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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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一年之前,他來到豫中時起,一年之內,他又數次來到豫中。他往返於豫中和冀中之間。自河北南部的臨漳、魏縣、大名向南穿過河北、河南的交界一直向開封進發,沿途的城鎮鄉村,無一不是他考察的對象,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搜集線索、挖掘傳說、俗語、哩語乃至兒歌童謠。他要挖掘這些民間傳說所掩蓋的真正的意義是什麽。

    他途經豫中的鶴壁,開封直至新鄉的一線,有一個民間傳說深深的吸引著他。那傳說言道:帝王將相東南走,留下基業後人瞅。若是有心跟隨至,豈容鄧通範蠡候。後經他反複的推論多方的走訪,再加上元代的地圖所繪以及宋代達官貴人的殯葬風俗,張浩天最終將目的定在了開封近郊的一處所在——陳留鎮。

    張浩天之所以看中了陳留這個地方,除了幾句鄉言俗語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

    大約是半年以前,在易縣,偶爾在一次外出閑逛,來到易縣的古玩買賣場所,在一個攤位前,他看見攤主正在用一張發黃的、上麵繪有彎曲線條的羊皮紙,擦拭一尊佛像。

    隨即停下腳步,隨手指著一隻玉鐲,問:“掌櫃的,這個怎麽賣?”

    那攤主見到生意上門,停下手中的活兒,說:“這隻鐲子,售價二兩銀子。”

    張浩天道:“我看看,行嗎?”

    攤主道:“可以。”

    張浩天接過玉鐲,看了一眼,說:“好像有點兒髒,能給找個東西擦擦嗎?”

    攤主隨即低頭轉身尋找起來。

    張浩天說:“掌櫃的,您手裏不是有紙嗎?”

    攤主一聽,隨即將手中那發黃的羊皮紙遞了過來。

    張浩天接過羊皮紙,隨便在玉鐲上擦了兩下,端詳著玉鐲,說:“不錯!是個好東西,我要了。”

    說完隨手將玉鐲包在羊皮紙,揣入懷中,拿出二兩白銀。遞給攤主。

    攤主滿臉是笑的接過銀兩,一個勁兒的點頭哈腰,連連說道:“客爺,你看還需要點什麽?”張浩天擺手,說:“不用了,這兒是給小妹買的,哄她玩兒的。”

    攤主道:“那您走好,如有需要,您再來。”

    張浩天點點頭轉身離去。

    回到家中已是掌燈時分了。

    張浩天關好門,點起油燈。

    當他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從懷中掏出那張羊皮紙,放在桌上展開。他家拿紙包的玉鐲扔到一邊,仔細研究起了那張羊皮紙來。

    這是一張宋代的軍用地圖——在宋代用於軍事地圖的紙張是特別的羊皮紙,是不同於民間或者官方辦公用的紙的,這種紙輕巧柔韌且又耐腐。

    張浩天心想:光是這張紙就已經算是古董了,他將油燈又湊近了一些,隻見羊皮紙的左上方用宋體字寫著:京機防務圖。張浩天差點就跳起來,他太高興了。他想:宋朝開封的地圖,怎麽會出現在河北?大概是行客商旅的功勞吧。他站起身,走進裏間屋,一不會兒又回到堂屋,手裏拿著兩張兩羊皮紙——此是在開封縣衙中,花錢買來的元代的開封軍事防務地圖。他將這三張地圖並排放好,仔細的對比、推敲。

    漸漸地,他將目光盯在了一處所在——陳留縣。

    張浩天選中陳留這個地方,其根據是:

    北麵:太行延脈,過修武,通延津,經黃陵,直奔山東曹陽。可謂龍行在天之象。

    西麵:蒿山挺立。上通孟津,下至禹州,可謂環攏之勢。

    東麵:黃陵之下,民權、商丘一帶,丘陵環抱。

    南麵:自登封起始,順至無梁,有川、平岡,小山秀麗。

    再加上惠濟河,禦河、賈魯河——三龍戲珠之勢,陳留當之無愧,是龍水寶地。

    首先,第一步,他要確定一下,選中的目的地的方位,這其中一個最大的盲目性就是選擇應在方圓多少裏為限。就以張浩天所掌握的勘察知識而言,要想著一擊而中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定向選擇在一百裏是一百五十裏方圓的某一點。

    第二部為排除法,陳留位於開封縣東南方向,若以陳留為中心,向外圈定一百至一百五十裏地範圍逐個排查。顯然費時又費力,然而盜墓這一行又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僥幸存在,所以他隻能采取十字插花的方法:即以“米”字之法,以陳留為中心,向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進行排查!為此張浩天在花費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最終確定在陳留東南六十裏:前有惠繼河,後靠野崗的一處所在。又以八卦羅盤、陰宅相術的點穴之法相佐證,確定之後,結合本質的土壤,地質結構,具體的分析清楚。

    根據當地人的介紹,本地的土質結構是:地表往下三尺左右為粘性土,再往下三尺左右為粘、沙二合土,再往下就是以沙性土質為主的沙、泥、石粒為主的土質了。

    張浩天根據這一特性,用一根三尺來長的鐵杆空心的“地探子”,檢測土質的構成。

    。。。。。。

    這一天,終於有了驚異地發現。

    他發現從“地探子”中取出的土壤有了變化。本應是三尺以下的土質卻在地表的土壤中出現。而在近三尺下的地下土中,卻有地表土的成分留存!這就說明,此處的土壤被人翻動過。他進一步擴大範圍,結果發現,方圓七丈之內皆有被翻動的跡象。由此他判斷出,這是北宋富人的墓穴。因為宋人皆以“七”的吉祥數字。那些有錢之人,皆以七丈為方圓建立墓室。

    ——宋人認為:七字暗合七星。而天下的的七星北鬥的形狀,與其說是一個鬥杓,還不如說是一條彎彎曲曲的路——一條通往仙界的曲折迂回的路。也隻有這個形狀的路才是仙家之路。

    張浩天,欣喜若狂。

    三個多月的辛苦,終於有了回報。

    張浩天蹲下身,從背包中拿出八卦羅盤和指北羅盤,將這方圓七丈的墓穴的西北角定位之後,從背包中拿出絲袋樣的荷包就放在地上的草叢中,轉身離去。

    在張浩天找到古墓的第三天夜裏,他才來到他的目的地,尋找那在夜幕中泛著幽幽藍光的絲袋荷包。

    找到那絲袋荷包後,張浩天迅速地將那荷包揣入懷中,解下背上的背包放在地上,從裏麵拿出一把短把兒鐵楸,這是一把盜墓秋,兩尺來長,棗兒木把。既為結實,也為辟邪!鐵楸頭兒隻有成人手掌的兩倍大,非常的堅韌,鋒利!必要時,它就是刀劍的替代品。

    張浩天又將鐵楸上的牛皮套取下,放在背包中,然後用鐵楸為尺,以放置絲袋荷包的地方為中心,以二尺為直徑,量出一個圓圈兒。他將鐵楸立在圓圈的中心,從背包中掏出一個裱又黃陵的牌位和一刀黃線紙,借著月光,很清楚的看到牌位上的字:太公在此!他將牌位放在鐵秋前麵,又將錢紙放在牌位前麵,虔誠地跪下,雙手合十,朝著牌位磕了四個頭,嘴裏念念有詞。

    磕完頭,他將牌位和錢紙收好,抄起鐵楸,在那劃定的圓圈之內,開始了他的工作。

    他先用鐵鍬在劃定的圓圈外側,比劃定的圓圈多出三四寸的樣子,以四十五度角的斜度,圍繞著圓圈,斜戳下去,約有五六寸深。然後用鐵鍬將這一圓圈的上寬下窄的地麵表皮整個的掀起來,輕輕的放在一邊。——盜墓這一行將這一塊兒表皮土稱之為開光圖。

    張浩天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第一項工作後,便開始了主體工程。

    他家土挖起,裝進一個用麻袋做成的口袋中,每到一定的重量,既不吃力又不會輕鬆的樣子吧,他就提起口袋。走向三十步以外的一個環狀土崗。將那口袋中的土平散在土崗的根部。提著空袋,又回到挖掘的地方,又開始挖土、裝土、倒土。。。。。。

    循環往複。。。。。。

    有時,他停下來,像是夜間的貓頭鷹似的,轉動著眼睛向四周警惕的觀望,同時調動聽覺器官,探聽四周的動靜。

    曠野郊外,寂靜無聲。

    但是,張浩天卻像是能將本身的視、聽器官延伸出去的八爪蟲似的,盤於一點。卻將此點外的十裏乃至數十裏以內的動靜統統的納入他的有感器官的掃描範圍之內。

    他牢記師傅杜建章的話,盜墓雖不體麵,但卻來不得一絲一毫的疏忽與麻痹,而任何的疏忽與麻痹都將會要了你的命。

    他就這樣幹一陣觀察一陣。

    他不隻是觀察地上,也在觀察天上。

    他主要在觀察北鬥七星!不止是因為北鬥七星是美麗光豔。而且他能告訴張浩天時間的推進速度。

    當東方的天幕上啟明星剛剛現身的時候,張浩天停止了工作。

    張浩天,此刻的工作剛剛將垂直的洞幹完——那挖到剛剛將自己身軀沒於地下的深度——七尺左右。

    距離天亮不遠了。

    張浩天背離洞穴,他打開背包,從裏麵拿出麻繩編織的一個網兜,將那破土的掀起的表皮土塊,裝入網兜,又從附近找來一個枝條頗具韌性的硬草橫插在網兜底步,雙手捧起網兜,蓋在洞口之上。又將一些野草壓在開光圖的邊緣之下,撫平開光土的周圍細土,這才站起身,深深地籲了一口氣,拎起背包,轉身離去。

    張浩天背起背包,借著微微的晨光,向著二裏地外的一片矮樹林走去。。

    矮樹林中,隱蔽著張浩天的宿營地。

    早在三天之前,張浩天將自己的藏身之地,選擇在這片矮樹林中,他要緊緊地盯住自己的新大陸!

    他走到愛樹林的邊緣,謹慎地撥開矮樹的枝條,向樹林深處走去。

    這片矮樹林約有三四裏大小,張浩天的宿營地就在距離樹林邊緣的變半裏處。他的棲身之所分為上下兩部分——三分之二在地下,三分之一在地上。中原的老百姓稱此為“地窖子”! 張浩天在它的上麵用樹枝、蒿草之類的東西覆蓋其上,又將一塊碩大的綠色麻布蓋在其上,這樣一個隱蔽的觀察哨兼宿舍就設置完成了。

    張浩天來到他的棲息地,掀起綠色麻布的一角,鑽進了“地窖子”,回手將那麻布拉好,壓好,坐在一張狗皮上,從背包中拿出了一張用馬尾繩編織成的一個袋子。這個袋子非同一般,在馬尾繩中摻有虎須、,狼尾、捕蛇雕的尾毛,這樣的袋子有驅趕各種動物,不讓他們靠近的功能。

    張浩天在這個袋子中裝有食物和水。

    張浩天從編織袋中的油紙包中拿出了一個火燒,火燒中夾著牛肉,吃將起來。

    他斜靠在地穴中的牆壁上,一邊吃著,一邊想起了心事:那次在開封城中,與兄長張浩乾的會麵,自然而然的又浮上了心頭,在那次和兄弟的交談中,張浩天得知了一個情況:幼時和他們同船逃離家鄉,被拐賣到開封城中的兄妹二人,李子豪和李慧娘。其兄李子豪在張浩天逃出開封的那日起,不到一個月,打傷了同在典當行學徒的小夥計,遠遁他鄉了。其妹李慧娘在得知李子豪傷人外逃後,由於害怕自縊身死了。悲劇不斷重現令張浩天悲傷不已。真可謂苦命自由苦情帶,若要翻身待天時。

    張浩天想著心事,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