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解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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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生平最厭惡的便是這些囉囉嗦嗦不識好歹的人,但侍桑一個小屁孩,她總不能動手上去踹一腳,雖然心裏挺想這麽做的,但好在理智及時恢複,遏製住了這個不靠譜的念頭。

    幾個禦醫畏畏縮縮,就是沒有一個人肯聽沈硯的話。在官場上本就如屢薄冰,他們太醫院更是不容易,混到有資格給皇上問診更不容易,若是因為國師的瞎指揮,而使侯爺沒被中的毒毒死,反而被他們給整死了。

    他們的臉往哪擱!死了也沒臉見列祖列宗跟列位神仙!

    於是,一個個就是梗著脖子不鬆口。

    司重指著沈硯,冷聲道:“出了事自然有她這個國師擔著,讓你們去幹什麽就趕緊去!怕個什麽?!”

    話裏意思十分明顯:要是出了事,就砍國師一個人的腦袋!抄國師一個人的家!全都找國師一個人!

    沈硯猛地抬起頭,指了指自己,表情複雜,張口“我”了半天,硬是在司重惡狠狠的眼神下給憋了回去。

    媽的,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好嘛,一,她不是禦醫,二,跟原非籍非親非故,憑啥這責任讓她來擔著啊,她隻是一個免費苦力來幫忙的阿!憑什麽?憑什麽?她不服!

    她敢保證,如果現在她有了退縮之意,司重絕對會大發雷霆,在座的各位也會瞧不起她,覺得她慫,原家的人也會恨她,但這些一一一一她都不在意。

    一切隻不過是因為,原非籍是那個人唯一的親人了罷了。但是,對於司重的做法,她還是氣得牙癢癢!

    這毒藥是她親手研製,解毒自然是信手拈來,當年她在師門也熱愛製毒,所以不知道大師兄對她這方麵了解多少,於是故意多加了一味並沒有任何用處的白鼓丁,來擾亂視聽,最直接的解毒方法,隻要吃剪刀木裏麵的汁液便可以。

    禦醫早就被司重那一嗓子喊的滾了出去,去準備沈硯所說的剪刀木跟白鼓丁,侍桑站在一旁,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沈硯,恨不得撲上來咬她一口,但迫於皇上都已經下令相信這個不靠譜的道士,侍桑隻能捏著自己小小的拳頭,憤怒的盯著沈硯。

    沈硯被這小子盯的十分不自在,不由得動了動脖子,左邊是巍然不動的司重,右邊是怒氣衝衝的臭小子,後麵是半死不活的原非籍,整個帳篷內的氣氛格外的壓抑。

    她的左轉右轉一臉不耐的表情令司重內心不痛快,猛地出了聲:“要是不樂意在這裏呆著,就給我滾出去喂蚊子!”

    雖然還沒有時值夏日,但因著周圍都是草場跟林子,所以蚊蟲螞蟻特別多,沈硯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一臉堆笑:“皇上,您看差了吧,微臣十分樂意跟皇上一起呆著,這簡直是微臣的榮幸呢。”

    司重陰沉著臉:“別不知好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沈硯訕笑了笑,抬眼望著帳篷頂子。

    侍桑看著麵無血色的自家侯爺,咬了咬嘴唇,走到司重麵前,撩袍跪下:“皇上,奴去看一下侯爺的藥湯熬的怎麽樣了。”

    司重“恩”了一聲。

    侍桑站起身,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沈硯看著侍桑的身影,張了張嘴,真想跟著一起出去透透氣,休息休息,可司重明顯沒安好心,她若是敢提出來出去,司重第一個就會讓她去喂蚊子。

    但跟司重一起呆著,氣氛陡然更加詭異起來,沈硯咧嘴笑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皇上,侯爺這兒我守著就可以,您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司重自動忽略了她話裏的深意,難得的音調平緩:“這次是朕的疏忽,明知道他身體抱恙,還讓他跟著過來。”

    沈硯心直口快,小聲嘟囔道:“誰說不是呢,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來參加什麽春獵,這不是給大家都找麻煩嘛。這個原非籍,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說什麽?”司重抬了抬眼皮,目光直愣愣的看著她。

    沈硯尷尬一笑:“原侯爺真是兢兢業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司重的目光,這才收了回去,似乎能隔著帳篷看破外麵的黑夜,聲音愈發的清冷:“你有把握治好他嗎?”

    沈硯謙虛的回答:“沒有。”

    司重“哦”了一聲:“那你就等死吧。”

    …………”

    一個半時辰後,天空月朗星稀。

    沈硯是被外麵人聲音吵醒的,她動了動脖子,隻覺得有些酸痛,下意識想扭動一下,然後就對上了司重那一顆如同星辰般耀眼的眸子。

    時間好似霎時靜止了下來,沈硯坐在軟榻上,與司重並排坐著,頭枕在他的肩膀上,瞪大著眼睛跟他對視著,白色的衣衫跟玄色瞬間分明了起來,在月光細碎的灑落下,這場景堪稱魔幻。

    直到司重眨了眨眼睛,沈硯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一下子就跳也似的站起來,跪倒在地,語氣惶恐:“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微臣竟敢拿皇上當枕頭,請皇上恕罪。”

    司重下意識就想伸出手去扶她,卻被她躲開,整個人跪的更低:“皇上您是明珠,臣是瓦礫,以免碰壞了皇上龍體,不敢勞煩皇上援手,臣惶恐。”

    司重眼底的那點兒清澈跟期許,因為這句話,頓時蕩然無存起來,他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隨即猛地縮了回來,冷笑出聲:“朕豈能是你這樣一個區區瓦礫能夠碰壞的?簡直是笑話!”

    沈硯跪在地上,沒吭聲。

    以前在符禹山的時候,她沒少將大師兄的肩膀當枕頭,一睡就是大半天,哪怕是胳膊被她枕的酸痛,大師兄從來都是動都不動。

    可今昔不比當年,今昔她對大師兄來說,隻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且,君臣有別,她居然不知不覺睡著了,還枕在了君王的肩膀上,這簡直是罪該萬死,若是被別人看到,指不定還能生出什麽幺蛾子。

    沈硯暗恨自己不爭氣,又恨自己倒黴,攤上原非籍這攤子破事。

    外麵人等不及,又出了聲:“皇上,湯藥已經熬好。”

    司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硯,冷哼道:“進來!”卻沒有讓沈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