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為路易斯的男子終於出現在了他們麵前，他身姿挺拔，金發微卷紫眸澄澈，隻看這外表絕不會有人能猜想到他的內在是如此可怕的惡魔。哈利的視線在他的麵部輪廓上遊走了一周，恍惚間覺得似乎與安妮有著那麽幾分的相似，隻是安妮偏於柔和，而他卻顯得過分銳利。

    “這麽說，你就是戰神的現任首領？”

    察覺到他和安妮之前的不絕暗湧，哈利瞳孔微縮，側了側身擋在少女麵前。他之所以現在站出來，倒也不僅僅是照顧安妮，而是所有的線索在此刻連貫，終於指向了最後的答案。不會再有別的可能性了，他和伏地魔經曆的那些波折，就是出自於這人之手。

    “你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麽？”路易斯輕輕地笑起來，他似乎並不想和哈利對話，注意力越過救世主再一次集中在了安妮身上。

    “沒關係，妮婭，如果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我甚至不介意幫你一把。”水晶紫色的通透眼眸中倒映出尼古拉斯的身影，他們身上的氣質有著微妙的相似，但若細細辨認，卻又覺得截然不同。

    “我當然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路易斯，既然我來了，就不會改變主意。”

    安妮抿緊唇角，她側眸看向身邊的少年，眼底似有歉疚，但最終卻也隻是流露出分明的決斷。

    “尼古拉斯，我很抱歉……”

    少女甚至沒法在自己唇邊綻開一個最清淺的弧度，她看上去幾乎已經要哭出聲來了，然而對麵的人隻是定定注視著她，既不安慰，也不詢問。

    “安妮，你不必道歉，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做什麽。”尼古拉斯的神色絲毫不變，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他對此早有準備：“我知道，但我依舊決定試一試，因為你和我曾經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樣……安妮。從結果來看，我沒能得到最想要的那個結果，但至少我也沒有輸給你什麽，是不是？”

    一邊說著，尼古拉斯唇際的弧度也就上揚的越發明顯，然而這笑容裏卻漸漸流露出某種讓人心驚的成分來：“安妮，你也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但這絕不是毫無代價……用我的性命和靈魂，換你永生永世禁錮於我，你願意麽？”

    聽著這樣的對話，哈利漸漸理清了眼前的狀況，他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想要阻攔，卻被伏地魔堅決的帶進了懷抱：“別動，哈利，你什麽都不該幹涉。”

    不該幹涉麽……也許伏地魔是對的。有些愛與恨，原本就不足為外人道，隻是要他這麽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同伴淪落進那樣的境地，他又有些於心不忍。救世主並不知道安妮身上的禁製是什麽人下的，但是這種將靈魂禁錮於死去的*，永生永世不得解脫的禁製在現在看來未免殘忍的有些過分。他當然能夠理解安妮對解脫的渴望，但若這需要以尼古拉斯的生命和靈魂為代價，他自然會產生更大的顧慮。

    其實說到底又有什麽分別呢，就算安妮能夠解除這重禁製，也無非是從一重禁製走進了另一重，更何況，哈利毫不懷疑由尼古拉斯寫下的禁製，隻會更加的偏執和瘋狂。

    然而他終於沒有辦法，也沒有立場去改變些什麽，他所能做的，隻是安靜地站在這裏，見證這一切的發生。

    路易斯環抱著手臂，好整以暇的在一邊看著，唇角微揚的弧度將他此刻的愉悅展現的淋漓盡致。也許現在該是算算總賬的時候了，不管他和安妮之間有著怎樣的糾葛，那都與他和伏地魔沒有關係，所以他們究竟為什麽會被牽連進來？

    這個問題哈利思考了很久，現在，他終於可以得到一個答案。

    “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究竟想從這裏麵看到些什麽？”

    哈利很平靜的問著，但他的語氣越是平靜，對麵的人表情也就變換的越發莫測。那雙水晶紫色的眼瞳裏帶著滔天的浪湧，路易斯凝視著他，眼底漸漸亮起了血色的光芒：“這麽說，你已經猜到什麽了，我的救世主小朋友？”

    這句話完全吸引了哈利的注意力，讓他完全無暇再去關注安妮那一邊，哈利似乎並沒察覺到這一重用意，但是很顯然，有人覺察到了。

    伏地魔的目光在路易斯身上打了個轉兒，指間白骨色的魔杖便是無聲無息地點了出去，他當然明白路易斯的用意是什麽，但是在無緣無故的被牽連進這樣的事件之後，他怎麽可能會讓罪魁禍首舒服起來呢？

    既然這家夥打算玩過河拆橋的那一套，那自己便一定要將這最後的通路堵上，另外，他也很想看看，計劃落空之後，這個人會是怎樣的表情。

    身後類似獻祭的儀式匆匆開始，有那麽幾秒鍾哈利似乎還在掙紮著要不要去阻攔，隻是隱隱覺得伏地魔有些落了下風，便是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畢竟尼古拉斯和安妮之間有著別人沒有的默契，既然他們都已經默認了這樣的結果，那他也沒有阻攔的理由，更何況現在要是讓路易斯有了機會，這付出了無比沉重代價的獻祭還能不能得到應有的結果就不好說了。

    其實細細算下來，他們分別的時間甚至還不到一年，但是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救世主的進步卻堪稱驚豔。伏地魔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和自己並肩戰鬥的少年，在那雙湖綠色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某些久違的東西……那應當是很久以前的事，彼時站在敵對的立場上看到男孩眼中的堅定隻讓他覺得可笑，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以風之吟唱為始，穿越塵封之時宿，逆解命運之封禁，直抵火之途末……”少女的聲音在這一刻完全脫離了清澈與柔軟的範疇，那是哈利從不曾聽到過的蒼涼與荒蕪。心頭驀然一顫，救世主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麽，他這一回頭就恰好對上了那雙湛藍的眼眸，透過那無比純淨的目光，他卻覺得自己看到的靈魂已經曆盡了歲月的風霜。

    “哈利，小心點！”

    除了救世主之外，剩下的兩個人那真是一絲目光都沒有分過去，瞥了眼微微失神的救世主，路易斯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他拚著自己受傷的可能性將絕大部分攻擊都轉移了過去，於是接下來手忙腳亂的就變成了竭力護住救世主的魔王。

    哈利被這一聲提醒驚得回過神來，他皺著眉往後退了一步，卻沒有立刻進行反擊，而是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投向了路易斯：“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猜測，你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和永生墓園進行了交易？”

    完全不理會某人驟變的神色，哈利食指屈起輕叩眉心接著說下去：“也許你還有些理智，並沒有走到最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但是無論如何，你現在應該已經失去了一些絕對無法挽回的東西了吧……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就是你們反目的理由？”

    雖然乍一看去，路易斯和安妮的關係像是糟糕到了極點，當年他和伏地魔之間或許都不會比這更糟糕。但細看之下，哈利卻又總能夠發現些許不明顯的端倪，這讓他越發的肯定起來，也許安妮是真的想要殺了路易斯的，但反之卻絕非如此。

    “你從來不需要這些過分深入的猜測，哈利，不過既然說出來，那麽我恐怕你是不能這麽輕輕鬆鬆地走出去了。”

    路易斯的神色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地冷酷下來，他用極輕的聲音低低呢喃著什麽，哈利聽不清楚，卻也覺得這絕不簡單。

    勝過之前數倍的力量就在片刻之後自他身上爆發，那雙澄澈的水晶紫色眼眸中，此刻已經是一片陰霾。隨之降臨的極度痛苦讓他的麵色越發蒼白，然而連骨節都隱隱泛白的手掌上此刻卻凝聚起最強的魔力。

    隨著‘刷’的一聲輕響，巨大的暗紅色蝠翼在路易斯身後展開，哈利錯愕的注視著他唇角露出的尖利獠牙，心底驀然一動。

    他曾經是巫師，哈利很確定這一點，但他最終選擇成為了血族，哈利不清楚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但他覺得答案一定不是更加長久的生命，否則他為什麽不直接和永生墓園簽訂契約呢……等等，他似乎確實和永生墓園簽訂了契約。

    目光在路易斯額頭上漸漸顯露出來的詭異圖騰上停留了片刻，救世主猛然間倒抽了口冷氣，他見過那個圖騰，就在安妮將生門鑰匙與死門鑰匙重疊的那一刻。彼時仿佛時間靜止，萬物無聲，隻有一點光芒微弱的升起，在兩片鑰匙重疊的地方安靜地勾繪成這無比詭異的圖騰。

    那時候哈利的神誌還算不得清醒，恍惚之間隻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卻不料此刻竟會再一次看到。這是不是意味著，上一次看見的也不是他的幻覺，這原本就是屬於永生墓園的標誌？

    一念未完，另一邊的獻祭卻已經到了尾聲。這原本就不是多麽驚天動地的儀式，隻不過是抽取深愛之人的靈魂來填補自己在歲月侵蝕下被剝啄的那一部分，雖然不動聲色，卻因為其中的無望和殘忍而隱隱流露出難以言說的悲愴。

    尼古拉斯安靜地躺在安妮懷中，少年雙目合攏仿佛隻是陷入熟睡，但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那是真真正正的消亡，永生永世都沒有重回人世的可能性。

    安妮的麵色絲毫不變，隻是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有一抹晶瑩在她眼角滑落，有些時候，不表現出絕望並不是因為不絕望，而是已經絕望到了不知該如何去表達。金發藍眸的少女抬起手，指間纏繞著的玄奧力量一點一點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鋒銳。

    如同沉寂千年的寶劍在這一刻離開了劍鞘，她像是終於從瑣碎的舊時光中走了出來。在這一刻，被禁錮於亡故軀殼中的魂靈，真真正正的，重歸人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