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萋萋的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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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衝刷下的陽明山,泥土鬆軟泥濘,方天寶他們最後隻能徒步上山。待走到小竹樓的時候,眼見一片廢墟中立著那抹紅影,周圍的黑暗無邊,仿佛她是天地中最後一抹顏色。
萋萋……”方天寶的目光從她神情怪異的麵上移到她不斷滴落血滴的指尖上。
四周零零散散的趴著死去的黑衣人,廢墟中不知壓了多少人進去,還能看見一隻蒼白的手露在廢墟外頭。
天寶,”孟萋萋一開口,倒是十分冷靜的口吻:“幫我把林家三人抬到山下去醫治,我還要去找人。”
方天寶甚少見到這樣帶著淡淡戾氣的孟萋萋,他還未回過神一般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最好還是出發去京城,”一直不說話的聶辛冷冷開口:“比起這裏,盛公子那邊或許更需要你的幫助。”
是啊!”方天寶想起正事:“聽見你受俘,他連天下都不爭了,就差直接自刎投降了!”
孟萋萋斂眸,往常明豔動人的雙眼此時沒有光澤的微眯著。不多時,她問道:“有快馬麽?”
有。”聶辛幹淨利落回了句,他伸手拍上方天寶來時騎的馬匹:“方家最愛搜羅名駒,他這匹一定不差。”
孟萋萋翻身上馬,交待一句:“我還有兩個朋友,一個掉落懸崖,一個被拋在路邊不知所蹤,勞煩你們替我找找他們,如果我有命回來,一定重謝。”
聶辛頷首,孟萋萋便策馬離去,馬蹄噠噠踏在泥濘的路上,濺起渾濁的水珠。
方天寶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不是說萋萋失明麽,她怎麽自己騎的馬……”
聶辛不搭理他,自顧自的上馬準備去找人。方天寶餘光瞧見了,忙喊道:“不對啊!聶辛,你把我的馬給她了你讓我騎啥!?”
你不是還有腳麽?她看不見,有一匹識途的馬有什麽不好?”聶辛冷冷瞥他一眼。
那你怎麽不把你的馬給她!你不也有腳嗎?我不管,既然你把我的馬給別人了,我現在就要跟你騎一個!”說罷,他吭哧吭哧想要坐到聶辛背後去。
聶辛拉緊韁繩:“你一天到晚吃的腦滿腸肥,我這馬承不住我倆,你還是老實待在這裏吧。”
方天寶低頭捏了捏自己寬鬆袍子下的細腰。這怎麽就成腦滿腸肥了!?他哪隻眼睛看著自己胖的?!他摸過沒有?!說這話負不負責了!
聶辛正要離去,他座下的馬兒卻忽的一聲嘶鳴,極為暴躁的抬起前蹄。
方天寶!你發什麽瘋!馬尾巴不能拽!”
落雨的蒼穹中,充斥著聶辛的咆哮。
孟萋萋一人疾奔在雨夜中,她想起當初自己一意孤行前往蜀中給盛嘉彥報仇的那夜。
雨水順著她的下顎滴落,孟萋萋的眼仍舊看不清楚,看什麽都是模糊一片,但她的心在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好似窺破什麽。
等孟萋萋抵達京城的時候,已是第二日日頭高照了。京城連著下了幾日陰雨,卻在今兒見了分外燦爛的豔陽。
碧空如洗,引幾分秋意,攬兩朵白雲,如綢緞似的鋪展開來。
孟萋萋站在皇城門口,她身上的衣服已經風幹的差不多了,皺巴巴的耷拉著。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麵頰上,配上她一張蒼白且絕美的臉,守門的侍衛見了皆拿長槍對準她。
什麽人!為什麽要強闖皇城?”
孟萋萋暗中努力辨認幾番,才看清他們鎧甲上的紋飾,似乎不是盛嘉彥手底下的人。
我來找我家王爺,盛嘉彥。”須臾,她開口道。許是晝夜奔波加上淋雨受寒,孟萋萋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守門的兩個侍衛對視一眼,另外一個道:“你在這裏看著她,我進去稟報一聲。”
說罷,他小跑著離開,途中還兩次回頭狐疑的又看了看孟萋萋。
彼時趙貴妃正在宮中悠閑的曬太陽,她旁邊的宮人手中捧著花冊子讓她選花樣,好給她趕製一身太後的鳳袍。
好久沒聽到皇後的念叨了,一時半會還有些不適應,”趙貴妃輕笑,“也就她能在養心殿中守著那老皇帝了。”
宮人聽言,連忙道:“娘娘是真鳳命,她那等飛禽豈可相比?”
趙貴妃聽得開心,當下賞了一顆品色極好的玉石:“待養心殿的門開了,我也要好好羞辱羞辱她,這十幾年來的氣,真是沒有白受。”
娘娘——”守門的侍衛在外頭求見。
趙貴妃睨了一眼,身邊的小太監會意,一甩拂塵站在門檔口,揚起頭顱頗為目中無人問:“有何事要打擾娘娘清淨?”
侍衛低低道了幾句,小太監麵色一變,連忙跑回趙貴妃身邊耳語幾句。
趙貴妃一聽,起初有些訝異,隨後紅唇一勾:“既然她來,那就放進來吧。本宮也想看看這位故人的孩子長成什麽模樣了,原來這麽久她一直活在本宮眼皮子底下,難為本宮還四處找她。看在故人麵子的份上,本宮還可以湊她一個全屍。”
那侍衛得令,轉身跑回城門口。卻發現周圍守門的侍衛昏厥在地上不省人事,城門大敞著,孟萋萋早已不見人影。
宣政殿裏,襄王穿著他的龍袍坐在椅子上,正向底下的太子炫耀。
太子,你瞧,”他展開雙臂,一條飛躍的雲龍騰飛在他衣裳上:“你數數你衣服上的龍幾隻爪子,我又有幾隻。”
太子知道他在奚落自己,隻能傻笑幾聲,裝作不懂。
哎呀——”襄王感慨一聲:“你說我登基後,你這太子的頭銜是保還是不保啊?”
這話譏諷意思明顯,太子麵上受不住,他自打出生以來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誰不是都讓著他?如今這三弟得勢起來,居然這麽咄咄逼人!還不如當初盛嘉彥掌政那會兒呢!那時他雖也在爭帝位,可盛嘉彥也絕沒有諷刺嘲笑他,如今盛嘉彥與襄王一對比,真是高下立見!
可恨攝政王因為一個女人將到手的江山拱手讓人,可恨呀!
就在這時,殿門忽然被‘嘭’的打開。似是用力過猛,兩扇門撞上一旁竟有一扇自己掉了下來。
孟萋萋神色冷漠地站在門口,她看向坐在最頂端的襄王,一雙眼看似空洞,卻讓襄王感到壓迫:“攝政王在哪兒。”
襄王揉了揉眼,確認門口站著一個人。他眯著眼仔細看了又看,孟萋萋的風姿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便能猜到這是盛嘉彥寶貝的那個女侍衛了。
你叫……孟萋萋是吧?”襄王搓了搓手,邪笑兩下:“你的眼睛能看見了?”
盛嘉彥在哪裏?”孟萋萋卻沒有跟他廢話,她踏進殿裏,周圍的侍衛見狀紛紛嚴陣以待。
襄王有意刁難,他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要不這麽辦吧,你現在當著我的麵都脫了,讓我手底下的幾個兄弟高興高興,我就告訴你他在哪兒,怎麽樣?”
孟萋萋還未說話,太子已經是忍不了了第一個站出來,指著襄王的鼻子怒罵道:“我看你是病的不輕,方才讓著你,你就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厲害了!龍椅還沒坐上,父皇欽定的皇位繼承也不是你,你如此大逆不道,等四弟出來了他不處死你我都要處死你!奏章堆了多少天你自己說!趕緊把這姑娘放了去見四弟,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太子說罷,從袖中抽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抵上襄王的脖子。
襄王譏笑兩聲:“誰不知道我們兄弟五人中,唯有你武功上最不堪入目。你現在能耐大了,都學會替人強出頭,也別忘了你自個兒的命還在我手上!”
說罷,他劈手奪過太子手中的小刀丟在地上。侍衛頓時上來抓住不斷掙紮的太子,將他押到一邊。
襄王撣了撣衣袖:“現在我們該說正事了孟姑娘,我剛才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還未等孟萋萋說話,身後便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阿孟——”
孟萋萋身形一頓,她猛地回頭。盛嘉彥長身玉立站在門口,他的眉眼照舊如斯冷漠,除了他身上的那件黑氅好似有點發皺,別的倒沒有什麽變化。
孟萋萋視線模糊中看見他的身影輪廓,跌跌撞撞跑過去撲進盛嘉彥懷裏。
阿彥!我以為你被他們關起來了。”
盛嘉彥兩指撫上她的雙眼,他看著孟萋萋看不清他,卻努力辨認他的模樣,心裏如針碾過一般。
他沒有忍住,在孟萋萋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我不該留你一個人。”
孟萋萋攬緊了他的腰身,還欲在說些什麽。
他們身後的襄王狠狠敲了敲龍椅上的扶手:“你們旁若無人的調情,當我是死的不成!?盛嘉彥你怎麽出來的?你不是被我關起來了?難道你自己打開鎖跑了出來!?”
盛嘉彥這才抬眼看他:“有鎖?”
……”襄王極度不耐煩了,他最是討厭盛嘉彥的這個樣子,好似什麽都掌控在他手裏,明明自己現在才是局勢的主宰,自己一句話就可以置他們於死地!
所以他決不允許在這種時刻,還能讓盛嘉彥悠閑自在的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