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閨女兒子

    林呦停住腳步，渾身僵硬地轉過來，惡狠狠地瞪著鹿鳴：“你管我從哪看的！”

    “爺就是看不慣…”鹿鳴一字一頓，慢悠悠地笑了笑。

    就那一瞬間，林呦就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他這是嘲笑她一個村姑，裝大小姐呢！

    “你還找不找狗了？”林呦氣得牙根癢癢。

    “你還用不用爺幫你退親了？”鹿鳴也學她慢吞吞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話。

    林呦哼一聲，轉身就走，裙角飛起，虎虎生風。

    鹿鳴緩緩揚起唇角，“小丫頭片子！”

    不過，她怎麽知道郭家會上門提親的？！

    林呦找了不到一刻鍾，就在廚房裏找到了那隻狗崽子，原來是聞到了骨頭味兒，不過這狗這麽小，嚼得動骨頭嗎？！

    剛抱出廚房，就被迎麵走來的林湃看見了。

    通體米白色的小狗眼鏡圓圓的，濕漉漉地眼神讓人根本無法招架，林湃看了一眼就仿佛融化了一般，從林呦手中搶過來，抱到自己懷裏，一下又一下地摸著狗腦袋。

    “這狗也太招人疼了！不行，這狗得我來養，養在外院就廢了！”

    林呦一臉無語，“這狗是紫宣表哥的…”

    “墨紫宣哪會養狗？”林湃一臉你別逗我的表情，將狗抱得更緊了，“再說，你看這狗的眼神，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人還在過道裏等著呢…”林呦歎口氣，看來她姐從小就把她當狗養了。

    “讓他回去，狗我留下了。”對於鹿鳴，林湃一直心存疑慮，尤其是上次紅螺寺之行雖然鬧了烏龍，但他那深不可測的內息卻不是假的。

    “既然狗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鹿鳴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姐妹倆聽清，林湃朝林呦揚了揚下巴，林呦切她一聲，轉身回屋了。

    林湃抱著狗緊隨其後，門簾子嘩啦落下，西廂房裏隻有兩姐妹。

    “呦呦，你讓我串的珠串，我可全都弄好了。”林湃點了點堂屋桌上那個巨大的笸籮，裏麵躺著五十來根珠串，每串的兩端各墜了一個珍珠，中間連接的則是抱著素布的小木夾子，仔細看去，有的素布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有的素布上則墨跡連連，還有的素布上麵，竟然點綴著點點粉紅。

    林呦驚喜地拍著手，“哇！”這麽快，她以為得等到晚上呢。

    “廢話，今天再不送出去，奶這生辰就過完了。”林湃撇嘴，“林芳華那個不要臉的，竟然真的打算拿買來的東西蒙混過關，也就是欺負奶現在說不出來話…”

    林呦手裏快速地扒拉著笸籮裏的珠串，忽然甩掉鞋，將它們一串一串擺到炕上，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捋了兩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姐，我讓你量好尺寸的那片羊皮呢？”林呦雙手抱肩，居高臨下地看著炕上那幅壽圖。

    林湃就站在她身後，自然也看到了。

    瞪著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呦呦真的做到了！一個個小木夾子碼放整齊，素布上的斑斑點點湊到一起，中間一個大大的壽字，就連邊邊角角處的花紋也都清清楚楚，雖說在技藝上比不上繡品，但這份靈巧心思，卻真真兒是無人能敵。

    “姐，羊皮！”林呦怪叫。

    林湃這才回過神來，哦哦兩聲，連忙將羊皮遞過去，隻見林呦接過羊皮，用燭台燙出好多小洞，再將小木夾子的頂端一一串到小洞裏，羊皮上早就縫好了掛繩，一副祝壽門簾就這麽做好了。

    “呦呦，你真準備好了？”林湃麵色微凝，有些緊張。

    林呦重重地點了點頭，她早就準備好了，這一次，她必須當著全家的麵拆穿林芳華的麵具。

    下午，林呦果然等到了機會。

    三房的媳婦，也就是她的三嬸李氏帶著一雙兒女回來了。

    李氏一進門就直奔正房，不一會兒就傳出了低低地哭聲，聽起來很是心疼婆婆。

    “老天爺真是不開眼，娘這是招了哪路神仙了，竟要受這麽大的罪！”李氏邊說邊拿手絹抹淚，但若仔細看，便能發現她一滴眼淚都沒有。

    林老太一直不喜歡這個三兒媳婦，倒不是因為李氏這個人有多麽不堪，完全是因為她的親娘正是林老太的小姑子，林呦的姑奶奶。

    相比於一般北地女子，李氏更像江南女子，身量嬌小，比方氏足足矮了一頭，說起話來也顯得很溫柔。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三弟妹回來了！怎麽？你不會是剛知道娘病了吧？”王氏掀簾而進，一臉譏笑。

    林呦看著尾隨在王氏後麵的林芳華，嘴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

    林芳華平素最瞧不上她和林湃，對林瑤歡卻是另一種態度，有點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

    “大嫂二嫂辛苦了，我是個不孝的！”李氏就坡下驢，不著痕跡地解釋道：“郭府尹的夫人前幾日去紅螺寺聽經，小住了幾日，非讓我和瑤歡陪著，我們娘倆昨天到家才聽說娘出事了…”

    王氏還要再說，忽聽林老太嗚嗚地叫著，瞪著三角眼連連擺手。

    一直站在李氏身旁的林瑤歡咯咯一笑，“娘，您看！我奶醒了，我奶直擺手，這是不怪咱們的意思呢！”

    林呦跟著挑了下眉，她上一世為什麽會覺得這個小堂姐天真可愛呢？！

    真是夠了。

    “奶，今天您生辰，這是我和我娘在紅螺寺給您抄的華嚴經，希望病災遠您而去。”林瑤歡雙手捧經，輕輕地放在了林老太的枕邊。

    方氏應景地誇了兩句，剛想讓林呦順便也把壽禮送了，不料王氏卻搶先一步說道：“還是瑤歡懂事兒，不愧是咱們林家正正經經地官小姐，你大姐雖也有個當官的爹，但卻跟我守在這小縣城，委屈了我的芳華…”

    說到最後，竟真擠出來兩滴眼淚，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

    林芳華連忙上前扶住王氏，“娘，你怎麽老提這個，百善孝為先，我是自願留在家裏陪您和爺奶的，再說，我爹公務繁忙，哪有空管我！”

    林呦差點替這母女倆鼓掌，好一份識大體。

    “你這孩子！還不快把你給你奶繡的炕屏拿出來！”王氏嗔笑：“芳華日夜不停，緊趕慢趕，終於把那副南山壽圖繡好了，我一早就拿給娘看了，娘歡喜的很，娘，您說是吧？”

    話落，所有人都看向躺在炕上的林老太，林老太頭上裹著一塊有些發黃的繡花抹額，鬢角幾絲白發顯得格外紮眼，林呦不錯眼珠地盯著她，林老太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迎著眾人的目光，三角眼使勁兒睜開，終是嗯了兩聲，立刻就又閉上了眼。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但此刻林呦還是氣得渾身發抖，她怎麽能偏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