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書的聲音帶著病態的沙啞慵懶，格外的引人入睡，具體沈青書說了什麽，他已完全不知曉，隻覺得就該伴著這般的愜意，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呼吸聲逐漸均勻，沈青書才不再說話，照顧人可真是一件苦差，自己開口還未曾說上幾句，弄瓦就睡得如此沉了。

    庭院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沈青書抬頭瞧去，沈歌子正提著裙子蓮步輕移而來，小女兒家的嬌態一覽無遺，燦如夏花，平日裏是大小姐，雖說連橋縣地界不大，可沈歌子始終心中念著身為沈家大小姐不能丟了沈府的臉麵，端的自然是大家閨秀的言行舉止，對自己平日裏十分嚴苛，極少能露出如此真性情的時候，沈青書的笑容變得十分柔和，帶了憐惜。

    “歌子，慢些走，可別摔著了。”沈青書望著沈歌子柔聲說道。

    沈歌子聽見聲響，才瞧見院中坐著的兩人，走得更急了，弄瓦且還睡著，沈歌子一臉疑問，還未開口，沈青書點點頭，又伸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弄瓦哥怎麽來了？”沈歌子放輕了聲音，低聲問道：“哥哥你今日可是好些了？”

    “剛才與我擺談了兩句，便睡著了，我的身子已無大礙，隻是在這院子關了幾日，著實有些悶了。”沈青書笑了笑，“倒是你，今個兒怎麽有空過來了？”

    沈歌子有些調皮地晃了晃手中的小包，“這幾天不是日日都去那山裏給你祈福嘛，有時回來晚了，又怕擾你靜養，便沒有過來，今日回來得早，這才敢來瞧瞧你，你瞧，還給你帶了些好玩意兒。”說罷，將手中小布包放在石桌上打開來，裏麵是一個個紫紅色的小果。

    “這是何物？”這種小果，沈青書是從未見過的，不免有些新奇。

    沈歌子拿起一顆，在沈青書眼前晃了晃，便一口放進了嘴裏，隻餘下一小截果梗在外麵，“這可是新鮮的桑果，下山回來路上偶然遇著了，想著哥哥大病初愈，見四下無人，與央兒偷偷摘了些，帶回來給哥哥開開胃。”連忙將紫紅色的果實拿上一粒，放進沈青書的手中。

    桑果不大，跟花生一般大小，沈青書也覺得好奇，將果實放進口中，輕輕咬下，一時間，汁水飛濺，帶著酸酸甜甜的味道，汁水從唇縫中滲出，給沈青書的毫無血色的唇，上了一層淡淡紫紅色。

    “你怎的會知曉這野果子？”沈青書的疑惑不無道理，就算是在老屋，沈歌子也是照著都城裏的小姐們教養的，平日裏是接觸不到這些個東西，她又能如何得知？

    聽到沈青書的疑問，沈歌子又輕撚了一個桑果放進口中，指了指伏在石桌上睡得正酣的弄瓦，微微一笑道：“全靠他。”

    “他？”

    “幼時總羨慕弄瓦哥與阿生哥能去外麵玩，但每次他們出去玩，也不忘給我帶些新奇玩意兒，這個桑果也是其中之一，有一次弄瓦哥又送了這個來，我心裏好奇得緊，這般好吃的果子，本該是長什麽樣呢？便纏著要他帶我去瞧一瞧，弄瓦哥耐不住我的纏，竟真的偷偷帶我去了。”說到這兒，沈歌子似是憶起了童年的美好時光，少了端莊，多了幾分平日裏沒有的活潑，格外動人，“哥哥，你可是能想到？可二人環抱的大樹，樹葉遮天蔽日，茂盛得緊，站在樹下還覺得有陣陣涼意，這些個果實，便藏在蔥蘢的綠葉中，可愛極了。”

    少女的天真不知不覺音調便高了起來，弄瓦隻聽見耳邊嘰嘰喳喳小鳥叫，連忙用手揮了揮，有些氣惱地撓了撓腦袋，睜開了眼。

    “歌……歌子？”弄瓦有些詫異，自己竟然伴著沈青書的聲音就這樣睡著了。

    沈歌子聽到弄瓦的呼喚，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沈青書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妹妹又變成了平日裏溫柔嫻靜的沈大小姐了。

    “弄瓦，是我吵醒你了嗎？”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還有女子的溫婉。

    倒是弄瓦有些不好意思了，輕咳了兩聲，“那個，真的不好意思，來了你們家，自己卻旁若無人的睡著了。”

    “對了，我摘了新鮮的桑果，你要吃嗎？”沈歌子又拿了幾個，遞與弄瓦，臉上帶著明媚的微笑。

    這兄妹倆都是這麽的溫柔啊，溫柔得讓人無法拒絕他們的所有善意。

    弄瓦笑著接了過來，丟進嘴裏，汁水飽滿，酸甜可口，“味道不錯，跟兒時一樣好吃。”弄瓦禁不住地誇讚，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

    沈歌子瞧著弄瓦嘴角流下的汁液，不由自主地掏出了羅帕，輕輕地擦拭了起來，弄瓦有些呆了，沈歌子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麽？換忙將手收了回來，有些局促不安地說道：“哥哥身體既然好些了，整日關在這小院裏，也不是個辦法，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許是會好些？”

    “似乎有些道理，青書，你的身體可以？”弄瓦轉過頭看向沈青書，有些擔憂地問道。

    沈青書卻隻是淡然一笑，“被關得悶了，身體好了些，也帶出去轉轉，不是嗎？”

    既然最重要的人已經表達了個人的意見，那還等些什麽？弄瓦當即表示，“收拾收拾，我們趕緊的，去哪兒？”

    沈歌子想了想，“不如遊湖泛舟可好，現下陽光也沒了午時的強烈，曬會兒太陽伴著微風，欣賞湖光山景，賞心悅目，哥哥，覺得意下如何？”

    “不錯。”沈青書點了點頭，笑著看向弄瓦。

    檀末這時候才端著藥從灶房裏走來，看著沈青書坐在院子裏，穿著單薄，眉頭都要扭成麻花了，“我的公子啊，你怎麽就穿著這麽點就敢出來了，這身子才剛好，萬一又病了可怎麽辦才好。”放下藥，便準備進屋拿件衣裳，沈青書卻輕輕將他攔下，“無礙，我已好得差不多了，等下，我同大小姐出門一趟，你也跟著吧。”端起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使得沈青書蒼白的臉，顯得更加透明了，檀末趕緊遞上了一顆蜜餞讓沈青書含著，這才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