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漠縣縣衙，設在一個古樸的兩進院子裏，頭一進就是縣衙正院，升堂斷案皆在此，後一進的院子則改成了練武場，林又卿平常都待在後院，此時，他就敞著胸膛，坐在後院中間的一條長凳上，額頭上的汗水如滾珠一樣，看來是剛練完拳。

    “你怎來了？”

    看著立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相貌不凡的年輕後生，林又卿頭一次有了一種相識恨晚的感覺，如果他再年輕二十歲，一定會和眼前這個少年成為莫逆之交。

    “聽聞林大人擅使長槍，不如今日就和鳴比劃兩下？”鹿鳴身穿一席月白長衫，一頭烏發厚實且密，隻此刻經風一吹，竟有絲絲花香飄過。

    林又卿吸了兩下鼻子，咦了一聲：“什麽味兒？好像娘們兒洗澡擱的皂豆味兒。”

    鹿鳴俊臉猛然繃緊。

    “改日你和澎寧一起，我騰出時間教導你們，今天不行，二舅家中有事。”林又卿拎起外衫，就往外走。

    鹿鳴喚他，他恍若未聞。

    林又卿趕回來時，林呦正因為心虛躲在西廂房自己的臥房吃杏脯，屋裏擺了冰盆，一進來絲絲涼氣撲麵而來，林又卿舒服地呼出口氣，“你娘呢？”

    隻見林呦穿著一件半舊的米黃色睡袍，褲腿還卷了起來，斜倚在被褥上，別提多愜意了。

    “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

    林又卿斜著她，一個音拉的老長：“你還挺舒坦啊！”

    林呦吐掉嘴裏的杏脯，嘻嘻笑道：“全是爹辛苦的勞作，才能有女兒舒坦的現在。”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林又卿本還想教訓林呦一頓，這會兒看見她揚起來的可憐巴巴地臉，心頓時就軟了。

    方氏此時正好從外麵進來，“呦呦，外麵盛柴火的那個竹筐子哪去了？你看見了嗎？”

    林呦縮了下脖子，鼻尖似乎又聞到了那股惡臭，“沒，沒看見。”

    “趕緊幫娘找回來，一地的柴火沒地兒放，回頭一下雨，咱家連飯都做不上。”方氏上前，一把拽起林呦，推著她出了房門。

    林呦慢悠悠地圍著後院轉悠，她爹娘已經進去正房一刻多鍾了，怎麽還沒出來。

    正房堂屋，林老太臉朝外側躺著身子，林老漢則盤腿坐在她旁邊，林又卿和方氏分別跪在地上，林又卿是一臉為難，方氏則微微梗著脖子，不願意低頭。

    “爹娘，這事兒，您們要怪就怪我，是我這個當娘的不舍得兒子，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養大成人的兒子，我不願意給別人。”方氏頭一次在公婆麵前如此強硬。

    林老太手拍在炕上啪啪作響。

    林又卿忙握上去，隔在中間，“娘別動氣，澎寧也不願意，強扭的瓜不甜，我給我大哥去信，再商量商量。”

    “有什麽好商量的？！”林老漢卻不買賬，“就澎寧澎敬兩個兒子，必須挑一個過繼了，你大哥可是給咱們林家光宗耀祖的，不過會下兩個蛋，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這後兩句話說的自然是方氏。

    “明天我就去族裏把族譜改了。”林老漢一句話拍了板，“改的時候你們再告訴我選誰，要不理會，就是澎寧了。”

    “爹！”方氏和林又卿異口同聲地叫，“不行啊！”

    可林老漢卻不理他倆，背著手下了炕，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林老漢出去後，方氏渾身哆嗦，連站都站不起來，林又卿懊惱地扇了自己一個小嘴巴，這才攙著媳婦往外走。

    林呦躲在牆後麵，見她爹娘回了屋，忙抬腳跟上，隻還沒進屋，忽聞一陣嗆鼻的濃鬱花香，熏得她鼻子奇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回頭，果然見鹿鳴站在她身後，林呦見不可見地哆嗦了一下。

    “咱倆賬還沒算完呢…”渾身花香那人說。

    “不著急的話等會兒？”林呦陪著笑臉，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竊聽他爹娘對於過繼這事兒，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鹿鳴挑了下眉，兩腳腳尖分別點地，林呦見他果真沒什麽動作，立馬跑進堂屋，爬上炕，將自己的耳朵貼在和東邊臥房挨著的那麵牆上。

    隻聽屋裏方氏疲憊的聲音響起：“澎寧的事，你別指望我同意。”

    “我也沒說什麽啊。”林又卿也是滿腹無奈。

    “唉，這事兒都趕到一起了，呦呦的親事怎麽辦？三弟妹可還等著信兒呢。”方氏歎氣，“閨女大了，早晚都要嫁人，你也別不舍得。”

    “你說的容易，老子養得花骨朵一樣，就這麽給了人，舍得才怪。”林又卿哼哼，“郭家那小子，一看就是個小白臉，中看不中用的。”

    “郭家是門好親，郭大人可就這麽一個兒子，明年也要下場考試呢，這要是考中了，咱呦呦的後半生也就沒啥可擔心的了。”方氏顯然很滿意，“再說，三弟一家跟郭家向來交好，呦呦要是真嫁過去，也能有個照應。”

    林又卿點頭稱是，“你想的周全，隻我還是不太放心郭富那小子，我得親自瞧瞧。”

    方氏斥他：“不行，你以為郭家跟咱鄉下人家似的？你想相看就相看啊？那可是府尹家公子，到時候惹惱了，有你好果子吃。”

    “那你說咋辦？”林又卿攤手，“總不能就這麽把呦呦嫁過去吧？”

    方氏也發愁，“三弟妹說郭公子樣樣都好，就是脾氣嬌慣了些，要不，你明天跑趟北安府？順便請齊老爺子回來再給娘看看。”

    “成。”

    林呦聽到這兒，遂躡手躡腳地站起來，輕輕地往回走。

    －－－－－－題外話－－－－－－

    今天碼了不少惡心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