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沈歌子確是若無其事的樣子，沈青書才算是真真的放寬了心，笑容已是不自覺地掛上臉頰，連忙輕聲喚道：“歌子，先坐下，趁還溫熱，趕緊填飽你那肚子，可好？”說完，又側臉看向檀末，吩咐道：“檀末，你且去備一點酥米羹來給小姐，趕緊的。”

    沈歌子笑笑，打開紙包，竟種種皆是她愛的，有些驚訝，看了一眼沈青書，問道：“哥哥，你怎的知曉我最愛的便是這幾樣啊。”說完，撚起一小塊龍須酥，小口吃了起來。

    “你是曉得我的，平日隻顧著吃又不曉得名頭，都是弄瓦給包的，說你自小愛吃的便是這些。”沈青書笑道。

    聽見這話，沈歌子頓了頓，望向弄瓦，輕笑著說道：“謝謝。”

    弄瓦聽著道謝，心裏卻突然有了那麽一點說不出的滋味，與沈歌子幼年相識，自小，便猶如親妹子對待，同穀雨生三人向來不似這般生分的。

    “歌子，你……”

    話還未說完，就聽著沈歌子笑道：“你們倒也吃啊，怎麽就我一個人呢？”說罷將紙包遞向弄瓦。

    弄瓦隻得也拿起了一塊，心裏卻想，歌子定是還氣著，隻是嘴上不說罷了，瞧著手中的糕點，卻是無從下口，抬頭隻見沈歌子正用美目笑意吟吟地瞧著她，連忙將其塞進口中，又見歌子嘴角的糖糕碎屑，伸手輕輕擦去，才困難地將嘴裏的糕點咽下肚去。

    沈青書接過檀末手中的碗盞，放在了案幾上，對著二人招手道：“莫要噎著了，就著羹湯，會好些。”

    酥米羹是剛才做好不久，還帶有些熱度，弄瓦不知，便是一大口進了口咽下喉，才知燙，被嗆得麵紅耳赤，急躁模樣逗得沈家兄妹竟雙雙笑出了聲，趕忙給她順了順背，這才好些了。

    “瞧著我這般難受，你們竟還能笑得出，真是傷透我心啊。”弄瓦裝作惋惜狀，卻被沈青書給看穿了，“你若是不猴急，又怎麽會嗆著，好了好了，算著是長了個教訓。”言罷又輕敲了一下弄瓦的腦袋。

    沈歌子端起一碗羹湯，慢慢地吃了起來，溫暖流溢唇齒間，帶著一些米糊香，心情這才是好了些。

    房門外方才晴好的天，此刻已是黑壓壓的一片，弄瓦暗道一聲不好，就瞧見一道閃電劈下，伴著雷聲而來的，是瓢潑大雨。

    門外仆人們匆忙來往，這一場暴雨落得他們措手不及。

    沈青書隨著弄瓦走到門邊，側臉看去，弄瓦的眉眼額發皆被飄搖的雨霧給打濕了，整個麵容都氤氳了一層水汽，個頭小小的，明明是個男娃，但平日裏做事，總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暗自歎了口氣，又轉過頭看向了滴水瓦當，思緒不由得飄遠了。

    正出神，雨勢卻越來越大，弄瓦瞧著這雨毫無削減之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抿了抿嘴，神色緊張了起來。

    看著弄瓦秀氣的小臉都快皺成了小老頭，沈歌子不免也走近了些，有些擔心地問道：“可是，有什麽事嗎？”

    聽見沈歌子的詢問聲，沈青書又才看向弄瓦，卻見弄瓦隻是搖搖頭，歎了歎氣，輕聲道：“這麽大的雨，我怎麽回去呢？”

    話音剛落，便又是一道滾雷，在耳旁炸響，嚇得眾人皆是感到渾身一震，順著屋簷而下的，是已經是成一道一道的水流，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麵，與低窪處的水氹相匯，繼而又往低處溜走。

    瞧這雨勢，沈青書眉頭一皺，拍了拍弄瓦被飛濺起的水滴弄濕的衣角，緩緩道：“雨這般大，暫時你就別想著回去，待雨停了可好？”

    弄瓦的腦袋卻晃得如同拔浪鼓一般，急聲說道：“不成不成，今日出門出得早，壓好的豆腐還放在窗口的案幾上，再不回去，被雨打濕了，可就糟蹋了！”

    “這……”沈青書不知如何回應了，現下的雨若是出門，怕是前腳剛落地，後腳整個人就成了落湯雞，哪兒還能撐到到他家呢，複又說道：“再等等吧？許是這雨來得急走得也快呢？”

    “哥哥說得有道理，雨下得這般大，要是現在出門，怕是寸步難行，你就再等等吧。”沈歌子連忙附和道。

    聽著沈家兄妹兩人的勸說，弄瓦想了想，又瞧了瞧門外，思索了一下，說道：“那我就等等吧。”

    於是三人又退回內室，圍著茶案坐了下來，沈青書素手執壺，煎起了茶，霎時間，茶香滿屋，弄瓦不自覺地心靜了下來，房門外的一切喧囂都歸於平靜，煎好了茶，沈青書分別遞於二人，沈歌子細嗅茶香，弄瓦端著小盞，瞧著裏頭茶色碧綠清透，竟有些不忍下口，沈青書隻得催促道：“再不嚐，茶湯便要冷了。”

    弄瓦這才小口輕呡，入口微苦，細品之後，喉頭還有回甜，當真是好茶，讚歎道：“這是什麽茶，這般的好喝。”

    “竹葉青。”沈青書微微一笑，“采自峨眉，分水寺的住持大人送來的。”

    弄瓦咂了咂舌頭，又搖了搖頭：“總歸是差了一味。”

    沈青書有些疑惑，連忙問道：“差了什麽？”

    “差了茉莉。”說罷，弄瓦輕聲笑了起來。

    沈青書卻是不讚同，“單竹葉青本身煎出來的味道本就是極好的了，許是我學藝不精，糟踐了。”

    弄瓦隻是笑笑，不再回話，話說這已是一盞茶時候過去了，天卻似漏了一般，下個不停，電閃雷鳴越發的厲害了。

    又是一聲轟鳴，但卻比之前那些大了許多，房門外仆人們突然熱鬧了起來，沈青書不由得問道：“出了何事。”

    檀末慌忙答道：“聽下人們說，剛剛這驚雷，是落在了南邊，有間民房被劈中給起了火，雨這般大也未曾澆滅，現下火勢還有大的苗頭。”

    弄瓦一聽，不禁惋惜道：“不知是誰家，這般倒黴，房子燒了不打緊，人可不能有個三長兩短啊。”

    沈青書卻是多了個心眼，南邊，蘇家不也正巧在南邊？但也不該這般巧吧？思及此，以防萬一，又對著檀末吩咐道：“待雨勢稍小些，你且喚人瞧瞧去，是哪家，可有人傷著。”

    檀末點了點頭，便出了房門安排去了。

    雨勢終於是小了些，檀末也回來了，沈青書看了他一眼，說道：“打聽得怎樣，可有人傷著？”

    檀末卻是瞧著弄瓦，半天也不見言語一聲，沈青書心中當下一驚，應當不會如此湊巧吧？複又問道：“到底是怎的？”

    “人沒傷著，燒掉的房子，也就那一家，那一家……”檀末有些猶豫的說道。

    見檀末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沈歌子不禁催促道：“到底是哪家，你且快說啊。”

    “那一家……是蘇小哥的……”說完，檀末便急匆匆地走到沈青書身側，不敢再看弄瓦一眼。

    “我……我家？”弄瓦瞪大了眼，仿佛是不敢相信。

    ……

    沈青書扶了扶額，輕聲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今天正值夏日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