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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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一旁的肖折釉臉色變了變,心裏有了猜測。她驚愕地抬頭看向霍玄,他想做什麽?醫治陶陶的口疾嗎?
霍玄正看著陶陶,感受到肖折釉的目光, 他望了過來。
大夫讓陶陶說了幾句話, 又讓他學著發出幾個音。
“好孩子。”大夫摸了摸陶陶的頭, 跟著霍玄走到一旁,彎著腰細細地稟告。
肖折釉想要去聽一聽, 霍玄看過來,道:“帶著你弟弟去屏風後麵。”
霍玄這是不想讓她聽見了, 肖折釉雖然有點不甘心,還是牽著陶陶走到屏風後麵去, 將剩下的小半碗桑葚遞給他吃。
陶陶搖搖頭不肯吃,心事重重地低下頭。
四歲, 早就是懂事的年紀了。陶陶知道剛剛的大夫是在瞧他口吃的病症。他緊張地攥著自己的衣角,一句話都不說。
肖折釉揉了揉他的頭,挨著他坐下。
姐弟兩個坐在這裏隻能聽見大夫在絮絮說話, 可是說了什麽卻是一句都聽不清。沒多久, 歸刀帶著大夫離開了。姐弟兩個對視一眼, 心裏都有點焦急。他們兩個站在屏風邊兒,探頭往外望去。
霍玄已經重新回到長案前, 繪製宮殿的草圖。
肖折釉拉著陶陶走到他麵前, 她斟酌了言語, 小心翼翼地問:“大夫有開藥方嗎?”
“他不用吃藥。”霍玄沒抬頭,“架子上的書,他讀上一百遍,自然痊愈。”
姐弟兩個同時望向一側的十錦槅子,那上麵擺著七八十本厚厚的書,別說是讀出來了,陶陶根本就不認識那麽多字。
肖折釉收回視線,看向霍玄,霍玄十分專注地繪圖,沒有抬頭。肖折釉想了想,拉著陶陶走到十錦槅子前,她翻了翻,翻出一本《百詩錄》,牽著陶陶走到窗口的玫瑰小椅上坐下。
“跟姐姐念。”肖折釉翻開書,一字一句教著陶陶念。
或五或七一句的詩,陶陶總是不能一口氣念出來,每次念個兩三個字都要停頓下來。到後來的時候,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長案後的霍玄,又抵觸地望著自己的姐姐。
肖折釉念了一句詩,沒聽見陶陶的聲音,她疑惑地抬起頭望向陶陶,喊了他一聲:“陶陶?”
陶陶拉了拉肖折釉,讓她低下頭,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好一陣。
肖折釉看了霍玄一眼,走到他對麵,略歉意地問:“將軍,我們會不會吵了您?”
不是她非要留在這裏教陶陶讀書,可是霍玄把她叫過來也沒交代她做什麽呀。他又提到了多讀書才能治好陶陶的口疾,肖折釉這才隨手取了一本書,開始教陶陶。
“無妨。”
肖折釉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歪著頭望他低垂的眉目,追問:“真的?”
霍玄提袖,在畫紙下方橫著畫一條很長的直線,畫到紙張邊緣,蘸墨時,才道:“去罷。”
肖折釉猜不透霍玄的心思,她瞄了一眼霍玄畫的圖,笑著說:“將軍不用尺子居然能把這麽長的直線畫得這般直,好厲害!”
霍玄再要落筆的動作一頓,他抬眸看過去,肖折釉已經重新捧了書,一句一句教著陶陶。
歸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家將軍提筆側首望著窗口的一對姐弟。他悄聲走到長案前,恭敬稟告:“將軍,趙家送來請柬,邀您賞荷。”
窗口姐弟倆的讀書聲同時一停。
霍玄寥寥幾筆,把橫屋脊勾勒出來,才道:“備車。”
耳邊傳來肖折釉將書冊重重放下的聲音。
霍玄嘴角略微一勾,他看向窗口的肖折釉,說:“你們兩個一並跟去。”
肖折釉前一刻心裏還想著:壞了,大靠山要被挖走了。
此時猛地聽見霍玄這麽說,她還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好像還沒到最壞的時候?
肖折釉牽著陶陶跟在霍玄身後,羅府大門外停著不止一輛馬車,看來羅知州也是要同去的了。
霍玄剛踏出羅府大門,二十個帶刀青衣侍衛悄聲出現,圍在其中一輛馬車周圍。霍玄大步走過去的時候,二十個青衣侍衛全部恭敬地低下頭。
霍玄將陶陶抱到馬車上,側首看向肖折釉,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肖折釉一手提著裙角,一手抓著車沿兒,踩著小杌子,踏上馬車。她剛剛踏上一隻腳的時候,馬兒忽然晃動了兩下。肖折釉一驚,急忙兩手抓住車壁,裙角緩緩綻放一樣垂下來。
霍玄抬手,扶了一下她的小臂。
“多謝將軍。”肖折釉穩了穩身形,登上馬車。
霍玄慢慢收回手,他在車前立了片刻才上去。
馬車門關上,二十個垂首的侍衛這才抬起頭來,護送著馬車朝著趙府行去。
馬車軲軲前行,肖折釉上半身微微前傾,好奇地望著霍玄,問:“將軍,一般不都是文官才需要這麽多侍衛護著嗎?將軍您……”
她皎光耀耀的眸子輕快地打量了一下霍玄,帶著點疑惑。
霍玄沒說話,扔過去一本書。
肖折釉慌忙將書接過來,仔細一瞧,竟是那本剛才教陶陶念的《百詩錄》。肖折釉抬眸望了霍玄一眼,嘴角不由挽出一抹淺淺的笑來。
“陶陶,咱們剛剛讀到哪兒了?來,咱們接著念。”
在姐弟兩個的讀書聲中,霍玄合上眼睛,這一路都沒有再睜開眼。直到馬車在趙府門前停下來,霍玄才睜開眼睛,望著坐在對麵的姐弟兩個。
時間久了,肖折釉才感覺到霍玄的目光,她疑惑地轉過頭去看他,還沒等發問,她自己“呀”了一聲,“馬車什麽時候停了……”
霍玄下了馬車,把陶陶從馬車上抱下來,然後立在一旁看著肖折釉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以防她不小心摔著了的時候扶一把。肖折釉畢竟八歲了,在他沒有將陶陶過繼在自己名下之前,還是應該避諱著些。
羅知州和羅立風從後麵的馬車上下來,在肖折釉和陶陶這對姐弟兩個下來的時候,趕了上來。
羅知州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笑著說:“霍將軍,咱們進去吧。”
早就候在趙府門口的趙老爺急忙迎上來,彎著腰說:“霍將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蓬蓽生輝!”
“客氣了。”霍玄略一點頭,當先一步往前走。
肖折釉牽著陶陶一步不離地跟上去。當肖折釉跨進趙府大門的時候,她回頭望了一眼,那二十個侍衛果然又神不知鬼不覺得不見了。她目光再一掃,歸刀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默然走在最後。
嘖,真威風。
肖折釉收回目光,望著前方霍玄高大的背影。她心裏不禁在想,如果她還沒死的話,這將軍夫人的身份也能讓她跟著威風不少。她惋惜地輕歎了一聲,八年前霍玄的地位遠不如今日,怪隻怪她沒這個命了唄。
宴席擺在荷花池邊,碧綠的荷葉鋪了整個荷塘,怒放的荷一支一支在碧綠裏鑽出來,迎風微動。
霍玄被請到上首的位置,肖折釉和陶陶挨著他右手邊坐下。
趙老爺站起來,十分恭敬地說:“霍將軍來到南廣州也有些日子了,趙某一直未請您來府中一坐,實在是不敬得很。今日府中青蓮開得正好,這才鬥膽邀您一聚。沒想到霍將軍真的賞臉屈駕,實在是趙某的榮幸。趙某以茶代酒,敬將軍一杯。”
他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貴府青蓮開得的確好。”霍玄端起麵前的茶盞,小酌了一口。
肖折釉望著桌子上的膳食,曉得趙老爺是摸清了霍玄的喜好,全是素食,連酒水也換成了清茶。
她偏過頭悄悄打量著霍玄,她還是猜不透霍玄為什麽會赴宴,更猜不透霍玄為什麽會把他們姐弟也帶過來。
羅知州和羅立風也跟著誇讚了一番荷塘裏的清荷。
趙老爺笑著說:“霍將軍,趙某家中有一表侄女,一直敬仰將軍英名,今日您既然到了,她想要來敬一杯茶。”
聞言,羅立風先眉角跳了跳,他詢問似地看向自己的父親,羅知州也是搖搖頭。羅立風皺了下眉,心想他可別胡來。
趙老爺口中的表侄女款款而來,行動時似有暗香浮動。她步步生蓮,一步步走到霍玄麵前。
“今日得見將軍容,是民女趙素心的榮幸。”她半垂了眉眼,含羞帶怯,嫣然淺笑。
肖折釉呆呆望著這個女人,難掩心中震驚。隻因為這個趙素心和前世的肖折釉有著近九成相似的容貌!
“嫂子,我們回家吧。”
紀秀君的目光凝在滾落在一旁的人頭上,緩緩點頭:“是該回家了。”
當日他們就不顧羅家人的挽留回了南青鎮,按照羅知州的意思是打算給他們些錢銀,可是紀秀君拒絕了,什麽都不肯帶走。不過最後還是帶走霍玄當初為他們裁製的衣裳,那是霍玄送出去的東西,羅府可不敢留。
“又回到小窮窩了……”肖折漆抱怨一句,不開心地坐在台階上。
肖折釉偏過頭看她一眼,故意說:“帶回來的衣服還要不要收拾了?再不收拾,我可要搶幾件了。”
“不許搶!”肖折漆大叫一聲,衝似地鑽進屋子裏,把一件件衣服寶貝地收起來。
肖折釉笑了笑,轉身去了廚房,她蹲在灶邊煮一份安胎的湯藥。六月了,不涼快的時節。沒多久,肖折釉的額頭就沁出來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
她將安胎藥端進去,放在開著的窗前,對紀秀君說:“嫂子,這藥還燙著,等一會兒涼了再喝。”
紀秀君的目光從手中的木簪抬起,衝著肖折釉笑了笑,有些歉意地說:“難為你了,還要照顧我。”
“嫂子現在病著呢,又害喜得厲害,哪能再讓你進廚房。”肖折釉搬了個凳子坐在紀秀君麵前,她伸出手摸了摸紀秀君的肚子,有些稀奇地說:“咦,我怎麽覺得大了點。”
“沒有呢。”紀秀君的目光逐漸變得溫柔,“才四個月,估計還要再等等才能顯出來。”
肖折釉沒吭聲了,她曉得紀秀君是太瘦了,別說是四個月,就算是五個月可能也顯不出來。肖折釉不由有些擔憂,這女子生產無疑是在鬼門關走一遭,紀秀君現在不把身子養好,生產的時候恐有凶險。
她暗暗下定決心這段日子一定要照顧好嫂子。
“說起來,你怎麽知道生產的事情?”紀秀君有些奇怪地看向肖折釉。她自嫁過來就知道肖折釉性子沉穩不似孩提,可是她怎麽會知道女子生產的事兒?
肖折釉怔了一下,才低著頭說:“嫂子你忘了,阿娘就是生陶陶的時候難產去的。”
紀秀君有些懊惱又心疼地揉了揉肖折釉的頭。她剛嫁過來的時候肖文器曾對她說過,當初他們母親生陶陶的時候是早產,那一日肖老爹和肖文器都不在家。他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才四歲的肖折釉抱著渾身是血的陶陶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嚇傻了。
後來,肖折釉病了小半個月才逐漸好過來。
“難產”這個詞兒跳進紀秀君的心裏,就怎麽都再也揮不去。她不由開始擔心起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也知道自己身子太差了,這段日子她拚命地吃東西,可是吃了就吐,人還是眼見著瘦下來。
她又開始想肖文器了……
“秀君!秀君!”劉荷香領著肖巧巧趾高氣昂地闖進來。
一聽她的聲音,肖折釉和紀秀君都暗道了一聲不好。當初肖老爹和肖文器還活著的時候,她一個寡婦需要被他們養著,尚且不敢胡作非為,如今父子倆不再了,她這是原形畢露了。
肖折釉站起來,擋在紀秀君身前,皺著眉說:“二嬸,嫂子現在有孕,聽不得吵鬧。”
劉荷香立馬擺出來一個笑臉來,笑嗬嗬地說:“你們在知州府上這麽些天,是不是大魚大肉地吃著?嘖,也不叫上我們娘倆!”
肖巧巧在一旁幫腔:“哼,不肯同富貴唄。”
“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同富貴前頭還有一句共患難。我怎麽不知道二嬸和堂姐何時與我們共患難了?”
“我說不過你!”肖巧巧瞪了肖折釉一眼,背過身去。
劉荷香臉上還是掛著笑,說:“你們回來的時候知州老爺給了不少銀子吧?來來來,現在大哥和文器都不在了,咱們把家分一分吧!”
肖折釉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麵的人,她胸口梗了一股氣,沒好氣地說:“我們是為了阿爹和哥哥的案子才住進知州府的,沒拿別人的銀子!”
“呦,你說這話我可就不信了,糊弄三歲孩子呢?”劉荷香立刻變了臉色。
“你愛信不信!我們一個銅板也沒帶回來!就算帶回來了,也不會給你!”
劉荷香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去櫃子裏翻。錢銀沒翻出來,倒是翻出來霍玄送來的衣服。
“呦!料子這麽好的衣裳我可沒見過!”劉荷香捧著櫃子裏的衣裳,眼睛裏冒出了光。
“你把那些衣裳放下!”肖折釉皺著眉,想要衝上去。紀秀君卻拉住了她。肖折釉不解地回頭望向她,紀秀君歎了口氣,無奈道:“算了,都給她吧。反正我這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也穿不上。”
默了默,她又輕聲加了句:“她都拿走了還能清淨幾天……”
紀秀君現在身子弱,又是有孕,她可再不敢和劉荷香起爭執。若起了爭執,她腹中胎兒有危險不說,恐怕還要讓三個孩子吃虧。
劉荷香把紀秀君的十二套衣裳全部抱走,若不是肖巧巧個子比肖折釉、肖折漆高了一個頭,恐怕也要把她倆的衣裳搶走。
看著劉荷香眉開眼笑的樣子,肖折釉咽不下這口氣。
等劉荷香母女倆走了,肖折釉將已經涼了的安胎藥遞給紀秀君,看著她喝了睡下,才輕輕將門關上。
她將霍玄送給她的衣裳鞋子全翻出來,又略猶豫了一會兒,才去後院找漆漆、陶陶。
“姐!”陶陶立刻放下手裏的石子兒。
“剛剛二嬸來過的事兒你們也知道了,她把嫂子的衣裳搶走了。等她下次來的時候指不定也要把咱們的衣裳也搶走。”肖折釉不跟他們繞彎子,“嫂子如今身子不好,我想把帶回來的衣裳全拿去當了。換了銀子給嫂子抓藥。”
“好!”陶陶立刻點了頭。
漆漆吸了吸鼻子,哭著說:“我還沒舍得都上身一遍,我的衣裳!”
肖折釉沒說話,平靜地看著她。
漆漆哭夠了,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問:“我留一件成不成?就一件!”
肖折釉不舍得說不成了。
最後,肖折釉給漆漆和陶陶一人留了一身。望著哭紅了眼睛的漆漆,肖折釉歎了口氣,勸她:“放心吧,以後還你一百件!”
“大白天的做什麽夢!霍將軍又不會回來了!”肖折漆嘟嘟囔囔躲到角落難過去了。
肖折釉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不就是一百件衣裳,她能還漆漆。一定能。
肖折釉讓漆漆留在家裏照看嫂子,帶著陶陶往當鋪跑。衣裳數量著實不少,他們兩個抱著衣裳跑了一趟又一趟。
等將最後幾件衣裳也送去當了,已經是傍晚了。姐弟兩個往回走,不經意間看見劉荷香帶著個漢子進了屋。
劉荷香的男人十年前就沒了,這幾年她私下裏和鎮子上男人有沾染的事兒瞞得過外人,瞞不過一家人。
肖折釉拍了拍陶陶的頭,對他說:“陶陶乖,你先回去。姐姐去藥鋪給嫂子抓藥。”
“陪、陪姐姐!”
“不用,”肖折釉搖了搖頭,“你二姐今天哭過了,陶陶早點回去陪她。”
“好!”陶陶這才點了頭。
望著陶陶小跑著回家,肖折釉轉身回到鎮上的集市,她在劉屠戶的攤位前停下來。
“呦,你來買肉?”劉屠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肖折釉,不是說瞧不起她家裏窮買不起肉,而是她身上有重孝,吃不得葷。
肖折釉踮起腳尖湊過去,小聲說:“我二嬸讓我轉告你,讓你過去一趟有事兒要說。”
“現在?”
肖折釉點點頭。
劉屠戶還想再問,肖折釉已經跑開了。
劉屠戶放下手裏的刀,腦子裏全是女人身上白花花的軟肉。他“嘿嘿”笑了兩聲,將攤子匆匆收了,故意避開人往肖家去。
肖折釉沒有回家,轉而跑向河邊的包子鋪。又把對劉屠戶的話對王麻子說了遍。緊接著,她穿過小巷,在一戶人家門前使勁兒叩了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