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地府的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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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鶴有些慌神,他捏緊手心背在身後,低頭請安:“小殿下,草民是景天師身邊的徒弟,草民”
“我問你在這裏做什麽?”周譽禮步步緊逼,眼中充斥著懷疑。
景鶴眼裏的慌張他不是沒看見,周譽禮年紀雖不大,但他察言觀色的能力比許多大臣都好上許多。畢竟從小被作為未來天子培養的他,怎麽會弱呢?
但周譽禮到底還隻是個八歲左右的稚童,他暫時還不明白,如果揭穿歹人的行為,很可能遇到危險。尤其是現在他一個隨從也未帶,隻身一人的情況。
景鶴心中的慌亂漸漸被一抹殺意代替,他摸進袖裏藏匿的彎月匕首,那是景梵當年送給他的拜師禮,刀鋒鋒利且塗有劇毒,是能見血封喉的利器。景鶴摸著匕首柄上繁雜的梵文,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帶著顫動逐漸沉穩下來:“小殿下,草民隻是在此等待師父。”
這是他給周譽禮的最後一次機會。
然而周譽禮心中的疑竇卻更是大:“在這裏?”他四下看了看,質疑的口吻直接對準景鶴:“這裏臨近山門,是獵場最偏僻的地方。更何況據我所知,景天師此時此刻正跟父皇母後待在一起商談要事,你說你在這裏等他,豈不是滿口胡言漏洞百出?”
景鶴一時答不上話來,周譽禮再度相逼:“還不快說,你到底在此是何打算?我剛剛看見你從楚采女的身上拿下來一東西,還不趕緊交出來?”
景鶴瞳孔緊縮,周譽禮果然是看到了。景鶴此時此刻垂著首,穿著黑灰布裳的他像是林子裏剛剛出來的一個小獸,散發著濃濃的危險。
景鶴的手在袖中慢慢將匕首拔出,他用餘光丈量著距離,隻要他快步兩下上前,他手中鋒利的匕首就能刺入周譽禮稚嫩的胸膛裏。到時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周譽禮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他握著匕首的那隻手有些發顫,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他很害怕,但他並不準備後退。否則他跟他師父的計劃,就要功虧一簣。
周譽禮沒有察覺到他的小動作,隻一心盯著沉默的景鶴,他覺得景鶴一直不回答就是心虛的表現。故而他又上前了一步,冷冷逼問:“還不快交出來?”
景鶴猛地抬頭,就是這個時候!
如果說孟萋萋多次夢到蠻荒的事還是對此保持迷茫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以她在夢境中的經曆來看,她知道自己的前身就是那隻苦命的小鳳凰,而如無意外的黑龍,蠻荒的帝尊大人就是盛嘉彥。
所以當孟萋萋再度沉入熟悉的黑暗時她並不慌張,她知道塵封在某處的記憶又將短暫的重放。
可是這次的夢,好像並不太一樣。
因為沒有黑龍鳳凰,也沒有蠻荒。
近山坳處的村落籠罩在緋色的雲天之下,茅草搭建的房屋分布錯落有致,屋前阡陌縱橫,正是收獲的好時節。隻是將近傍晚,每家每戶卻不見炊煙,忽然村長家的柴扉被猛地推開,一群裸著上身的青壯年們扛著鋤頭火把湧了出去,看這架勢,像是要對付從山上下來的野獸。
村長走在最後,他看上去有些年紀,粗糲的臉皮上布滿縱橫溝壑,兩鬢幾乎灰白,從背影看像是一隻佝僂的蝦米。幾個總角小童扒在門口蠢蠢欲動,卻被他伸手揮趕:“去去,大人的事娃娃不許攙和!”躲在屋裏的女人連忙將小孩拉下,像是躲避瘟神般將門砰地關上。
村長收回眼,從腰際抽出煙杆抿了口,雜亂的眉宇驀地舒展,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隨即掐著煙杆向村尾趕去。
村尾是一塊尚未開墾的荒地,平日常被用來曬穀子野菜,除了女人孩子,村裏其他人不會靠近,像今天這般將荒地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的盛況更不可能出現。
年邁的村長剛露了個頭,便有人喊了一嗓子:“村長來了!”
看熱鬧的仆婦們如潮水般紛紛散開,給那些扛鋤頭火把的後生讓了路。天黑得不快,並未達到要用火把照明的時候,後生們自發地將荒地團團圍住,這才留出一條縫隙給村長。
村長走進去,在火光的映照下,荒地上究竟藏著什麽,一目了然。
孟萋萋被五花大綁地捆住塞在棺材裏,臉被汙泥弄得看不清顏色,頭發一綹一綹地搭在肩上,加之她那一身襤褸的打扮,實在是狼狽不堪。
村長俯瞰她時眼中並未流露出一絲憐惜,反而夾雜一絲驚恐。
“你果然是陰曹地府派來的報喪星,埋在土裏都不會死!”
什麽鬼啊!孟萋萋拚命掙紮,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她一時失神。
這到底是她的夢裏曾經的記憶,還是真實發生的事?為什麽她會被綁起來?黑龍呢?玄武老爺子呢?蠻荒呢?!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農婦還不忘往棺材裏呸了一口:“自打這女娃跟他哥哥來到咱們村就沒有好事!”
她這一句如同沸水入鍋炸開了,四周的村民立刻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從村頭大柱叔家的小兒子到村尾那棵大槐樹上剛出窩的喜鵲,誰要是被她那雙黑得滲人的眼珠盯著,不出三天必死無疑!”
“還有上次這女娃從河邊經過,看見菜花嬸家外甥鐵牛在小河邊上玩,便讓鐵牛不要在河邊玩會淹死的,結果第二天鐵牛真的在河裏淹死了!”
“這女娃長了一張烏鴉嘴!不僅能夠斷定別人的死因,每次還精確到日子,這可不就是報喪星嗎!”
孟萋萋慌忙搖頭,她想開口解釋奈何嘴巴被人用破布塞住,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斷人生死還能說出日子,這可不是她的專職啊!她平時也就在地府發發孟婆湯,又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這群人別是找錯人了吧!
此時村長緩緩吐了口濁氣,眾人便立刻安靜下來,聽他對著孟萋萋道:“本來你這女娃可憐,你哥哥現在又不知所蹤,我們看你無依無靠,偶爾東家給你點饅頭西家讓你吃點野菜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這丫頭太不像話了,不僅不知道知恩圖報,昨天還揚言說我們村要爆發瘟疫,你這這這這不是要害死我們嗎?我們養著你施舍你吃喝,你怎能咒出這樣的話呢?”
村長心中此時此刻是止不住的害怕。你說這個災星平日裏還嫌禍害不夠,現在竟要整村的人來賠命?!昨天全村上下的男女老少在他那合計了一番,決定找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把這烏鴉嘴給埋了。哪知埋完第二天下了場雨,有個媳婦去荒地收醃鹹肉,卻叫一隻滿是泥濘的手狠狠抓住了腳脖子。
原來這女娃根本就沒死,還把棺材蓋給頂破了。
那棺材封的死死地,怎麽就能打開了?更何況她的手腳還被捆著,要說她是普通人,打死他們也不信。
事到如今村長也不得不搬出旁的方法來了,既然活埋不管用,那隻能火燒了。再不行,腳脖子上綁塊石頭扔小河溝裏,總要死的。就不信她有九條命!
村長一個眼神,幾個村裏頭的青壯年便手腳麻利的將孟萋萋從棺材裏拽出來,直接丟進了麥秸堆裏,火石嚓嚓兩下,一股濃煙竄了上去。
孟萋萋頭朝下摔了上去,直摔的她頭冒金星一臉懵逼。好在這個草堆厚實,暫時火苗還燒不到她身上,隻是覺得眼前火辣辣的。
這叫什麽事啊!做夢夢到自己被人火刑燒死,這是為的哪般!
這火苗本來都快燒到腳底板了,此時昏黃的天刹那間黑雲密布起來,光被一點點遮蓋在雲層後頭,唯獨孟萋萋腳下燃燒的大火詭異的跳躍著。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半空倏然刮來一陣黑壓壓的妖風,吹得村民一陣東倒西歪。隨即孟萋萋那小腰就被一隻手掐了起來。
那風晃的孟萋萋眼睛暫時睜不開,但她聽到周圍村民驚恐的大喊:“鬼啊!是鬼!”
抓著她腰的那人將孟萋萋打橫抱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刮過,孟萋萋感到他抱著自己騰雲駕霧離開了那個小村子。
待眼睛真正能看清眼前之物的時候,孟萋萋看見這世上她最熟悉的一雙眼。
“阿阿彥?!”
盛嘉彥一席玄色圓領官袍,俊美無雙的容顏貼的她很近,一雙冷情的眼中滿是笑意,但自從孟萋萋喊出了他的名字後,他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最後淡的如同天邊消散的雲彩。
“你還記得?”他似是難以置信的口吻讓孟萋萋感到很奇怪。
“記得什麽?”
交談間孟萋萋發現他們已經回到地府,盛嘉彥伸手一推門,裏頭的光瞬間映亮孟萋萋漆黑的雙眼。方才還吵嚷不堪的大殿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臉上。
最外麵的兩排站著鬼差,服裝一致,體型一致,像一排黑壓壓的木樁子。
盛嘉彥的手鬆開她,一步步走到中間的龍首座椅上,他微微揚首,麵容清冷而疏遠,隔著較遠的距離,孟萋萋聽得他的聲音回響在大殿中
“以後她專司輪回,賜封孟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