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紅螺寺回來三天了，方氏仍然心有餘悸，恨不得將林澎敬時時刻刻都拴在褲腰帶上，林湃和林呦兩個姐姐因為沒看住小弟，自是要受罰，被拘在房間裏不讓出來。

    可是林澎敬正是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尤其聽說放表哥來了，他一顆心都飛到了外院。

    “娘，你就放我出去吧！”他蹲在方氏膝頭，“我保證這次不再亂跑了！”

    方氏哼一聲，“你們一個個都大了，娘管不了你們了！”

    林澎敬苦著臉，“我跟著大哥，您總能放心吧？”

    墨家兩個公子這次來是給她婆婆賀壽來的，按說她應該高興的，畢竟墨家勢大，澎寧和他們又是從小玩到大的，隻是最近相公升遷一事拖得這麽久，看著他整日愁眉不展，她實在控製不住自己不多想。

    小姑子家也在京城，又一向與大房交好，大房這樣拿捏著他們，小姑子知不知道？

    “娘，就讓小弟去吧。”林澎寧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一臉好笑地看著小弟衝著自己擠眉弄眼。

    方氏還想再說，林澎寧急忙打斷，保證道：“上次純屬意外，紫宣後來都跟我說了，您踏乎的，再說，小弟都十歲了，還沒去過北安府，說出去也不好聽。”

    如今人口逆增長，人人家裏都萬分寶貝男丁，林家二房能出兩個男丁，在漠縣都是數得上名的。

    見方氏點了頭，林澎敬歡呼著跟著大哥走了。

    方氏歎口氣，這才想起家裏那兩個不省事兒的小姑奶奶，歎著氣，往林湃和林呦的西屋走去。

    一掀簾子，果然見林湃和林呦兩個人正一左一右窩在靠窗的春秋椅上。

    “娘！”林呦討好地喚了一聲。

    林湃瞪她一眼，也跟著喊了聲娘。

    方氏手點著她，“怎麽，還委屈上了？”

    林湃噘嘴，“哪敢啊，我們錯了，您罰的對，罰的英明。”

    林呦見她娘臉色又要不好，忙接過話，“大姐和我這兩天已經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您放心，絕不再犯！下回您再去聽經，我們就挨著您坐！”

    “馬屁精。”林湃小聲嘟囔。

    方氏嘴角噙著抹笑，她的小女兒，自從上次和芳華打了一架後，越發的嘴甜了，懂事兒了不少。

    “你們錯在不應該瞞著我，要是真遇上那窮凶極惡之徒，娘還活不活了？”方氏現在想想仍後怕：“明天你大哥他們要去北安府聽戲，你們有沒有什麽要買的？”

    漠縣隸屬於北安府，自然不如北安府繁華，而兩個女兒正值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方氏自是願意打扮她們，家裏人每次去北安府，她都會讓人給她們倆帶回些小東西。

    林湃興趣缺缺，搖了搖頭。

    林呦則雙眼放光，跳下春秋椅，攬著方氏的胳膊，撒嬌道，“娘，我的蝴蝶簪子摔壞了。”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方氏更生氣，“你還有臉說？那簪子可是你小舅從京城給你淘換來的…”

    林呦癟嘴，心裏則大罵鹿鳴，如果不是他，她最愛的蝴蝶簪子怎麽可能會掉了一隻翅膀！

    “行了，下回讓你小舅再給你買一個，”方氏歎氣，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岩放這次來是給你們奶賀壽來的，眼看著就到日子了，你們兩個的賀禮可準備好了？”

    離林家老太生辰還有三天，她也是看見長房芳華這兩天神神秘秘地，才想起自己女兒，尤其大女兒向來心糙。

    林湃果然一臉茫然。

    林呦也嘿嘿笑。

    方氏心裏咯噔一聲，“你們倆沒準備？”

    “娘替我備一份吧？”林湃樂得當個甩手掌櫃。

    方氏深吸一口氣，極力控製著自己不發飆。

    林呦眼珠一轉，正好看見房門上掛的簾子，心裏一動，“娘，我倒是想好了，隻是還得讓您給我掌掌眼。”

    方氏哦了一聲，“說說。”

    林湃斜了她一眼，拿了個大靠枕放到腰後，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她倒要看看她小妹能說出什麽花樣來。

    林呦湊到方氏耳邊，一邊說一邊笑，末了，還不忘邀個功，“娘，要是我這個禮壓倒了那邊，您是不是得獎勵我點什麽啊？”

    那邊，自然是指長房。

    方氏歪著頭想了一下，“時間來的及嗎？”

    林呦笑，“您放心，不是還有我姐幫我呢嘛！”

    林湃連忙擺手，“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別找我。”她好不容易躲了個清閑。

    方氏瞪她，“那你就空著手去，看你爹回來抽不抽你！”

    林湃聳肩縮了縮脖子。

    等方氏出了門，林湃才掐上林呦的肩膀，咬牙切齒地問：“好妹妹，送什麽好東西給咱奶啊？”

    林呦打了個激靈，“咱奶不是老嫌門上掛著的簾子悶熱嘛，我打算給她繡一個又好看又涼快透氣的。”

    林湃嗬嗬一聲。

    “你記不記得上次大哥給咱們拿的那個木質的小夾子，可以繃在繡布上的？”林呦依舊笑眯眯地，“咱們把五十個小夾子串到一起，在將這些長串縫到一塊兒去，不就成了一片門簾子了？”

    “你見過誰家用小夾子當門簾子？”林湃斜她一眼，撿起桌子上的杏脯繼續吃。

    “所以得讓你幫忙啊，”林呦搶過她手裏的小碗，“姐，你幫我畫一幅壽桃圖，不要太複雜，越簡單越好。”

    “你先別問那麽多，現在就畫，娘還等著呢。”

    林湃被林呦推著，從窗前取出畫架，林呦又顛顛兒地把筆墨給她捧了過來。

    “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芳華那丫頭，可是早就開始準備了，你想贏過她？”林湃瞪她，“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

    林呦撇嘴，“是她別哭鼻子！”

    上一世，林芳華準備的是一副繡滿了壽字的炕屏，雖然不大，但勝在繡工精致，她奶稀罕的不得了，直說芳華有京城小娘子的風範，比她們這兩個小村姑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可是，她卻知道那炕屏根本不是她繡的，根本就是從北安府買回來的。

    第二天，前院幾個小子老早就套了馬車，直奔北安府。

    他們一走，林家瞬間就安靜了許多，林老漢也一早就出去了，院子裏就剩幾個女人，方氏應林呦所求，拿了很多碎布過來，全都顏色鮮麗。

    林呦端著盛滿了碎布的笸籮，站到窗前的畫架前，一樣一樣地對著顏色，林湃則站在她後麵，搖了搖頭，掀簾出去了。

    “你姐去長房幹什麽？”方氏望著林湃的背影，納悶道。

    林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姐怕門的尺寸不對。”

    鄉下蓋房難免會有些對付，雖說門的長高尺寸都應該一樣，但她姐總說她奶那屋的門比較寬。

    方氏一臉無語。

    隻是林湃去了好久都沒回來，林呦專注於比對顏色，一時也沒注意，但方氏卻覺出了不對勁兒，站起身，快步往長房走去。

    一掀簾子，正好和從裏麵跑出來的林湃撞上。

    方氏大駭，全因林湃臉上有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兒！

    “怎麽了？”

    林湃麵露驚懼，“娘，快找我爹來，我奶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