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飯，林家人難得熱熱鬧鬧地擺了兩桌飯，長輩們一桌，擺在了正房堂屋，小輩們一桌，還在原來的飯廳。

    方氏忙進忙出，雖然有李氏打下手，但仍累的一身汗，林湃和林呦本想幫忙，被方氏嗬了回去，別人家的姑娘都當大小姐養著，憑什麽她們二房的就得下地幹活？！方氏不忿，隻能自己多累點。

    林湃心眼大，沒注意這些，樂嗬嗬地繼續跟墨紫宣鬥嘴，但林呦卻有些心不在焉。

    墨岩放一直看著她，難免驚訝，“呦呦，怎麽二舅母不用你幹活，你還不高興了？”

    鹿鳴正低頭喝茶，聽他一問，差點嗆著，忙背過身去，這二愣子。

    “表哥，我是心疼我娘，這麽熱的天，我娘一個人圍在灶火旁，肯定都快燒著了。”林呦聳了聳肩膀，歎了口氣。

    林瑤歡正眼紅的看著和墨紫宣插科打諢地林湃，越看越氣，聽到林呦和墨岩放說話，頓時覺得二房這兩姐妹都不是好東西，都是那下賤胚子，像妓家女一樣，最會勾搭男人。

    “呦呦，你給奶準備的壽禮呢？這都晚飯了，怎麽還不見你拿出來！”林瑤歡掩嘴一笑，“呀，你不會是騙我的，根本沒準備吧？”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林呦仰臉和看向她的林湃對視一眼，裝作急慌慌地站起身，“小堂姐要不說，我還真忘了，瞧我這腦子！我這就拿去。”

    剛跑到門口，忽又轉過身，“表哥，那東西太沉，你跟我走一趟吧？”

    墨岩放哎一聲，立時就要站起來，卻忽然被人按住了手。

    “鳴哥？”

    鹿鳴按住他的同時自己站了起來，“你今天練功傷了手腕，我代你去罷。”

    林呦驚訝地張大了嘴。

    墨岩放傻嗬嗬一笑，“謝，謝謝鳴哥。”

    進了西廂房，林呦不自在地四下看了看，“你等一下。”

    鹿鳴低頭審視她，見她小腳一挪，直奔裏麵的小炕桌，“你在打什麽主意？”

    林呦剛爬上炕，回過頭看他一眼，“跟你有關係嗎？”他管的也太寬了些。

    “看來是不用我幫忙了？”鹿鳴背手，“你三叔為了逢迎上官，正打算賣了你呢…”

    林呦驚愕，“你說什麽？”郭家的事，她不過剛拜托他。

    “算了，壽禮呢，趕緊拿出去，我餓了。”

    “就這個。”林呦垂眼，指著麵前一個巨大的笸籮。

    鹿鳴一把提起，率先走出了屋，林呦摸摸鼻子緊跟其後。

    不一會兒，正房堂屋就傳出了陣陣驚歎聲。

    鹿鳴看著林澎寧和墨岩放一左一右將一個嘩啦啦亂響的物事掛到門上，數百個小夾子順勢落下，一副百壽圖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入眼簾，中間大大的一個壽字，圍繞著它，四散著大大小小字體各異的九十九個壽字，最小的，隻有一個小夾子那麽大。

    “這，這是呦丫頭弄的？”林老漢操著一口啞嗓，早就看傻了。

    其他人也都一臉的不敢置信。

    林呦美滋滋地點點頭，“爺，好看不？畫和字都是我姐的功勞，我不過是出了點力氣。”

    林老漢頻頻點頭，“好看，好看，比那茶館的竹簾子還好看！”

    墨紫宣搖著折扇，“呦表妹真是天馬行空啊，這都能讓你想出來。”

    林又卿則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看著小女兒，越看越順眼。

    “呦呦真厲害。”墨岩放也跟著笑。

    隻有王氏和林芳華笑不出來，早不拿晚不拿，偏偏在人最多的時候拿，風頭都被她搶了。

    “呦呦心思真巧！芳華，你得跟妹妹學著點，光會拿繡針可不行。”王氏往前推著林芳華，話裏有話。

    “大伯母笑話我呢！大堂姐繡的炕屏才是真正的巧奪天工呢！”林呦歪頭一笑，“爺，您說是不是？”

    林老漢捋著幾根山羊胡，與有榮焉地忍不住點頭，“芳華的炕屏呢？拿過來，讓這幫臭小子開開眼。”

    王氏脆脆地應了一聲，轉身去了臥房。

    林呦又迅速和林湃對視一眼，林湃不動聲色地靠近林老太，輕輕地拍了拍她，貼著她的耳朵說了兩句話。

    隻見林老太頓時睜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看向林湃，嗚嗚了兩聲。

    林又卿第一個看過來，“娘，您怎麽了？”

    林湃笑，“我奶這是高興！”

    林呦也跟著說：“奶，您看我和我姐送您的百壽圖門簾子好不好？大伯母回屋拿大堂姐繡的炕屏去了。”她特意咬重了“繡”這個字。

    果然見林老太急的口水都流了出來。

    林湃眼疾手快地拿手絹擦掉，一抬眼，王氏就端著那炕屏走了出來。

    “放表哥，你們快來看。”

    墨岩放幾個小子立馬圍過去，不看還好，一看清楚，卻都愣了。

    尤其是墨岩放，他向來是個藏不住話的，此刻，他指著這炕屏，“大舅母，您說這是芳華表妹繡的？”

    王氏盡想著顯擺，絲毫沒注意到異樣，滿麵紅光地道：“可不嘛！芳華為了繡這個，熬了兩個多月，人都瘦了一大圈。”

    墨紫宣的一雙眉毛都快被他挑飛了。

    一直貼在他背後的林瑤歡見他這樣，上趕著問：“紫宣表哥，你怎麽了？”難道紫宣表哥也喜歡？那她也要學。

    墨紫宣打了個哈哈。

    墨岩放卻顯然沒想那麽多，“大舅母拿錯了吧，這分明是北安府那巧繡坊裏賣的招牌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