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阿彥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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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彥這次終於沒有否認孟萋萋說的話了,他隻是一副難言的神情。兩條俊眉微皺著,眼裏盡是波光。他望著孟萋萋,目光帶著柔情與憐意。
他不說話,隻是看著她。孟萋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於是她聽見自己顫顫的問:“你知道景梵有問題,你知道他會在符咒上做手腳?你為什麽不去攔著他!”
盛嘉彥抬起一隻手,撫著孟萋萋的發絲:“我都知道,但”他輕微停頓:“我不能。”
“為什麽不能呢?你明明可以的。盛嘉彥,你可是一個神,你不能看著那樣多的生靈再死一次”孟萋萋抓著他的衣袖,近乎哀求。
景梵若想在符咒上動什麽手腳,簡直太容易不過了。他隨筆幾下,就能讓這次南郡受災的亡魂們不得超生入不進輪回,甚至地府的鬼差都抓不到這群魂魄。而這樣數量龐大的鬼魂不入地府飄蕩在世間,落進歹人手裏,將會有想象不到的災難。這件事到最後如果被天庭的知道,對盛嘉彥不知會怎樣懲罰了。
盛嘉彥將她一把擁入懷中,他將孟萋萋摟的很緊,像是要融入他身體中的那樣。
“阿孟,”他的聲音第一次帶著一絲顫抖:“我不能。如果我超度這些亡魂,我救不回你。我必須犧牲他們。”
孟萋萋感到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眼角劃過:“為什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你不要什麽都不說,我早晚有一天都是要知道的。阿彥,當年你有沒有履行對我的承諾?你當年在樹林裏答應我,會讓蠻荒的人也安全的出去,你做到了沒有?他們現在在哪裏呢?”
盛嘉彥沒有對此回應,他隻是緊緊地抱著孟萋萋,他的聲音很低:“阿孟,我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如果我有的選,我會保全你們所有人。而一旦如果我沒有的選擇了,我隻能保住你一個人。”
孟萋萋淚如雨下,她幾乎不能成聲的問:“其實不是我附不穩孟庸了,是我自己本體的魂魄就要散了是不是?我到底怎麽了,要你犧牲那麽多人來穩我的魂?”
盛嘉彥慢慢鬆開她,手卻依舊握著孟萋萋的雙手。他眼眶通紅,低頭在孟萋萋的雙手上落下輕輕地一吻:“當年你的金身被我吞噬,我拿逆鱗暫時替你捏了個人身。隻是你的魂魄太弱了,逆鱗縱使能支撐一陣,但為了避免你徹底虛弱下去,我需要不斷拿魂來填你的七魄。這次你從孟庸體中離開,實際上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很有可能你既回不到孟庸的身體裏,也無法再回到地府,隻能長時間漂泊在世間,直到神形俱滅。所以”
“所以南郡的大水是你做的?”孟萋萋被盛嘉彥握在手心中的雙手微微發顫起來。
盛嘉彥犯了天條了。
他沒有說話,是默認了。
孟萋萋如何能不明白,觀春園柱子上的兩條蟠龍就是他放走的。盛嘉彥的靈力蒼厚,他想讓兩條蟠龍活過來隻是點點指尖的事,哪怕他現在隻是個凡人身軀。他此舉一定瞞不過天庭了。
怪不得孟萋萋能這麽快的從生死井裏清醒過來,因為她明明已經錯過了離開幻境的時間,可是最終她還是感到她的意識被人抽回,再醒來後就是孟庸的體中了。原來盛嘉彥在拿旁人固她的魂。
她忽然想起曾經在地府誌上看見的,很久之前盛嘉彥不知何故,以擅自逃離地府為由誅殺了大批前來地府投胎的鬼魂。那次天帝十分不滿,多次問罪地府,盛嘉彥全都一人承擔了下來。地府誌上寥寥數筆的幾字,當時孟萋萋看在心裏不以為意,隻道是盛嘉彥殺伐果決鐵麵無情。現在細細想來,恐怕當時也是為了穩她的三魂七魄罷了。
因為孟萋萋自己當初的鳳凰金身早就被他吞噬了,說白了,隻是一縷意識殘留。盛嘉彥用逆鱗給她做了一個肉胎。世間唯有凡人是**凡胎的,有誰見過哪個凡人永生不死的呢?就是這個道理,為了保證孟萋萋能一直好好用著逆鱗,她每段時間都需要一切魂魄來補充自己。
這全天底下哪裏的鬼魂最多?當然是地府莫屬。
怨不得盛嘉彥靈力通天,也隻願意一直待在地府中日複一日的做著枯燥的工作。
他為自己做的實在是太多了。
孟萋萋覺得哭的腦仁疼,蠻荒的記憶像是被人推開的匣子,除了源源不斷地記憶殘片飛出,還有匣子上積攢已久的灰塵。她的心都因為這樣的感受而抽痛起來。
“阿彥,當年蠻荒一戰,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可不可以全部告訴我?我的記憶從那時候就開始斷層了,我需要知道真相,我這次想明白所有的事。”
盛嘉彥愛憐的看著她:“好,我全都告訴你。”
九重天上,祥雲包裹著的二郎神府邸,此時哮天犬已經幻人,變成一個眉眼英朗的少年。他飛快跑入府邸:“大人,不好了。帝君下令要讓天兵去地府先行將閻王和孟婆抓入天牢,等他們三世結束就要問罪責審。”
楊玄冽立即從府裏衝出,他一路直奔真武大帝的殿宇。
“帝君!”他猛地推開門。
坐在簾幕後下棋的真武大帝不為所動,他靜靜的下了手中白棋。“玄冽,何事慌張?”
“您真的要抓捕盛嘉彥?”
幕後的白影頓了頓,隨即:“嗯,沒錯。”
“可是盛嘉彥此時神識還未歸位,他們還在人間”
“玄冽,”真武大帝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盛嘉彥犯了彌天大錯,為了不引起輪回混亂,我能等到他三世結束已經是仁至義盡。”
楊玄冽不為所動,也不肯退步:“無論他有何錯,至少該等他回來再押上天宮問審。而不是現在趁著他都不在的時候去抓人,他可是地府之主,這樣做不僅對天庭的影響不好,還容易激起陰曹的不滿。他們現在手握千萬陰兵,並不比天宮差。”
水晶簾幕微微晃動一下,真武大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你覺得應當如何?”
“等盛嘉彥神識歸位,玄冽願意親自領兵去抓他。但在這之前,懇請帝君不要動他們的神體。”楊玄冽一撩袍角,便直接跪下了。
真武大帝靜默了一會,隨即哀歎:“隨你吧。”
楊玄冽再三道謝,之後退了出去。
哮天犬緊隨其上,他們倆抓緊時間去了一趟地府。
去到地府的時候,一片鬼火中帶著點溫馨的氣氛讓楊玄冽忍不住想到那個他想了許久的人。
“判官何在?”他隨手抓了一個路上的鬼差。
鬼差指了指不遠處的判官冥府,便繼續巡街去了。
楊玄冽剛走到冥府門口,就聽到裏頭傳來喝酒劃拳的聲音。他微微不悅,推門進去,就在冥府的院子當口坐著一桌子鬼吏。有孟萋萋平時的那群跟班,也有盛嘉彥的幾個隨從。
眾人圍坐一桌,正風風火火的喝酒猜拳,忽見楊玄冽站在門口,煞神似的臉色陰沉,他身後的哮天犬也齜著牙下一口就要咬人的樣子。
“戰戰神,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判官透過層層人群看見他,一個激靈酒也醒了。
夜遊神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他喝醉了抱著酒壇靠近楊玄冽。傻笑著嘻嘻道:“戰神也來了,太好了,來嚐嚐這個酒,我跟你說,陛下在的時候可是喝不上酒的。”
眼見著楊玄冽臉越來越黑像個鍋底似的,日遊神連忙捂住夜遊神的嘴,幹笑著道:“他喝多了,戰神別見怪。”說著,就將夜遊神拖進一旁的屋子中。
“孟婆在哪兒?”他冷冷的問。
“嚶嚶戰神好凶!”善惡童子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臉色還帶著醉醺醺的紅暈。
“”楊玄冽忍不住想要關門放狗了。
好在這個時候判官連忙指了一個方向:“屋裏屋裏,在屋裏頭。”
楊玄冽踏步過去,判官打開門縫讓他往裏看了一眼。從楊玄冽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孟萋萋靜靜的躺在那裏,她的雙手交疊在腹部上,看來她的身體暫時沒有受到什麽威脅。
楊玄冽還是忍不住囑咐判官:“在你們主子回來前,無論誰來探訪,都不要讓他接近閻王和孟婆的身子,知道麽?如果碰上難纏的,就去天庭找我。我會把哮天犬留下來,他知道怎麽最快找到我。”
判官一愣,連連稱是。
哮天犬受到主人的命令,便立刻圍在了孟萋萋房間的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否則他就齜牙咧嘴,看起來實在凶悍,簡直快把院子裏的姑獲鳥嚇暈了。
楊玄冽走回院子裏的時候,眾人已經將殘局收拾幹淨了。他路過血河將軍時,血河將軍忍不住打了個酒嗝,遭到楊玄冽冷冷的一個瞪眼。
最後楊玄冽終於離開了,但是他的哮天犬正警惕而又凶猛的盯著每個人。
“嗚嗚,”姑獲鳥蘇醒過來先哭了出來:“我最怕狗了。我隻是一隻小鳥啊,為什麽要這麽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