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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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是誰?他深更半夜跑到這人跡少至的大平原上來幹什麽?

    。。。。。。

    十幾年前,不但是蒙古元朝搖搖欲墜之際,也正是天災橫禍大肆橫行之時!

    就在這一年,黃河決堤,衝刷千裏。給生活在它的中下遊的百姓們造成了滅頂之災!

    地處黃河下遊的河南省中牟縣,更是成了水澤之國。

    在中牟縣的某一角落,有一偏僻的村落,而在這偏僻的村落的偏僻的一角,有一所被洪水淹了近一半的草泥結構的土房。此時,一個步伐蹣跚的中年莊稼漢易受推著一個木盒,從已經倒下的柴門旁,蹚著水來到院門外。

    那兩個木盒呈現黑紫色!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什麽好材質!木盒中,坐著兩個不滿十歲的小男孩兒,這兩個男孩由於饑餓而大眼無神!茫茫然看著眼前水的世界!他們不懂為什麽父親將他們兄弟二人抱緊木盒?更不明白父親將他們推出自己那個童年的快樂搖籃般的破草房,去向何方?

    中年莊稼漢把兩隻木盒推出自己的院落外——推進那正在流動著的,不知去向何方的、翻動著的黃沙的河流,他看著兩隻木盒隨波逐流、晃晃擺擺的向前飄去,聽著兩個離開父親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轉過身去,除了臉上留下來的兩行淚水外,木然的表情猶如木雕泥塑般。

    過了好一會,他半轉身型,用眼角的餘光掃視那洶湧的流動的睡眠。水麵上的那兩個木盒,已經變成了兩個黑點,可那熟悉的悲嚎的童子音兒卻在他耳邊久久不肯離去!他又轉動一下身體,正視那瀉黃的河水,他沒有了淚水,當遠方那兩個黑點消失的時候,,他意識到:由於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造成的無法挽回的生離死別的悲慘局麵時,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對著那渾黃的河水,仿佛一頭受了致命傷、即將死去的公牛一般,竭盡全力絕望的吼咽了一聲!同時用那鬆樹皮般的大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肉,用力撕扯著!抬頭仰望著灰色的天空,嗚咽道:“老天爺,睜睜眼吧!可憐可憐孩子們把!”

    他停止了哭泣,也不再說話了。似乎心中有了什麽主見,他也不再像木盒飄去的方向眺望!扭回頭,蹚著水,一步一晃的回到自己的土房裏。

    他無力的倒在土炕上。

    泡在水裏的土房真的是搖搖欲倒了!而這中年的莊稼漢的臉上卻泛起了久違的笑容——他看到了久別的親人:它的父母,他的妻子。父母在召喚他們的兒子!他的妻子——那個樸實的、為了生育兩個兒子的、和他同甘共苦多年的女人,也在召喚她的丈夫!他看著他們,發現他們臉上有一種表情,這種表情令他羨慕和向往。

    ——他們不會因生活的艱苦而臉色蒼白;也不會因世事的磨難而目光呆滯;也不會因由於偶爾生活中的樂趣而產生不能自控的嬉笑;也不會因由於心存憧憬、期盼而產生惴惴不安!他們隻有一種表情:恬靜、從容和灑脫。

    忽然間,他明白了,他也做到了,他也擁有了和他父母、他的妻子同樣的表情!

    他終於解脫了!

    他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流下幾滴渾濁的淚水!

    他離開了人世!隨著他的父母、他的妻子,前往那個最終的世界去了。

    這正是:三寸氣在於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

    。。。。。。

    可那兩隻木盒,在渾濁的黃河水中,飄飄悠悠,蕩蕩悠悠,就像兩隻倒放在水麵上的陀螺,不停地左轉轉右轉轉,隨著水流,向前移動著。

    兩個小男孩,坐在木盒中,哭著,叫著、哭叫著累了,就歪著身體,倚著河幫睡一會兒。渴了,就用兩隻小手捧起那渾濁的黃河水,咳嗽著將黃河水咽下!餓了,隨手抓起那河麵上的爛瓜、】破樹葉,囫圇吞下。。。。。。

    ——這兩個小孩是親哥倆,哥哥叫張浩乾,弟弟叫張浩天。兄弟兩個自小的時候就很頑皮!又在黃河邊上長大,愛好玩水!為此,父親很是擔心!有一次,在租來的土地上耕作的時候,偶爾翻出一副埋於地下的棺材!於是,這位勤勞的莊稼漢就用這副棺材做成了兩隻大木盒!其目的就是不讓兩個心愛的兒子再跑到兩三裏地的黃河大灣中去洗澡玩耍!又有誰能料到:昔日玩耍用的大木盒,而今卻成了兄弟兩的“救命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