五、失戀,寒冬,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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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戀愛,我是徹底的失敗者,我走在寒冬的南京街頭,沿著中山路往家的方向走,那不是家,那是我和木木租住的一間單身公寓,一室一廳,剛拿到房子的時候裏麵雜亂無章破爛不堪,不知道之前住的是什麽人,白色牆壁上腳印手掌印一應俱全,估計前任房客是個武術愛好者,無數手掌印深深因在牆上,可怕的是房頂也依稀可以看到腳印,我跟木木說,這房子可能是武林高手住過,整天在家裏飛簷走壁;地板估計有一年多沒拖過,粘著厚厚一層灰塵,地麵可以看到一條經常走路留下的痕跡,也許這就是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路了,廚房也是很久沒開火了了,厚厚的蜘蛛網掛在油煙機上,鍋碗瓢盆雜亂地陳列在櫃子內外,就像考古現場。衛生間洗臉池坐便器上掛滿了深黃色的汙垢,就像文玩愛好者手中的玩物,都快要包漿了。
房東帶我們來看房子的時候自己都看不下去,站在門口一邊抽煙一邊直歎氣,我和木木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麵露嫌棄,這種房子真的沒有一點居住欲望,但是拋開屋內衛生不說,地理位置還是挺好的,鼓樓旁,地鐵邊,出行購物都很方便,我跟木木使了個眼色,木木心領神會地走到門口對房東說,哥,這房子也不能住人啊,都下不去腳,才在地板上再抬腳都感覺粘鞋子。
房東歎了口氣,哎,算我看錯人了,以後租房啊,就要租給你們這種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小情侶,再也不租給單身狗了,在我這住了一年就把我房子弄成這樣,一年房租都不夠我再裝修的。房東是滿臉無辜。
說著他看了看我,小夥子,咱實話實說,住在這裏吃喝住行還是挺方便的,畢竟在市中心,如果你們想租呢,我就便宜點租給你們,你們就費點神找幾個保潔把屋子好好打掃一下。
你這房子要是打掃幹淨估計得花不少錢哦。我應付著他,心想他既然主動降價,那我們就有話語權了。
這樣吧,我看你們也挺好的,不像那種邋遢的人,我就按照這邊房價的一半給你們,哥這樣算胎氣了吧,我也不喜歡斤斤計較,這樣你們一年也得省一萬多快兩萬吧,我就麻煩你們把我這裏好好拾掇一下,我們工作也忙,確實沒那麽多心思去搞這些,而且你們年輕人思想前衛,就按照你們的想法去弄,隻要幹幹淨淨的,哥就不幹涉你們。
哎喲,我去,木木睜大眼睛看著我,沒想到這房東這麽爽快,這個位置的單室套平均價都要兩千到兩千五,我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爽快就給我降了一半的價格,真是好人有好報。而且我和木木都在新街口上班,從這裏到新街口坐地鐵也就兩站路,確實是方便得很。
哥,既然你這麽爽快,那我也就不跟你磨嘰了,房租你說了算,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花心思把你這套房子好好打理的。我立馬拍板答應他。
木木也附和著,嗯嗯,我們會把你這房子打理得跟新房一樣。
房東大哥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好像一樁心事塵埃落定了,就這樣,我們花每月一千塊錢的價格租了市中心的這套房,然後從每月不多的工資裏抽出一千塊錢螞蟻搬家一樣把房子打理得幹幹淨淨,和之前簡直是地獄天堂。很多時候為了省錢,我們都是自己動手,刷白,擦地板,刷馬桶,周末一起去宜家淘一些便宜的家具,每個月的工資雖然所剩無幾,但是簡單快樂。
木木,五年後,我在南京給你買套房,到那時我們就有自己的家了。這是我給她畫的一塊餅,也是我為之努力的一餅,南京的房價總是讓人望而卻步,於是我拚命工作,休息的時候就去夫子廟或者火車站去賣雜貨,有時候做一些不起眼的小買賣掙得反而比上班多,幾乎每天都有一兩百的進賬,遇到節假日或者旅遊黃金周,甚至一天都能掙五六百塊,隻要你肯跑,肯說。
每天深夜回來聽到木木均勻的呼吸聲和桌上的飯菜都會感覺到這才是真正的幸福,再累再疲憊也無所謂了。
這是我和木木每天的日常,每天早晨我們一起出門上班,下班一起回家,一起做飯,我們很少去外麵吃飯,一來下一次館子至少要一兩百,木木說,一兩百都夠五菜場買好多菜了,於是我們每個周末都要早晨去菜場買好幾天的菜放冰箱裏。
木木說我喜歡去菜場,喜歡擠在大爺大媽中間討價還價,為了省一兩毛錢和商販鬥鬥嘴,然後互相笑著說再見,喜歡聞菜場各種調料的香味,這是生活的氣息。
每次她說到這裏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流淚的衝動,誰不喜歡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誰不喜歡逛商場賣漂亮的衣服?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也是享受當下的生活,此生能找到這樣一個願意和你同甘共苦的女孩,何嚐不感恩上輩子痛苦的修行?
我在自卑與幸福的糾結中和她生活著,我一直在對她承諾,我一直為我的承諾努力,我知道這個承諾會在不久的將來實現,可能,三年,可能五年,最遲五年,那時我們都快三十了,結婚,生子,在自己的房子裏享受著自己的小幸福,看孩子在身邊跑來跑去。
可是呢,說好的幸福,現在回家的隻有我一個人,我知道那間我們親手打造的小屋子裏再也不會出現她的身影,那些我對她的承諾瞬間化為泡影,時間是賊,偷走我們的愛情,偷走我們對彼此許諾的諄諄誓言,那些信以為真的期待不過是個屁,剛放出來的時候異常響亮,響亮之後帶著一陣臭味就消失殆盡了。
是木木變了還是我變了,也許我們都沒變,也許我們都變了。我多想去追上那輛Q7 ,對著裏麵的男人揮拳就打,我對木木承諾的五年,已經實現一半了,我很快就可以湊夠信訪的首付了,可是我光著的雙腳怎麽能追得上發動機帶動的車輪?
我苦笑著,走進街頭一間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