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萋萋的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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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季的大雨來的突然又凶猛,像一頭卷著水花的凶獸,所到之處無不一片狼藉。南郡多方郡縣因此受災,不少流民因此大批量的北上而去。而為了避免這些流民帶來不必要的恐慌驚動皇帝,南郡的太守命人關閉了出城的關口。怨聲迭起,南郡加急的密奏不斷往京城裏頭遞,官員們紛紛焦躁不安,因為他們的皇帝至今還在獵山沒有歸來。

    至今為止,孟萋萋昏迷了有五日了。景梵也不再信誓旦旦的保證會把她的魂魄穩回來,甚至他都不知道該怎樣麵對盛嘉彥。對此盛嘉彥的反應雖然淡定從容,但他總是站在窗前,像是在等待什麽人,亦或是一個時機。

    因為盛嘉彥沒有決定,所以龍駕依舊停留在獵山上。薑太傅心掛百姓,便央求著盛嘉彥至少每日都在獵山召見一些有關臣卿。

    這日,大臣們又在瓊樓中的一個雅間爭吵不休。

    “不少百姓都見過雲層中的那兩條龍,微臣認為這是上天給的警示,接下來陛下應當提前祭祀上蒼,以感恩召,從而破除天降的災禍。”

    盛嘉彥靠在鹿皮鋪的梨花椅上,略略抬眼掃過去。說話的是陸禦史,盛嘉彥隻是看了兩眼,並未說話。

    陸禦史這話引起了旁的大臣不滿,張侍郎是第一個站出來反駁的:“陸禦史此話豈不荒謬,當務之急應當是想著如何處理南郡不斷湧上來的災民,而非關什麽龍神,也絕不是祭天就能解決的事!”說罷,他轉向盛嘉彥,誠心誠懇的勸告:“陛下,您應當立刻趕回京中,任命兩名內官南下,安頓災民帶去朝廷的聲音,以此鎮壓天災後的**,也避免更多的怨聲出現。”

    盛嘉彥微微挑眉,對這個張侍郎有點興趣。暗暗的將此人名字記在心中,想著以後委以重任。接下來,盛嘉彥便聽著以陸禦史為首的祭天派跟張侍郎為首的安撫派吵得不可開交。

    而盛嘉彥一直保持沉默,期間還頗有閑情的批了最後幾本壓在案上的奏折讓太監遞了出去。

    最終大臣們吵完了,發現正主一直沒講話。眾人便弱弱的問:“陛下,您的意見是?”

    盛嘉彥心平氣和的將頭微微一側:“薑太傅,你怎麽看?”

    薑太傅摸著他的小胡子,靠近在盛嘉彥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隨後盛嘉彥便了然於心的神情向在場的臣子們道:“眾位卿家說的都沒有錯。社稷依賴於百姓,人是必須要救的,張侍郎,就由你去負責安排官員即刻南下,並拿著朕的詔書前往戶部撥款賑災。人安撫好了,天意也是要詢問的,陸禦史便擔起祭天的職責,待一切安排妥當了再來朕這處回話。大家覺得如何?”

    眾臣沒有想到皇帝願意兩全其美,因為周行在他們的眼中一向是一個空有皮囊內裏草包的皇帝,這次他處理的還挺好的。本來大家對皇帝心中剛有了那麽點敬佩之情,突然看見皇帝身邊佝僂著身子的老臣薑太傅時,又一刹那間煙消雲散了。

    怪不得呢,有頂級智囊薑太傅在,也難怪皇帝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但大家都是明知於心不喧於口,紛紛低頭讚稱皇上英明,之後便四散開來,各忙各的事去了。

    薑太傅跟著這群人離開的,他表麵上老神在在的,心中卻很疑惑。因為他剛剛跟皇帝說的隻有四個字:您看著辦。怎麽周行就能一下子說出這樣的主意來?這不符合他平時的風格啊。而且大家都以為是他在出謀劃策,其實這都是皇帝自己的主意。

    對此,薑太傅有些疑惑的回頭去看坐在梨花椅上的皇帝。後者正保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而他身邊那個叫小衰的太監也陰陽怪氣的目光盯著他們這幫離開的臣子。

    皇上大不一樣了,連身邊的太監也變得鬼機靈一樣。薑太傅這樣心中感歎道,之後他老淚縱橫的想,隻要皇上肯心懷家國天下,何愁這以後沒有太平盛世?可恨他已經老了,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了。算了,還是好好教導周譽禮,讓他盯著自己的父親吧。

    “薑太傅。”盛嘉彥忽然開口喊住了他。

    薑太傅一愣,立即轉身返回,躬身問:“有何吩咐,陛下?”

    “南郡遞上來的折子,這次洪災致死了多少百姓了?”

    薑太傅道:“據太守密奏上的統計,實則有兩千餘人死亡,不計其數的人失蹤。到底有多少人不幸殞命,需要張侍郎親自去一趟南郡才能知曉。畢竟有時候為了不受到責難,太守瞞報具體數目也是有的。”

    盛嘉彥蹙了蹙眉:“兩千餘人?”還不夠多。他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薑太傅,景天師那兒應當有幾張符咒能超度亡魂,你代表朕的意思前去跟他洽談一番,讓他畫一些給張侍郎一同帶去南郡。天意的事朕無法阻止,唯有此計能讓朕心中稍安。”

    薑太傅一愣,點頭應是。

    盛嘉彥笑了笑,輕聲道:“剛剛太傅的建議甚好,朕很滿意。所以希望一會出了瓊樓的門若有人問起,太傅也依舊如此照答。”

    薑太傅心中了然,便道:“臣知道,陛下。”

    薑太傅告辭離開瓊樓,剛走出瓊樓那條道沒多久就被人攔下了。看著對方陰險的笑臉,薑太傅心中抖了三抖,寒暄道:“孟大人。”

    孟琅躬身:“薑老。”這是他對太傅的敬稱:“這幾日皇上在獵山停足不前,南郡情況又十分緊急,故此我十分擔心。不過好在有您在陛下身邊出謀劃策,不然我等臣子實在無用了。”

    薑太傅年紀是大點,但腦袋還不至於糊塗,隻道:“孟大人說笑了,你貴為國公,怎有無用一說。”

    孟琅幹笑兩聲,立刻切入正題:“皇上今日的計策,還是太傅您出的吧?”

    薑太傅停頓了一下,回答道:“自然,不過皇上聰穎,老臣不過稍微提點了一下就明白了。”

    孟琅心中放下心來,還以為皇帝忘卻情愛專心朝政了。隻能道:“到底還是皇上英明。”

    薑太傅見他笑的眼睛成了兩條月牙縫,不禁感慨:“最近皇後娘娘身體抱恙,孟大人應該很擔心吧。不過沒關係,皇上這樣重視皇後娘娘的身體,一定不久便可痊愈的。”

    孟琅似是這時候才想起自己的女兒重病在床,他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後立刻擺上一副難受的麵容:“謝謝您的寬慰,小女福氣薄,好在仰賴皇上的恩德,應當是能盡快好起來的。”

    薑太傅拍了拍他的肩,便離開去找景梵了。

    張侍郎奉命南下,陸禦史開壇祭天,兩者雙管齊下的時候,孟萋萋終於醒轉了。

    孟萋萋醒過來之後魂魄果然比之前更加穩定了些,腳步不再漂浮,眼神也能專注了。她醒來的時候先是滿麵迷茫了一陣,爾後發現自己終於醒了過來,她才慌忙抓著一旁的宮女的手:“快去叫皇上來,我有話要說。”

    孟萋萋心中驚魂難定,剛剛在夢裏她在最後的時刻割破手指,強烈的痛感使她從夢中夢醒了過來。她不過在現世睡了幾日,夢中也已經過了好久。以至於她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怔忪。

    盛嘉彥一腳跨進來,孟萋萋便撲過去抓著他的手:“阿”

    盛嘉彥一手攬住她,一手屏退下人。

    “阿彥,景梵有問題,他是”孟萋萋急急的開口。

    “我知道。”盛嘉彥相對卻十分淡定,他順著孟萋萋的長發:“我都知道。你感覺怎麽樣?睡了這麽多日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想吃什麽我讓人給你準備。”

    孟萋萋搖頭:“我睡了這麽久卻感覺好多了,是不是我又能好好地附身孟庸了?”

    “自然是可以的。”

    孟萋萋乖巧倚靠在盛嘉彥的懷裏,這才鬆了口氣。

    她在想,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麵對她跟盛嘉彥這樣複雜的前緣?

    正好此時外頭有人來報,是薑太傅指派來的小太監:“陛下,太傅已經將景天師的符咒交給張侍郎了。”

    盛嘉彥輕聲應答,那太監隨即退下。

    孟萋萋聽了卻十分難以接受:“什麽符咒?”

    盛嘉彥安撫的口吻,淡淡地聲音也很低:“你昏迷的時候,南郡發了大水死傷無數,我讓景梵畫些安魂的符咒給臣子帶去南下。”

    孟萋萋猛地睜大眼:“可是景梵根本就有問題!?”

    盛嘉彥沒有說話,不置可否。

    孟萋萋見他這麽不淡定,心中莫名騰起一陣無名火,她推開盛嘉彥:“你難道不記得,他是曾經蠻荒裏跟著你的一個小靈怪?”

    盛嘉彥立刻蹙緊眉頭:“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以為我還不知道嗎,你我相識於蠻荒,我就是那隻被你吞噬了金身的鳳凰,你用逆鱗為我塑造了人身,我都知道的!景梵就是當年在大殿上攀附你的勢力的一個靈怪,他不是好人!蠻荒裏所有怪都不在了,為什麽他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