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阿容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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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人群中便有個壯漢縮頭縮腦的走了出來。
大當家,是我沒吩咐清楚嬌嬸,他們那幫人力氣使大了些,用蠻力綁來的公主。原以為不會怎麽傷著,沒想到他們下手這麽沒輕沒重,我回去後會好好監督他們!”
阿容不知為何有些惱怒,他本是平靜的麵色終於一點點升起怒意,最終聽他冷冷道:“你是跟著我大哥的老人,也熟悉我們的規矩。我們有三不殺,第一女人不殺,第二老人不殺,第三孩童不殺。你衝撞公主,已經犯了大罪,現在我也包庇不得你,隻看公主是否願意原諒了。”
那人立刻跪在孟萋萋麵前:“請公主見諒,此事是草民唐突,沒有交待清楚手下的人,讓公主受難,草民罪該萬死!懇請公主責罰,草民願一力承當!”
這個阿容好生厲害,孟萋萋看向他,他也在看著孟萋萋。
他三言兩語替這壯漢認了錯,壯漢是他寨子裏的人,犯了規矩卻不懲罰,反倒叫孟萋萋懲罰。看來阿容是有心留這壯漢一命,卻需要孟萋萋給一個台階下。
孟萋萋如今人在阿容手裏,也不得不各退一步:“算了,你起來吧。隻是我已經見血,也不能就這麽白白放過你們,等我回了孟府,你們的人要自打十個板子讓我解氣。”
孟萋萋說這話,也是為了試探看看阿容有沒有那個放他們走的心思。好在阿容不假思索的點頭,並稱:“那是自然。”
她的心這才落下,也沒方才那麽警惕了。
阿容對她十分禮遇,他將孟萋萋請入正堂,叫了寨子裏的郎中替孟萋萋診治頭上的傷。期間他時不時與孟萋萋閑話,問的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這樣一來孟萋萋心裏就有些慌亂。要是阿容是為了魯三勝把她綁來的還好說,可是他既然不是為了魯三勝,那為什麽現在還扣著她?他另有所圖,孟萋萋卻不得而知,而且阿容口風很緊,孟萋萋怎麽也探不出來,隻得跟他一邊僵持著,一邊怨懟阿容的心思深沉。
許是看出了孟萋萋的焦躁,阿容笑了一聲:“公主不急,容某要等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他站在大堂的門口仰望落雪的夜色,背對著孟萋萋。
孟萋萋看著他莫名自信的背影,真想衝過去一腳將他踢下去。
好好地山賊頭目,穿什麽白衣飄飄!學什麽翩翩公子!
公主——”阿容背對著孟萋萋:“你說一個人如果容貌變了,姓名更換了。那熟人將他認出來的幾率會有多大呢?”
孟萋萋一愣:“總歸是認得聲音的吧?”
若聲音也有所改變?”
這……”孟萋萋跳下椅子,跑到他跟前疑惑著打量一圈阿容的麵部:“你該不會說,你是我認識的什麽舊人吧。”
阿容輕笑兩聲,眼裏有細碎的星子劃開:“說是舊人,也談不上。但我與公主確實曾見過麵,依稀記得那時是百花節,公主同永寧公主一起上街遊玩,前呼後擁光宮女就近三十人,更遑論明著暗著的那些侍衛。容某那時隻覺得,公主的排場真大,也不愧是皇上手心裏捧著的金枝玉葉。”
他居然認識謝瑤華,孟萋萋心神一收,細細去想是哪年的百花節。她好像記得自己六歲還是七歲的時候,跟謝瑤華吵著要出宮去看百花神,皇帝沒有辦法,隻好前呼後擁的派了許多人跟隨她們。那時候的確是侍衛開道,百姓們夾道圍觀,場麵盛大。
但那一年的百花節也真是好看,依稀記得那年的煙花……
難道阿容是當時百姓中不起眼的一個?
孟萋萋這邊猜測著,那廂阿容又在繼續說:“其實當時本有機會跟公主攀談一番,但家人催的急,後來因為要事,容某不得不和家人立即出發,離開了京城。如今再回到京城,容某已是家破人亡的一個人了,當年百花節上陪著我的一幹家人與兄弟,紛紛已經奔赴黃泉。所以如今看到公主,容某難免感慨萬千,想到當日和家人一起觀賞煙火及百花,那場景終身難忘。”
孟萋萋一時不知怎麽安撫他,隻好說:“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隻是聽你所說,你的家世背景應該不錯,為何家人死後,你卻做了山賊呢?你剛才說你們寨子有三不殺,聽起來也是忠肝義膽之輩,行的端坐的正,可山賊到底是山賊,難免燒殺搶掠,這不是違背你的初衷麽?”
阿容幾聲輕笑:“的確如此,如你所說,我其實不過是一個偽君子罷了。不瞞公主所說,容某家訓‘不欺老弱,不助昏庸’。但容某現在墮落至此,早就違背祖訓,也無言麵對先祖。但我實在逼不得已,敢問公主,對著殺了你全家的仇人,你還做得到刀不血刃嗎?”
孟萋萋覺得他說的祖訓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再度聽到他後話,對上阿容一雙冰涼的眼神,隻覺後脊發涼。
如果說盛嘉彥是那張陰沉的冷,那阿容就有點陰險了。他可以一直笑著,但什麽時候算計你,那都是拿不準的事。
一絲強烈的預感從孟萋萋心底升起,這樣的預感讓她有些後怕,甚至想要躲避阿容投過來的眼神。
就在這時,外頭有人喊了一聲:“大當家,盛嘉彥孤身來了!”
阿容渾身一震,看得出他情緒很是激動。孟萋萋看著他這樣更是有些擔心,他不會對盛嘉彥做什麽吧,為什麽盛嘉彥孤身一個人來了……
阿容與盛嘉彥竟然是認識的麽?
盛嘉彥的黑氅不多時很快就出現在台階下方,他抬頭沉沉地目光掃了過來,看見孟萋萋躲在門口看他,而一個麵容極為普通的男人正衝他微笑。
盛嘉彥的眼神再回到孟萋萋身上,孟萋萋額頭上包著白紗,眼神晶亮,看起來是沒什麽大事的。盛嘉彥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抬步走上台階。
盛嘉彥踏上最高的一層台階,眼見著就要走過來,孟萋萋也準備撲過去嚶嚶哭訴。誰知那阿容不知從哪裏變出來一把劍,刹那間直接劈向盛嘉彥。
盛嘉彥似是早有預料,腳步微退身形一閃便輕鬆避過,他手中沒有任何兵器,光靠雙拳來抵擋阿容手中的泠泠劍光。
孟萋萋要撲過去的速度猛地刹住,連忙又躲在門後看他倆刀光劍影。
盛嘉彥自從跟了遲崢長進許多,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由孟萋萋欺負的孩童。
隻見不多一會,阿容手裏的劍已經被盛嘉彥奪在手裏。盛嘉彥揮劍斬向他腦袋,阿容卻笑著一動不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盛嘉彥的劍鋒停在了他的脖頸處。
再深一寸,便可以割開阿容的喉嚨。
少爺——”阿容幾乎哽咽,身子筆挺的站著:“容山拜見少將軍。”
盛嘉彥麵色平平,並無過多高興地模樣,他將劍一收:“容山,這事你做錯了。”
阿容沒想到盛嘉彥跟他再次見麵,竟是這樣說話。當日他們容家追隨盛家軍南征北戰,容山的父親作為盛家軍的軍師,更是核心人物。而他自己,也與盛嘉彥一同長大,倆人情同兄弟,更是經曆過無數生死攸關的事。
盛家一劫,如今活下來的除了一些盛家軍的舊部,再就是他們二人了。容山廢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再次尋回盛嘉彥,再次跟他見麵。
容山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為,若是放在當年的盛家軍中一定要按照軍法處置。故而他跪地道:“少爺,我……”
盛嘉彥將他一把拉起,拽入堂中,讓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孟萋萋關門。
孟萋萋大夢初醒,就要出去把門帶上。
盛嘉彥冷看她一眼:“去哪兒?就待在這裏。”
孟萋萋無法,隻得站在大堂內的角落裏聽他們倆人敘話。
怪不得她覺得阿容的家訓熟悉呢,原來是當年盛嘉彥父親舊部的兒子。阿容的父親容厲是當年大楚朝最厲害的軍師,他的運籌帷幄用兵如神,堪稱給了盛家軍如虎添翼的能力。隻可惜盛家一朝慘遭滅門,連同誓死跟隨的這些部下也沒能幸免。
怪不得剛才阿容說他的家人都已奔赴黃泉,原來是因為這樣。
等等!
孟萋萋心裏忽然警惕起來,這麽說來,她的舅舅不就是阿容口中的殺父仇人?!
那廂阿容不知和盛嘉彥說到了什麽,已經激動地將臉上的易容揭下。他原本該清秀俊朗的麵上,橫遍著大大小小的刀疤。饒是孟萋萋上輩子殺人無數,見了這樣的痕跡,還是不由得內心一顫。
盛家的仇,我容家上下的仇,我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自己是為了什麽活下去。現在找到少爺,我也更加肯定我接下來要走得是怎樣一條路。”
盛嘉彥聽後,居然回頭看了孟萋萋一眼。似是考慮到孟萋萋在場,不知該不該接話。
孟萋萋接觸到他的目光,登時左顧右盼,還吹起口哨來假裝自己沒有注意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