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這些孩子演示完風車的作用後，唐納把他們帶到了霧城。

    在通過霧城一二層街道之間數百米長的豎井時，孩子們又被發條電梯震撼了一次，對公爵大人所說的工具一詞，有了更加強烈的印象。

    霧城二層的街道，已經被改造成了幾十間宿舍，為了減少種族隔離帶來的陌生和敵視，唐納刻意讓人類學員和侏儒學員混住，比例和工程學院第一批學員的總比例一樣——人類一百人，侏儒三百人。

    這樣安排，並不是唐納更看重侏儒學員，而是因為北方三省能夠完全脫產的人類孩子太少，除了工程學院以外，學城、藥劑學院、魔法師隊伍都需要人手。在工業化改革見到成效之前，現在這樣的數字，已經是不影響農業生產的情況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不過，令唐納沒有想到的是，從桑坦魔法學院選拔過來的一百人全部都是男孩兒——據韋斯利說，桑坦魔法學院第一年連一個女學員都沒有招收到。很顯然，因為農業生產太需要重勞力，所以這個世界的重男輕女現象一點也不比地球差，至少在平民階層是這樣的。

    三百個侏儒學員裏麵，女孩兒倒是占到了七十多人——包括愛莉米婭和愛莉曼達姐妹倆——在沒有普通人類女學員的情況下，這些侏儒女孩兒也就不可能被安排跟人類學員混住了。

    整整一天裏，唐納都在幫著這些人類孩子安頓下來，烏娜和蕾拉也跟在後麵幫忙。

    直到下午安排完一切，唐納才把丹尼叫到麵前。

    “現在還想回去做農夫嗎？”他笑著問。

    “公爵大人，真的能造出比那台風車強大十倍，一百倍的機器嗎？”丹尼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相信你能看到那一天的。”唐納笑著點頭：“或許，到時候你會覺得，也不過如此。”

    “大人，我……我……”丹尼好像仍然沒法下定決心。

    唐納知道他的猶豫什麽，對此，他早有打算。

    “丹尼，你來幫我做一件事情，把所有人類學員的家裏地址登記一下，要詳細一點，得能通過這個地址找到他們家裏人的……你們在工程學院學習的時候，我會按年發給你們助學金，直接交到你們家人手裏。如果學成之後能被霧城工廠聘用的，到時候薪水就直接發到你們自己手裏了。”

    “大人……您是說，我在這裏學習的時候，您會給我父親錢？”丹尼激動地問。

    “對啊，畢竟你們家少了一個勞動力嘛……不過，我在想，等到你們以後領了薪水，該不該把這筆助學金還給我。”唐納笑著說道。

    丹尼不知道所謂的助學金會是多少錢，以後他又能拿到多少薪水，不過，想到父親能夠有一筆額外的收入，他對家裏的負疚感就少了很多。

    “大人，”丹尼用力點頭道：“我願意留在這裏！”

    “好極了，那你明天把名單交給我。”唐納一邊說，一邊琢磨著該給多少助學金，才能既讓這些學員在這裏安心學習，又不至於因為給太多錢，而造成不好的影響。

    當天傍晚，唐納回到了迷霧鎮，和露西亞、韋斯利共進晚餐。

    “迷霧鎮的一個農夫，一年大概有多少收入？”他問韋斯利，後者現在正兼職迷霧村的村長呢。

    “收入？什麽收入？一年下來能每天吃飽飯就不錯了，還有什麽收入？”韋斯利鄙夷地看著唐納。

    露西亞聽到這裏，覺得有些難堪，雖然這不是她造成的，但是帝國的子民過著這樣的生活，她這個公主麵子上終歸不好看。

    “好吧，”唐納聳了聳肩，“那改革後呢？今年莊稼長勢不錯，你現在應該就能算出來吧？”

    “應該有幾個金幣的收入。”韋斯利回答道。

    “這麽多？”唐納驚訝道：“你怎麽算的？”

    “你知道糧食價格有多高嗎？”韋斯利反問道。

    “可我記得在蘭特島時，幾個銅子兒就能買兩塊黑麵包了。”唐納皺眉道。

    “你指望貴族們也吃黑麵包嗎？”韋斯利又問。

    “唔……”唐納點了點頭，他有些明白韋斯利的意思了，因為貴族和平民之間的等級鴻溝，不同品質的糧食之間，也有一道價格鴻溝。那麽，貴族和貧民實際上在使用兩種截然不同的貨幣體係。

    唐納細細咀嚼著小牛肉，陷入了沉思。

    事實上，中土的貨幣體係看似混亂，實際上涇渭分明。

    農夫用銅幣，吃黑麵包，保證不餓死的情況下，所有糧食都上繳，幾乎沒有購買任何商品的能力；

    貴族用金幣，吃白麵包，收繳來的糧食除了繳納皇稅以外，還可以把額外部分出售給皇室或者商人階層，獲取金幣。

    魔法學院則從貴族手裏把金幣收上來（所謂魔法稅），用這些金幣在配額價格上，向皇室購買配額內的魔晶。

    皇室除了維持巨大的皇室開銷外，把所有收繳、收購到的糧食和矮人換取魔晶，其中大部分魔晶上貢給教廷，小部分用來把流通到民間的金幣收上來。

    也就是說，在唐納推行改革之前，金幣、魔晶和大宗糧食之間的交易閉環，和是平民階層絕緣的。

    皇室與教廷與極北之國之間購買糧食和贖買教廷認可所流通的是魔晶；貴族階層內用於正常商品流通的是金幣；平民階層之間使用銅幣。

    這三種貨幣，比例差距極大，一方麵是階層之間的鴻溝造成的，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三個階層的需求各不相同。

    平民階層自給自足，極少需要購買商品（鐵匠家已經算得上平民階層中的富人了，唐納雖然餓過肚子，但從來沒有麵臨過餓死的危險）；

    貴族階層不需要教廷授予權力，也不需要魔晶來鞏固統治；

    皇室對平民階層所需的保證生存的黑麵包（磨製小麥的第三道工藝中，留下來的帶有大量麩皮的麵粉再加上一些野菜汁液做成的）也沒有任何興趣。

    不過，這樣一個看似自洽的貨幣流通體係，很快就會麵臨崩塌的災難。

    原因不單單是唐納正在試驗的改革，而是因為魔晶作為其中最重要的一項貨幣，馬上就要枯竭了。

    魔法大陸一旦意識到再也得不到魔晶，就會失去控製中土世界的興趣。皇權將會慢慢和宗教脫離開來，不再需要教廷來授予。

    經過這樣一番分析後，唐納突然意識到，一個他沒有想到過的危機，正在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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