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

字數:8671   加入書籤

A+A-




    【看不到正文是訂閱率不夠, 補足60%可即見, 或等待72小時】

    霍玄正看著陶陶, 感受到肖折釉的目光, 他望了過來。

    大夫讓陶陶說了幾句話, 又讓他學著發出幾個音。

    “好孩子。”大夫摸了摸陶陶的頭,跟著霍玄走到一旁,彎著腰細細地稟告。

    肖折釉想要去聽一聽,霍玄看過來, 道:“帶著你弟弟去屏風後麵。”

    霍玄這是不想讓她聽見了,肖折釉雖然有點不甘心,還是牽著陶陶走到屏風後麵去,將剩下的小半碗桑葚遞給他吃。

    陶陶搖搖頭不肯吃, 心事重重地低下頭。

    四歲, 早就是懂事的年紀了。陶陶知道剛剛的大夫是在瞧他口吃的病症。他緊張地攥著自己的衣角, 一句話都不說。

    肖折釉揉了揉他的頭,挨著他坐下。

    姐弟兩個坐在這裏隻能聽見大夫在絮絮說話,可是說了什麽卻是一句都聽不清。沒多久,歸刀帶著大夫離開了。姐弟兩個對視一眼,心裏都有點焦急。他們兩個站在屏風邊兒,探頭往外望去。

    霍玄已經重新回到長案前,繪製宮殿的草圖。

    肖折釉拉著陶陶走到他麵前,她斟酌了言語, 小心翼翼地問:“大夫有開藥方嗎?”

    “他不用吃藥。”霍玄沒抬頭, “架子上的書, 他讀上一百遍,自然痊愈。”

    姐弟兩個同時望向一側的十錦槅子,那上麵擺著七八十本厚厚的書,別說是讀出來了,陶陶根本就不認識那麽多字。

    肖折釉收回視線,看向霍玄,霍玄十分專注地繪圖,沒有抬頭。肖折釉想了想,拉著陶陶走到十錦槅子前,她翻了翻,翻出一本《百詩錄》,牽著陶陶走到窗口的玫瑰小椅上坐下。

    “跟姐姐念。”肖折釉翻開書,一字一句教著陶陶念。

    或五或七一句的詩,陶陶總是不能一口氣念出來,每次念個兩三個字都要停頓下來。到後來的時候,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長案後的霍玄,又抵觸地望著自己的姐姐。

    肖折釉念了一句詩,沒聽見陶陶的聲音,她疑惑地抬起頭望向陶陶,喊了他一聲:“陶陶?”

    陶陶拉了拉肖折釉,讓她低下頭,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好一陣。

    肖折釉看了霍玄一眼,走到他對麵,略歉意地問:“將軍,我們會不會吵了您?”

    不是她非要留在這裏教陶陶讀書,可是霍玄把她叫過來也沒交代她做什麽呀。他又提到了多讀書才能治好陶陶的口疾,肖折釉這才隨手取了一本書,開始教陶陶。

    “無妨。”

    肖折釉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歪著頭望他低垂的眉目,追問:“真的?”

    霍玄提袖,在畫紙下方橫著畫一條很長的直線,畫到紙張邊緣,蘸墨時,才道:“去罷。”

    肖折釉猜不透霍玄的心思,她瞄了一眼霍玄畫的圖,笑著說:“將軍不用尺子居然能把這麽長的直線畫得這般直,好厲害!”

    霍玄再要落筆的動作一頓,他抬眸看過去,肖折釉已經重新捧了書,一句一句教著陶陶。

    歸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家將軍提筆側首望著窗口的一對姐弟。他悄聲走到長案前,恭敬稟告:“將軍,趙家送來請柬,邀您賞荷。”

    窗口姐弟倆的讀書聲同時一停。

    霍玄寥寥幾筆,把橫屋脊勾勒出來,才道:“備車。”

    耳邊傳來肖折釉將書冊重重放下的聲音。

    霍玄嘴角略微一勾,他看向窗口的肖折釉,說:“你們兩個一並跟去。”

    肖折釉前一刻心裏還想著:壞了,大靠山要被挖走了。

    此時猛地聽見霍玄這麽說,她還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好像還沒到最壞的時候?

    肖折釉牽著陶陶跟在霍玄身後,羅府大門外停著不止一輛馬車,看來羅知州也是要同去的了。

    霍玄剛踏出羅府大門,二十個帶刀青衣侍衛悄聲出現,圍在其中一輛馬車周圍。霍玄大步走過去的時候,二十個青衣侍衛全部恭敬地低下頭。

    霍玄將陶陶抱到馬車上,側首看向肖折釉,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肖折釉一手提著裙角,一手抓著車沿兒,踩著小杌子,踏上馬車。她剛剛踏上一隻腳的時候,馬兒忽然晃動了兩下。肖折釉一驚,急忙兩手抓住車壁,裙角緩緩綻放一樣垂下來。

    霍玄抬手,扶了一下她的小臂。

    “多謝將軍。”肖折釉穩了穩身形,登上馬車。

    霍玄慢慢收回手,他在車前立了片刻才上去。

    馬車門關上,二十個垂首的侍衛這才抬起頭來,護送著馬車朝著趙府行去。

    馬車軲軲前行,肖折釉上半身微微前傾,好奇地望著霍玄,問:“將軍,一般不都是文官才需要這麽多侍衛護著嗎?將軍您……”

    她皎光耀耀的眸子輕快地打量了一下霍玄,帶著點疑惑。

    霍玄沒說話,扔過去一本書。

    肖折釉慌忙將書接過來,仔細一瞧,竟是那本剛才教陶陶念的《百詩錄》。肖折釉抬眸望了霍玄一眼,嘴角不由挽出一抹淺淺的笑來。

    “陶陶,咱們剛剛讀到哪兒了?來,咱們接著念。”

    在姐弟兩個的讀書聲中,霍玄合上眼睛,這一路都沒有再睜開眼。直到馬車在趙府門前停下來,霍玄才睜開眼睛,望著坐在對麵的姐弟兩個。

    時間久了,肖折釉才感覺到霍玄的目光,她疑惑地轉過頭去看他,還沒等發問,她自己“呀”了一聲,“馬車什麽時候停了……”

    霍玄下了馬車,把陶陶從馬車上抱下來,然後立在一旁看著肖折釉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以防她不小心摔著了的時候扶一把。肖折釉畢竟八歲了,在他沒有將陶陶過繼在自己名下之前,還是應該避諱著些。

    羅知州和羅立風從後麵的馬車上下來,在肖折釉和陶陶這對姐弟兩個下來的時候,趕了上來。

    羅知州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笑著說:“霍將軍,咱們進去吧。”

    早就候在趙府門口的趙老爺急忙迎上來,彎著腰說:“霍將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蓬蓽生輝!”

    “客氣了。”霍玄略一點頭,當先一步往前走。

    肖折釉牽著陶陶一步不離地跟上去。當肖折釉跨進趙府大門的時候,她回頭望了一眼,那二十個侍衛果然又神不知鬼不覺得不見了。她目光再一掃,歸刀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默然走在最後。

    嘖,真威風。

    肖折釉收回目光,望著前方霍玄高大的背影。她心裏不禁在想,如果她還沒死的話,這將軍夫人的身份也能讓她跟著威風不少。她惋惜地輕歎了一聲,八年前霍玄的地位遠不如今日,怪隻怪她沒這個命了唄。

    宴席擺在荷花池邊,碧綠的荷葉鋪了整個荷塘,怒放的荷一支一支在碧綠裏鑽出來,迎風微動。

    霍玄被請到上首的位置,肖折釉和陶陶挨著他右手邊坐下。

    趙老爺站起來,十分恭敬地說:“霍將軍來到南廣州也有些日子了,趙某一直未請您來府中一坐,實在是不敬得很。今日府中青蓮開得正好,這才鬥膽邀您一聚。沒想到霍將軍真的賞臉屈駕,實在是趙某的榮幸。趙某以茶代酒,敬將軍一杯。”

    他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貴府青蓮開得的確好。”霍玄端起麵前的茶盞,小酌了一口。

    肖折釉望著桌子上的膳食,曉得趙老爺是摸清了霍玄的喜好,全是素食,連酒水也換成了清茶。

    她偏過頭悄悄打量著霍玄,她還是猜不透霍玄為什麽會赴宴,更猜不透霍玄為什麽會把他們姐弟也帶過來。

    羅知州和羅立風也跟著誇讚了一番荷塘裏的清荷。

    趙老爺笑著說:“霍將軍,趙某家中有一表侄女,一直敬仰將軍英名,今日您既然到了,她想要來敬一杯茶。”

    聞言,羅立風先眉角跳了跳,他詢問似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羅知州也是搖搖頭。羅立風皺了下眉,心想他可別胡來。

    趙老爺口中的表侄女款款而來,行動時似有暗香浮動。她步步生蓮,一步步走到霍玄麵前。

    “今日得見將軍容,是民女趙素心的榮幸。”她半垂了眉眼,含羞帶怯,嫣然淺笑。

    肖折釉呆呆望著這個女人,難掩心中震驚。隻因為這個趙素心和前世的肖折釉有著近九成相似的容貌!

    霍玄重複:“輸了還是贏了?”

    肖折釉滯了滯,才說:“算是贏了吧……”

    霍玄將手中那張信箋掃過,這才抬頭看向一身狼狽的三個孩子。三個孩子身上的衣裳都髒了,臉上還沾著點泥。肖折釉下巴上一道紅色的劃痕,漆漆袖子撕破了,陶陶的頭發亂了,脖子上還紅了一大塊。

    霍玄的目光落在陶陶的脖子上,那裏的紅印子竟像是掐出來的。

    肖折釉瞧著霍玄臉色,忐忑解釋:“漆漆和陶陶沒見過雪,在院子裏玩雪,不小心將雪球打到表少爺身上,後來起了爭執。”

    三言兩語解釋到這裏,肖折釉就不說了。她曉得他們三個身份尷尬,可不能指望霍玄撐腰。她隻想把事情攬下來,至少做出態度來。就算被責罵幾句,總比被趕走要好。若霍玄想知道細節,他總會知道,不必從她口中得知。

    當時陶陶明明已經很誠懇地道歉了。可是那位表少爺還是抓住他口疾的短處嘲笑,甚至將他摁到雪地裏。漆漆看弟弟被欺負了,才擼著袖子上去揍人。漆漆別的本事沒有,鄰裏間打架卻是極少輸的。肖折釉小跑著趕過去的時候,幾個孩子已經打成了一團。縱使她想勸,卻有個八歲孩子的身子,不僅沒把人拉起來,反倒是被府上的三姑娘抓了一下。

    霍玄轉而問歸刀:“那幾個孩子怎麽樣了?”

    “稟將軍,二少爺的手被咬傷了,三姑娘的臉挨了兩巴掌,表少爺磕斷一顆門牙。”

    漆漆和陶陶小腦袋低得不能再低。

    不知道是不是肖折釉的錯覺,她竟然在霍玄嘴角看見一閃而過的笑意。

    “哪來的表少爺?”霍玄又問歸刀。

    肖折釉再次仔細打量霍玄,他的臉上明明什麽表情都沒有,一定是她剛剛看錯了。

    “是三奶奶娘家那邊的親戚。”

    霍玄點了一下頭,他上半身略向後倚,靠在椅背上,看著三個孩子,說:“這次就算了,下次直接找歸刀,不要自己動手,不成體統。”

    “是……”肖折釉低著頭,心裏有點難受。她當然曉得這樣和別人打成一團不成體統,可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宮女、嬤嬤簇擁著的公主了。逼到這步田地,如果不擼著袖子衝上去,那就是眼睜睜看著弟弟被別人騎在身下掐著脖子欺負。丟人嗎?丟。可就算是丟人,她也得衝上去拽人。

    漆漆和陶陶也仍舊低著頭,他們兩個不懂那麽多。隻知道自己闖禍了,他們害怕惹霍玄不高興。

    霍玄盯著低著頭的三個孩子,突然有點茫然。他又沒有責備他們,這怎麽還是不高興的樣子?

    正氣氛凝重時,丫鬟進來稟告:“將軍,三奶奶帶著三個孩子過來了,說是要把是非曲折理一理。”

    這是人家找上門了?

    肖折釉對這個三奶奶還是有點印象的,這個三奶奶與她同一年嫁入霍家。她這個人臉上永遠掛著笑,看著挺和氣,其實心裏最是計較。肖折釉的心又懸了起來。這裏距離南青鎮可遠著呢,倘若現在被趕出霍家,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霍玄將三個孩子的不安看在眼裏,他隨意地擺了下手,道:“拿兩張銀票打發走。”

    “是。”小丫鬟領了令悄聲退下去。

    肖折釉驚訝地望著霍玄,她這才明白霍玄是在給他們撐腰!片刻的發怔過後,肖折釉驚覺自己這樣望著他有些失儀,急忙低下頭不再亂看。

    漆漆和陶陶就沒那麽淡定了,臉上、眼裏是藏不住的高興。

    霍玄這才滿意。

    “下去歇著吧。”

    肖折釉謝過,領著歡喜的弟弟妹妹往外走。他們還沒走出去,就聽見霍玄吩咐歸刀:“把雲大夫請來給他們瞧瞧傷,再讓煙升挑幾個丫鬟、小廝送過去……”

    肖折釉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然而下一瞬,她又愣住了。

    煙升?

    煙升是她原本的侍女,是她從宮裏帶出來的侍女,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侍女!她……居然還留在霍府?那雲卷呢?雲卷是不是也還留在這兒?

    剛回到小偏院,漆漆樂得直蹦。

    “哈哈哈,早知道有霍將軍罩著,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她擼了擼袖子,“後悔了!當時就應該多咬幾口,多打幾拳!”

    陶陶仰著頭看她,咧著嘴笑。

    肖折釉看著漆漆這個樣子,有心想要勸她日後若非形勢所迫,不可再像在南青鎮時那樣與人打架。可是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肖折釉心裏很明白漆漆可以聽全天下所有人的話,偏偏不會聽她的。甚至,漆漆會故意反著幹來氣她。

    趁著漆漆轉過身去,肖折釉彎著腰對陶陶耳語兩句。陶陶點點頭,去拉漆漆的袖子,結結巴巴地說:“二、二姐,還、還是不要打……打架了……霍、霍……將軍會不、不高興……”

    漆漆擰著個眉,嘟囔一句“知道啦”,她又笑嘻嘻地拉著陶陶進屋換衣裳。

    肖折釉暗暗盼著霍玄早些找教導嬤嬤。她打定主意,若再等幾日霍玄還是沒動靜,她隻好再去說一回。

    卻說三奶奶看見丫鬟捧上來的銀票,臉上火辣辣的。

    小丫鬟伶俐地說:“三奶奶,將軍剛回來特別忙。一會兒還要出去,所以才抽不開時間來見您。將軍說了,幾個孩子傷了他也心疼,讓奴婢捧了銀票送來給孩子們診治。哦對了,我們將軍把雲太醫請來府中做家醫了,若是需要,一會兒讓雲太醫瞧瞧。”

    小丫鬟把話說得再漂亮,也掩蓋不了霍玄拿銀票打發人的事實!

    三奶奶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說:“既然二哥忙著,那我也不打擾了。”

    她連銀票也沒接,扯著三個孩子轉身就走。她也沒回住處,直接去了和安堂找老太太。一進了屋,她伏在老太太腿上一陣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