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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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說吧,要奴家如何幫你?”三娘玩弄著眼前的茶盅,漫不經心地問道。
弄瓦這才明白過來,剛才三娘那般故作姿態,也隻是借故將穀雨生給支開,給自己留有空間罷了,弄瓦也不再多想,當務之急,還是正事要緊,端正了神情,嚴肅道:“不知三娘在此地能待多久?”
“奴家是聽著江南花好,便來了,既然來了,少則一月,多則半年。”三娘眉眼間總有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風情,越瞧越美,不似初見般的驚豔,隻是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三娘的回答倒是給弄瓦吃了一顆定心丸,現在自己還未曾著手,現下猶如旱海行舟,何來讓三娘能指點,思及此,正欲開口,又瞧見三娘輕輕打了個嗬欠,這才又緩緩問道:“三娘連夜舟車勞頓,可是疲乏了?”
三娘抬起塗了鮮紅色蔻丹的手,揉了揉腦袋,這夏日,人倒是特別容易疲倦,連著幾個嗬欠,鳳目中已是波光粼粼,“奴家倒是有些累了,蘇小哥且往下說,不妨事的。”
“三娘若是累了,趕緊去歇息,今日與三娘相談,也未曾考慮三娘,是我疏忽,太操之過急了,三娘往後既是有時間,我便再尋著詳談,也是可以的,不急於這一時,三娘不用委屈自己。”弄瓦為自己的考慮不周,心中滿是懊惱,看向三娘的目光裏盡是歉意。
既然弄瓦也開了口,連日來的趕路,身體的確是吃不消了,三娘也就順水推舟,不再推辭,“蘇小哥若是不急,那便改日再細談,奴家先去歇息了,也用不著擔心,奴家既然是商人,信義便是底牌,也不會食言,蘇小哥大可放心。”
“三娘誤會了,且趕緊去好生休息,耽擱了三娘,待三娘修整好了,我便再來賠禮。”說罷,三娘也隻是笑笑,揮了揮手,獨自往後堂去了。
夏日午後,溫度逐漸升高,桌上的老蔭茶已經涼透,紅棕色的茶湯不再有一絲熱氣,弄瓦將茶盅拿在手中,一飲而盡,如此才消了心頭的燥意。
熱氣透過窗欞撲麵而來,和著蟬鳴,讓人昏昏欲睡,弄瓦此刻心中卻突然浮現出了一張臉,不知道,他可是好些了?
頂著日頭,弄瓦到了沈府門前,太陽毒辣得緊,刺得人睜不開眼,上前拉起門環,輕敲了幾下,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麵門房瞧見是弄瓦,笑道:“蘇小哥今個兒怎的有空來了,許是有幾日不曾見了。”
弄瓦報以一笑,又向門內看了幾眼,“你家公子可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外頭熱得很,蘇小哥趕緊進來吧。”門房招手示意道。
弄瓦聽到這消息,心裏才好受些,這兩日自己淨忙著想事,也不曾來瞧過,更是罪過,告別了門房,自顧自的往沈青書的小院裏走去,這幾月,因著沈青書的關係,沈府其他院子弄瓦是不知曉的,倒是沈青書的院子是曉得個清清楚楚了。
走到院門石階,也不見院中有什麽聲響,進了院子,院中空無一人,許是沈青書在午睡還未醒來,弄瓦也坐在院中石凳上,打了個嗬欠,借著蔭涼,撐著腦袋小憩了起來。
“弄瓦?”
一聲低喚,驚醒了沉睡中的弄瓦,抬頭一瞧,迷蒙的眼中倒映著一個清瘦的人影,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是沈青書。
眼前的沈青書,消瘦了太多,臉依舊蒼白得緊,毫無血色可言,整個人仿佛風一吹便要隨著一起飄走一般,自己的一時衝動,竟將沈青書弄著這個樣子,心中得愧疚感讓弄瓦將頭埋得更低,仿佛是要低進土裏了。
見著弄瓦這個樣子,沈青書這兩日來心裏的煩悶都煙消雲散了,“蘇小哥可是找著住處了?”聲音不似往日那般清亮,帶著病態的沙啞,聽著弄瓦心都要碎了。
愧疚之感使得弄瓦再也忍不住了,竟一個猛子站了起來,抱住沈青書埋頭嚎啕大哭了起來,沈青書當下就給嚇蒙了,病才好,哪兒經得住這般折騰險些就要站不住,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住了,懷中弄瓦的哭嚎,一時間沈青書也不知該怎麽做才好,隻得將手搭在弄瓦的肩背,輕撫了起來,微微一笑,低喃道:“還是個孩子啊。”
弄瓦哭到聲音都啞了,還似哭不夠一般,沈青書已經快站不住了,這才輕聲道:“我不曾怪你,別哭了,可好?”
“可是,是我害得……害得你這般難受。”帶著鼻音,弄瓦斷斷續續地說著。
沈青書一臉苦笑,抬手摸了摸弄瓦腦袋,“我都說了,沒有怪你。”弄瓦這才抽抽搭搭地又抬起了頭,“你真的不怪?”
“真的。”弄瓦小娃娃脾性讓沈青書哭笑不得,幼時他一直是被照顧的那個,就連沈歌子也對這個哥哥多多照拂,突然有了這麽個小人能讓他照顧,心裏對這個小弟還是十分上心的,不管如何,自己都該對這小弟多多包容才對。
隔了好一陣,弄瓦才穩住,不再抽泣,隻是兩隻紅紅的眼,就想像那兔子一般,看得讓人心疼,等弄瓦放開了沈青書,沈青書差點一個站不住給摔了,也幸而弄瓦眼疾手快,將沈青書拉住,隻是虛驚一場。
弄瓦將沈青書扶坐在石凳上,連連道歉,沈青書也隻是擺擺手,笑容不曾下過臉龐,沈青書既然身為兄長,心裏還是思索著得對弄瓦好好教育一番,思及此,唇齒輕啟,輕聲對著弄瓦說道:“你且喚我一聲兄長,我便有責任與你講一些道理來,今個兒遇著了,我講,你也就聽著,可好?”
沈青書都主動願意教自己,自己哪兒還能有不聽之理,點頭如搗蒜,眼中滿是誠懇。
瞧見弄瓦坐得端正,一副受教模樣,沈青書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才將心中所思所想,娓娓道來,為了不是其他,隻是作為兄長的本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