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安靜了下來，沈青書也不再多言，沈歌子一直安靜地坐在旁邊，瞧著幾人的互動，心中卻是歡喜的。

    衝泡好的茶湯，清香撲鼻，沈歌子輕嗅，哥哥泡茶的手法當真的純熟。

    一群人說說笑笑，此時船已至湖中央，央兒還是個小姑娘，早已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坐在船頭，看向湖麵，湖水清澈見底，魚兒成群結隊在此中暢遊，央兒連忙招呼著沈歌子，檀末也帶著好奇的心情隨著一起到了船頭，瞧見湖底魚兒遊得歡快，檀末三兩步回了船艙，取了幾塊糕點，遞給二人，喂起了魚來，許是糕點的香氣襲人，魚兒爭先恐後地搶食，有些竟還躍出了湖麵，掉落時濺起的水花，灑了三人一身，逗得沈歌子也禁不住輕聲笑起來。

    此時，船艙裏隻剩了弄瓦與沈青書，沈青書繼續衝泡著茶，看似漫不經心地開了口，“你現在有地方可住？”

    弄瓦將口中茶點就著茶水咽了下去，才緩緩說道：“你暫且用不著擔心我，我有吃有喝，倒是你得好好將息你那身子，再不好起來，這濃濃的負罪感可是會將我壓塌的。”說完，又輕呡了一口茶水。

    沈青書卻是搖搖頭，“那你此後可是有什麽打算？”

    “打算定然是有的，混吃等死也不是我的作風不是？”弄瓦笑道。

    沈青書也才算安下了心，臉上毫無任何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若是有什麽需要為兄幫忙的，我力所能及，你盡管開口。”頓了頓，似是又想起了什麽，“你以我義弟的身份與檀末置氣，但我似乎從未聽過你喚我一聲兄長？既然你主動提出了，我現下倒還真想聽聽。”說完，嘴角微微上揚，低聲笑了起來。

    弄瓦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回答，隻得端起了茶杯，小口小口地呡著，試圖能緩解緊張之感。

    沈青書將弄瓦的拘謹都看在眼裏，也不再強求，許是自己還未盡職地做到兄長的職責，來日方長，沈青書相信，往後某日，弄瓦必定會心甘情願的稱呼一聲自己，思及此，眼中的笑意更濃。

    弄瓦將杯中茶湯飲盡，將茶杯擱置在案幾上，麵色凝重，一本正經的開了口，“青書。”

    沈青書聞聲看去，“嗯？”

    “你一直便是如此麽？”弄瓦看向沈青書，眉頭微蹙。

    “什麽？”沈青書滿頭霧水，不知所雲。

    弄瓦咬了咬嘴唇，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深深歎了口氣，“沒什麽，歌子在船頭玩得盡興，你要不要也出去瞧一瞧？”

    沈青書抬眼往船外瞧了瞧，“小姑娘們玩得甚歡，我也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去那邊清靜會兒也看看這美不勝收的景好了。”說完，起了身便往船尾走去，弄瓦也緊隨其後。

    此時日已西垂，沒了正午的酷熱，多了幾分讓人慵懶的暖意，暑氣早已在這山穀裏被吹散，沈青書就那樣靜立在船尾，麵帶著微笑，昏黃的光照在身上，給人也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舟如空裏泛，人似鏡中行。”弄瓦麵對此等美人美景，腦中不免得蹦出了這句詩，也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沈青書聞聲回頭，笑道：“你倒是好文采。”

    被沈青書誇讚，這倒是弄瓦始料未及的，慌忙擺手，“青書，你莫要誤會了，這詩不是我作的，我也隻是觸景生情，腦中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這詩罷了。”

    沈青書依舊是溫柔的笑臉，“這可是釋慧標的《詠水》三首其一？”

    “你怎的知道？”弄瓦有些驚異，這首詩可是生僻，自己也是在李夫子那一堆兒破爛得不能再破爛地讀本上瞧見了，覺得這兩句頗有意味，便暗暗記在了心裏。

    “我也讀過，全詩為‘曾添疏勒井，經湧貳師營。玉津花色亮，銀溪錦磧明。舟如空裏泛，人似鏡中行。持將符上善，利得動高情。’我說得可對？”沈青書又對著弄瓦走近了些。

    弄瓦卻是搖搖頭，“這我便不曾知，幼時頑皮，竟挑些自己喜歡的記在了心裏，全詩大多是記不得的。”弄瓦聳了聳肩，表現出了無奈。

    “單就這句，倒是應景，你能想到，也很是不錯了，畢竟這詩極少有傳本留下來了。”沈青書摸了摸弄瓦的腦袋，“生為男兒，幼時不懂事也能理解，如今你都這般大了，萬不可再任由著自己的孩子心性，可是曉得？”沈青書聲音漸漸變得清朗，大病一場後更顯得多了幾分誘人的磁性，不等弄瓦回頭，繼而又說道：“你若是有了閑心，我那兒還有著些典藏，都可供你翻閱。”

    弄瓦卻是呆了，沈青書莫不是以為，她好讀書？弄瓦自己可是曉得，自己的才學僅僅也就是入得了眼罷了，更多的興趣除了習武，也就是吃喝了，但沈青書既然開了口，自己也定不能拂了他的好意，有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曉得了，曉得了。”連連點頭，表現了自己的誠懇之意。

    沈青書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半個太陽已經落了山，視線逐漸變得昏暗了起來，“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沈青書緩步往船艙裏走去，弄瓦也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望著沈青書的背影，“我去叫歌子她們進船艙，你先坐著。”

    等沈青書坐下了，弄瓦才往船頭走去，不曾想，還未至船頭，就聽見央兒的一聲尖叫，又聽見撲通一聲，弄瓦當下心裏一驚，趕緊加快了步伐，隻見央兒迎麵哭喊著踉蹌過來。

    “怎麽了？”弄瓦將她扶住，急忙問道。

    “小姐……小姐，小姐她掉進湖裏了！”央兒已被嚇得臉色慘白，跌坐在船艙口，斷斷續續語不成句，弄瓦一聽，當即一個箭步跳進了湖中，沈青書也聞訊而來，太陽已完全落了山，湖底沒有了光亮漆黑一片，隻能瞧見湖麵泛起了一層層的漣漪，而二人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