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紙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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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公主戳了一下傾城的頭,嘲笑地寵溺道:“你看你這樣子,跟個野在外麵髒兮兮的猴子似的,一上來就抱,也不怕你謙哥哥嫌棄你。”
傾城也想起來自己已一日沒梳洗,肯定又髒又亂,她抬起頭望向那個對她溫柔笑著的少年,可憐地問道:“謙哥哥,你會嫌棄我嗎?”
隻見魏謙那櫻粉色花瓣般的嘴唇展顏一笑,如夢如幻,頓時如一夜春風,使得千樹萬樹梨花開,“不嫌棄。”
耶!”傾城開心地在魏謙懷裏蹭了蹭,真是個水晶般剔透的孩子,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乖,這麽招人喜愛呀。他身上有一種令人很清爽的香氣,傾城覺得非常好聞。
安順王在一旁笑著不語,他本來一開始就有意撮合這兩孩子,所以幾年前就經常帶謙兒來找傾城玩。他雖然存著些私心,但並無惡意的。隻不過後來看傾城實在是淘氣得令所有人頭疼,便有些後悔,他不會給自己找了個很能折騰的兒媳吧,就沒繼續撮合,不過如今傾城已經轉性,那就再好不過了。
安舅舅,給我帶禮物了嗎?”傾城在魏謙懷裏扭頭問道。
安順王本名魏湛,字鶴雲,是當今皇上的第四子,如今是爭奪太子人選最熱門的王爺。他性格瀟灑不羈,不在乎奢貴浮華,比起江山更愛美人,也因此他和趙明升成了好友。而傾城叫他“安舅舅”,純粹是因為眾人都叫他安順王爺,所以直稱了“安舅舅”不肯改。
魏湛不禁莞爾,傾城還是那個老樣子,往衣袖裏摸了摸,掏出了一對精致小巧、晶瑩剔透的玉佩。
那玉佩是一種極盡透明、毫無雜質,卻又穿不透雲霧暈白底色的玻璃玉,一抹若有若無、若輕若重的深靛藍色如墨入清水般那樣暈開,煞是美得驚人,令人愛不釋手。兩個玉佩,一個浮雕著一條蜿蜒於山巔雲彩的潛龍,另一個浮雕著翱旋於梧桐樹頂的鳳凰,背麵還雕刻著八個小字和一些細致精美的紋路,那八個小字是:吉人天相,福壽永昌。
仔細一看,這兩對玉佩八字的雕得並不一樣,觀看的方式也不一樣。龍形的是從背麵看八個浮雕的小字,鳳形的是從正麵看背麵內雕透過來的小字,兩個玉佩能從背麵合在一塊,當真是做得巧奪天工、令人驚歎。
安順王將這兩隻水潤熒光的玉佩分別給國安和傾城掛在脖子上,並說道:“這是龍鳳冰靛玨,是我偶然所得,想著你們是龍鳳胎,便帶回來送給你們。這一對玉佩我還請大師給開了光,經常戴著不要摘下來,可以保你們平安。”
傾城得到了這玉佩,驚奇地又摸又看,果然是頂級玻璃種,而且還是玨。玨,是二玉相合為一玨,就是指合在一起的兩塊玉,乃玉中之王,這真是份極其貴重的禮物啊。當即她大聲謝道:“謝謝安舅舅!”然後激動地踮起腳往蹲下來的魏湛臉上親了一口,魏湛愣得老臉一紅。
國安見自己也有禮物,也學著傾城大叫道:“謝謝安舅舅!”然後猶豫要不要也上去親一口。正要上前,安順王嚇得立刻站起退了幾步,讓傾城親就算了,這要是也讓國安親了他還要不要見人了。
公主和魏謙等人齊齊笑了,讓魏湛有些尷尬臉紅,他下意識地四處觀望,見到滿地都是紙張,便俯身下去想要撿幾張來看看。
可是傾城眼疾手快地迅速搶先撲過去,一下就撲到了地上,將魏湛正要撿起來的紙死死地壓在下麵,叫道:“這不能看!”
魏湛眉頭一皺,這孩子變臉也變得忒快了吧,“我可是你的安舅舅,為何不能讓我看?”
傾城臉變得通紅:“這是我的醜字,就是我爹爹、娘親也不準看。”
醜字?”魏湛又低頭四處看了看其他紙,“不醜啊。”說著又要去揀其他的,可傾城迅速又奪了回來,還將附近其他紙也全都蹭過來,被她死死地護著,結結巴巴地說道:“它,它們,都是我的寶貝!是,是我的拙作,我的秘密!不,不能讓人看!”
常德公主笑著幫傾城解圍:“皇兄,你就別為難傾城了,她確實連我和我夫君都不讓看,甚至連書房都不讓我們進來,上次夫君搶了一些來,看那內容笑岔了氣,結果這孩子臉皮竟然薄了起來,非要死要活的,還鬧絕食。”
魏湛更好奇了:“什麽內容,讓明升笑岔了氣?”
公主:“就是········”
我要絕食!我不吃飯啦!”傾城鬧道。
公主連忙哄道:“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呀,又趴地上滾了,真是,快出去讓蟬兒她們幫你梳洗一下,然後讓謙哥哥帶你們出去玩。
你們先出去。”傾城還是賴在地上,聲音軟了些。
公主無奈地一口答應:“好好好,皇兄,走吧,我們先出去,謙兒也出去吧,國安別看了,出來吧。”隨即眾人就都出去了。
傾城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合好窗戶,踏出書房,將門關上,還搬過來旁邊的一個凳子,踩在在上麵將門用一個較重的大鎖將門鎖上。
這麽保密?魏湛又愣住了,看向公主,公主笑著對他使了下眼色。
傾城鎖好門後,背著眾人又徹底鬆了口氣,顯露出疲憊之色,眼裏迸發出一股決然,今後絕不能再這麽大意了!
梳洗完後,傾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上下煥然一新。亂蓬蓬的頭發被整齊地梳成嬌俏可人的雙平鬢,前額劉海齊平,兩鬢用幾朵蜜橘色的細娟小花點綴,可愛得緊,襯得傾城的小臉更加粉雕玉琢。她穿著同樣蜜橘色的棉襖和棉裙,腳下是寶紅嵌銀靴,上身外披著雪狐裘小氅,那雪白無雜質的狐毛將她的小臉圍住,櫻桃小嘴、兩頰桃粉、一雙大眼睛明亮美麗,很是惹人憐愛。
魏謙誇她:“傾城妹妹真漂亮。”
傾城笑嘻嘻地,她爹爹娘親都很好看,要是本人不好看那就沒天理了,不過能被一個好看到人間極點的人誇讚外表,就跟偷了蜜似的樂。
不如謙哥哥漂亮啦。”
魏謙今天穿著銀白立蟒袍,腰掛翡翠琉璃雲蘇,即使是這樣雍容華貴的衣裝卻絲毫不能掩蓋他如世外仙境中的精靈般純潔的本色,就是最白的雪也不能如他純淨。他有些靦腆地難為情道:“我是男孩子,不能說漂亮,應該是俊俏。”
怎麽沒人誇我,我不漂亮嗎?”國安在一旁看著這兩人互誇,隻有自己被排除在外,很不是滋味。
傾城捏了捏他的肥臉,“漂亮,很漂亮,你是我的雙生哥哥,我漂亮你肯定也漂亮,我說你怎麽就這麽漂亮呢?”
國安還是悶悶不樂,扁著小嘴:“可是大人們都更喜歡你,明明都說你淘氣讓他們頭疼,可還是喜歡你。”
笨啦。”傾城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跟漂亮沒關係,關鍵是要懂得討大人的歡心,要會撒嬌、賣萌、說好聽話,我明天教你,保準所有人都喜歡你。”
魏謙看事情有點不對,急忙輕聲勸阻:“傾城妹妹,國安也是男孩子,他要是像你那樣撒嬌的話,你會把他帶的沒有男子氣概的。國安不是會武功射箭嗎?也很厲害啊。”
國安聞言立即眉開眼笑,一下子對這謙哥哥有了大大的好感。
此時,安順王和常德公主早就回到前廳去敘話了,留下兩孩子陪傾城玩。安順王也不含糊,直接就在路上問了他最想問的問題:“端兒,到底是什麽?傾城為何如此怕讓人看見?”
常德公主笑著說:“也沒什麽,就是一些手縞。”
手縞?什麽手縞?有什麽可藏的?”魏湛疑惑不解道。
三個孩子來到某個院子裏的雪地上玩雪,打起了雪仗。魏謙雖然大了三歲多一點,但並不用力,怕打傷了他們;國安學過武,很賣勁地扔,倒把兩人打得很狼狽;傾城也不甘示弱,狠狠地朝國安砸去,扔魏謙就輕些。
很快三個孩子都累得坐在雪地上了,這時候,魏謙終於忍不住問:
傾城妹妹,你那書房的滿地紙到底都是什麽呀,為什麽不讓別人看呢?”
傾城聞言,小臉紅了起來:“也沒什麽,這是秘密啦,秘密就是不能告訴任何人。”
魏謙有點受傷,傾城妹妹從來都是和他最親近的,“連我也不能告訴麽?”
呃·········”看他的樣子,傾城莫名地愧疚了起來:“就是,就是·········”
就是她給你寫的情書。”國安唯恐天下不亂、很有義氣地向魏謙告密。
啊?”魏謙驚呆,隨後臉漲得通紅。
傾城打了國安一下,瞪了他一眼:“我還給你寫了呢,別給我搗亂!”
國安很不屑地說:“你給他寫的比給我寫的好多了。雖然我不懂,但我還是知道點的,蟬兒和棋數哥哥說你給謙哥哥寫的就是情書。”
傾城扶額歎惋,她這是招報應了麽?那兩人就是要報複她也不該跟國安說這些東西,這不是教壞孩子嗎?
到底是什麽啊?”魏謙問。
哎呀,好吧,我就告訴你好了。”傾城一臉豁出去的樣子:“就是一堆草稿。”
草稿?草稿幹嘛藏著呀?”魏謙更不解了。
就是········我想寫寫詩啊,文章什麽的,就拿你們來寫了,寫得不是很好,所以總是改了又改,不知不覺就堆成山了。”
哦。”魏謙恍然,隨後又糾了起來:“是寫我們的壞話嗎?不然為什麽要藏?”
傾城急道:“沒有沒有,都是誇你們呢。”
誇我們?”
對對,就是讚美你們。然後,我,我不太好意思拿出來給你們看嘛。”
為什麽?”魏謙還是不解。
我害羞,我臉皮薄。”傾城低頭糾結地說。
就是寫羞羞的東西啦。”國安又插嘴。
傾城掐了他一把,那兩人到底都給他灌輸了什麽,真是欠揍。
什麽是羞羞的東西?”魏謙還是很不解,內心裏有十萬個為什麽飄過。
別聽他胡說。”傾城辯解道:“就是寫謙哥哥你特別特別好啦,隻是我不太好意思罷了。謙哥哥想聽傾城給你寫的詩嗎?”
好啊。”魏謙興奮道。
咳咳。”傾城清了清嗓子,“我說了啊。”
謙謙雪中玉。”傾城頓道。
嗯。”魏謙點了下頭,期待她繼續念。
剔透無瑕疵,哦不,太普通了,透徹如澄境,呃,也不好,算了,這句跳過。”
嗯?”
流盼,流盼驚天色,容姿幻········不對,該寫玉,換一個,耀眼灼灼華,溫潤,不行······悅耳碎碎音,啊呀,也不對······那就·········”
傾城妹妹。”魏謙打斷了她,“你究竟寫好了嗎?”
傾城窘道:“呃,沒有,就是一直寫呀寫呀,怎麽都寫不好,然後,就這樣了。”
魏謙明白了:“哦,因為你覺得一直寫不好,所以才不好意思不給我們看嗎?”
傾城歎了口氣:“唉,是啊,我天資愚鈍。”
魏謙哦了一聲,然後淡然一笑,驚豔住了傾城和國安:“沒關係的,傾城妹妹你不用這麽糾結,我不需要什麽詩來讚美,而且已經有了‘謙謙雪中玉’這一句,我覺得很好了。傾城妹妹,謝謝你。”
傾城聞後,頓時有種想撲上去狠狠地啃一口的感覺,這孩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事實上,她真這麽做了。
魏謙的臉又刷得紅了,國安張大了嘴巴:“哇,羞羞的東西!”隨後他用手蒙住了眼。
傾城不在意道:“我剛剛還親了安舅舅呢,有什麽大不了的。”
男女授受不親,可你們親了·······要,要成親的。”國安依然蒙著眼。
傾城把他蒙眼的手拉了下來,不屑道:“我每天晚上跟你睡在一塊,早就男女授受不親了,我是不是還要和你成親?”
啊?”國安隨即猛地搖頭:“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你成親,你好凶。”
傾城的臉瞬間黑了,魏謙掩嘴偷笑。
前廳裏,安順王聽了常德公主的解釋,驚訝道:“竟是這個?”
常德公主麵色溫柔,眼裏滿是寵溺,“是啊,傾城那孩子雖然平日裏鬧騰,但是心極其細膩,在書房裏寫這些關於身邊的一些人和事的文章,還記了她自己幹的糗事,那內容可好笑了,我和夫君整整笑了三天三夜。”
安順王魏湛覺得有點奇怪,在思考著什麽。
常德公主繼續說:“她在上麵還寫著說,夫君是這世上最完美的夫君和父親,若不是她的父親,她便一定要嫁給他,說的這些可把夫君樂壞了,我還差點吃醋。可這孩子還寫了,說我是天底下最溫柔、最大度的母親,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般的母親了。這孩子,終究是臉皮子薄,不好意思將這些話明麵說出來。”
魏湛眼神怪異地說道:“所以,你們就放任傾城自己待在書房裏,並沒有把她所有寫的東西拿來看。”
是啊,我們要都看了,這孩子還不得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常德公主眼神依舊溫柔,想著過年前一定要將傾城的新衣服親手縫好,“我和夫君都答應她了,不會把她的秘密說出去的,也不會再看的。”
魏湛不以為然,他是旁觀者清,明升和妹妹都被傾城的煽情取悅的伎倆迷得團團轉。即使再清明的一個人,還是會很容易被自己最信賴的情感蒙蔽。而且,他在傾城的書房裏也是大致地一眼掃過幾張,雖然判斷不出什麽,但並不像是妹妹所說的文章、日記。
要不要跟明升提點一下?魏湛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不好掃了他們二人的興,而且傾城不一定做的就是壞事,還說不定是他想多了。
說到底這不是他的家事,他還是裝糊塗好了。
夜色漸晚,傾城提著燈籠又溜進自己的書房,並謹慎地將門栓栓好,確定別人進不來後,才卸下她的偽裝,累得挨靠著門坐了下去,長呼一口氣:
總算混過去了。國安和魏謙不能同她的父母相比,她不太好用完全相同的把戲,尤其是如果國安認為那是她的一些搞笑事跡,他學完字後絕對會闖進來看的,不過還好都好騙。
她坐在地上,眼裏閃現果斷,決定到:必須再快點,一定要趕到他們察覺之前將一切完成。
她望了下書房裏滿眼的狼藉,很快就動身了。她迅速將地上淩亂的紙清楚地分類成了數十份疊好,一點也沒有因為亂而四處瞎找。她將其中一部分放到火盆裏燒掉,將剩下地放到儲櫃裏,然後又重新搬出來一大撂白紙,在書案上繼續奮筆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