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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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七年間,宋清頤接手了宋家,宋老爺帶著宋老夫人出遊,每年不過回來一趟看看孫子,其他時間連宋清頤都不知道自家父母的下落。

    這七年裏,宋家因為“麒麟駕雲”深受太後喜愛而聲名鵲起,而原來的宋家大少,現在的宋家宋爺當初初掌門戶被錦城多方勢力合力排擠,最後一份純青爐火的祭爐記錄上交給了朝廷,原本熱度稍退的宋家再度成了皇上跟前的紅人——畢竟爐火並不是隻在琉璃上有用,但凡需要燒製冶煉的,比如陶瓷,比如鐵礦等等對會有需要——錦城其他世家雖然眼紅但不得不承認宋家這份上進給的及時,眾人不僅不能繼續對宋家動手,還得感恩戴德,畢竟看過那個記錄了解到爐火純清的效用,沒有一家琉璃匠人世家能夠舍得它的誘惑,隻要他們還燒琉璃,那麽宋家就對他們有傳授之恩。

    至此宋家才真正站在了琉璃行當的頂端。而宋清頤不過青年之姿卻被所有同齡甚至年長之人稱一聲宋爺!

    而錦城對宋爺的傳聞中最津津樂道的就是宋爺對嫡妻的愛重。宋家獨特的嫡子娶媳方式是自小久按照特定的字尋來未來的嫡子正妻加以培養,眼下宋爺的正君正是以此方式選來。宋爺寵愛非常,不僅後院僅此一人,還放任這個正君開作坊,習技能,拋頭露麵甚至縱橫商場一如沒有嫁為男妻的男子一般。

    而被眾人羨慕非常的宋家正君此刻正在自己的如意作坊裏聽下人回報消息。

    “齊爺,你這幾年讓我注意的那個叫羅杏娟的女子找到了。”齊潤雲自從開了如意作坊,為了在外行走方便,下人和身邊的人也都習慣尊稱他一聲齊爺。他聽了那人的話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的一個小件,一邊拿著布擦手,一邊回視這個說話沒了後文的下屬。

    “怎麽?”看了看天色,齊潤雲雖然想知道羅杏娟的下落,但這麽些年平靜的生活,他更不想為了這個女人耽擱回家的時辰。因此見天色將晚,就很利索的收拾了手上的東西,準備回家。

    齊潤雲身邊跟著的大多是宋清頤給他安排的老人,因此對於自家主子的習慣很是清楚,也就加快語速說道:“屬下等在無意間於一個青樓中發現了主子當年在找的人。”

    聞言齊潤雲手中一頓,青樓?

    當年因為蟲毒一事,讓他的長子冬熹很是吃了苦頭,一直單薄的養著好不容易如今才長得結實了一些,齊潤雲對於羅杏娟可謂恨之入骨,這麽多年都沒有放棄尋找,曾經的他想著找到這個女人之後要給他一個終身難以忘卻的懲罰,而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讓人受盡痛苦無聲無息死去的方法,隻是原來他不願意沾手而已。

    哪想花了七年時間,終於找到那個女人了,但是她在青樓?

    “明日隨我一道過去看看。”想了想齊潤雲還是決定見過那個女人之後再做決定,此間時間他並不想浪費,因為他知道家中還有人在等著自己。

    當齊潤雲在夕陽之下邁進宋家時,一個梳著包子頭,身形雖然不矮卻明顯閑得單薄的小孩子突然衝了出來,“爹爹——”

    “小心點,跑這麽快!”齊潤雲伸手接住兒子飛撲而來的身影,蹲下身細語道。

    懷中的小東西經過七年成長,小時候那種軟萌漂亮的臉已經長開了許多,精致的眉眼一反父母的樣貌,反而越長越像祖母,比之宋清頤的俊朗和齊潤雲清俊,宋冬熹的長相可謂男生女相,漂亮非常。

    “今日過得如何?”小東西因為身體不好,蒙學就比較晚,去年才剛剛請了老師,上早晨半天,下午則是午睡和一些基礎的琉璃技藝學習——是的,宋清頤在深思熟慮之後在宋冬熹六歲上的時候帶他去了窯廠,他並不打算逼著孩子去繼承家業。隻想讓他也試著了解宋家的發家之本,今後如何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意向。隻是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因為叛逆而不願意接手,最後接手的時候卻又要從零開始。宋清頤本人已經不能在琉璃製作上有什麽大的成就,畢竟他起步的太晚,如果他隻是個匠人,或許能兢兢業業到晚年到達一個頂峰,可惜他身為宋家的家主,必然不可能專心走上這條路——他總覺得自己所為宋家取得的那些成就都不過是擦邊球,不能算是真正的琉璃技藝。

    “回爹爹,挺好的,早上和先生學了千家詩,下午同武哥兒一起試了燒礦。”小東西的聲音即使七歲了還有些奶聲,配上漂亮的長相,總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嗬護他,唯有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他們的大少看著軟糯,其實心思鬼著呢。

    而小東西口中的武哥兒大名武承騫,比小東西大了一歲,是宋清頤按照宋家傳統,用特定的方式算出的字尋來的孩子。也就是說,他是小東西今後成年時的嫡妻。宋清頤在找到武承騫的時候沒有按照傳統將人送入孤單的習禮苑,而是安排著住在了小東西隔壁的院落,打算讓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當然該學的東西並沒有落下,還是要回習禮苑上課,隻是下午小東西學琉璃的時候安排他們一同上。

    齊潤雲知道宋清頤一直耿耿於懷自己在習禮苑過的那孤單的十五年,因此對於他的舉動也沒有反對,既然必然是這個結果,那讓他們盡早熟悉也是好事,不至於像他們一樣中間差點釀成悲劇的一生。

    武承騫出身鏢局,是一位鏢師的遺腹子,他的母親因為要改嫁而自願把人送來的。武承騫送來的時候不過五歲,還有些懵懂的年紀卻有一雙早慧的目光,眼神中有一種不屈完全不同於宋家小東西這種長成於安全之處的眼神,齊潤雲一開始怕小東西吃虧,還不太願意讓武承騫靠近體弱的小東西,沒想到從來順著他的宋清頤,第一次不顧他的反對,和武承騫聊了一次,就安排了兩個人比鄰而居。

    不過現在看來宋清頤的決定並沒有錯,小東西自從和武承騫混到一起,整個人都活潑了很多。齊潤雲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可曾去給祖母請安過?”這幾日宋老爺和宋老夫人正好在家,齊潤雲每日返家都會去請個安。

    “還沒,等爹爹一起。”自己的祖母對於父親讓爹爹拋頭露麵去經營作坊頗有微詞,小東西知道祖母對自己喜愛非常,因此每次齊潤雲去請安他總要等到他一起,這樣祖母就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會老去說爹爹了。

    齊潤雲聽懂了宋冬熹的言下之意,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嘴角勾了一下。

    而宋冬熹看見自家爹爹的笑,當下也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拉著爹爹的袖子往前走,沒走幾步,就看見被自己拋下的武哥兒。

    “武哥兒!”

    還沒溫存兩步的兒子就這麽撒手跑開了,齊潤雲心底低落了一下,不過在後麵看著自家兒子對著武承騫一改平日裏的矜持嘰嘰喳喳的樣子,低落又變成欣喜,欣喜於他的活潑。不過看到後麵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古怪的想法,而且好像閥門一樣,這個想法一開,就再難以遏製。而齊潤雲的臉色也愈發奇怪。

    即使武承騫的問候也沒能打斷他心底的想法。

    一直到請完安,回到澄墨軒——即使宋清頤接手了宋家,他們也沒再搬過住處,隻是宋清頤把自己辦公的地方,從小書房遷到到了外書房。但是一般事務他還是保留了原本的習慣,都是在小書房和齊潤雲陪伴著一起度過的——齊潤雲的臉色還沒變回來。

    即使這個人的臉色變化不大,但是怎麽可能瞞過七年過去更加熟悉他的宋清頤。

    “這是怎麽了?”宋清頤把手上的書放下來,他剛剛回來正想著看書等著自家正君回來一同用膳,哪想到就看見他表情怪異的進來,這表情非急非怒,因此宋清頤用著開玩笑的心情問道。

    哪想話才一落,就見齊潤雲輕歎一口氣,這下宋清頤坐不住了,起身到齊潤雲身邊,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確認沒什麽不好才又問道:“怎麽了?可是肚子裏的小家夥不老實?”宋清頤把手放在齊潤雲還看不太出來的小腹上——是的,他的正君在經過七年之後再度替他孕育了一個子嗣,這是在上輩子被掐斷了的結局中不曾有的。而對於現在的宋清頤來說,這個孩子代表著全新的未來和新生,所以他雖然不像對小東西那般小心翼翼,卻也多少有些一驚一乍。

    被宋清頤摸肚子的動作打斷了思路,齊潤雲眨眨眼睛,把自家相公的手拿了下去,轉身正色道:“小東西和武承騫……”兩個孩子不過七歲,齊潤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更不知道怎麽表達心中的那種憂慮。

    “恩?小東西和承騫怎麽了?”聽見是長子和長媳的事情,宋清頤鬆了一口氣,也不介意自家夫人拍開他的動作,繼續膩在他身邊,一反外界傳言高傲宋爺的形象。

    “小東西……似乎太過親近武承騫……”

    宋清頤愣了一下,“這不好嗎?”粘在齊潤雲身邊,他麵上滿足心中卻咯噔了一下,難道自家夫人發現他的小動作了?

    武承騫被他安排在小東西隔壁的時候他存的心思自然是不純的,實在是夜間生活被這個愛粘爹爹的小東西打擾過太多次,所以宋清頤不顧自家正君的反對把武承騫安排進來,還私下給兩個人安排了許多相處的事項,現在終於略見成效,自家小東西果然不再老粘著他夫人了。不過臨雨這麽問,是發現了?

    “我是說小東西……有點夫綱不振!”齊潤雲總覺得自己談這個話題很不自在,他作為男妻外嫁,這麽介意兒子的夫君身份,好像很不能接受身而為妻一樣。隻是身為人父,他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的輕鬆一些,做男妻他運氣好碰上了宋清頤這樣的夫君,若非如此,一世坎坷,哪裏有現在這樣的日子。

    話音一落,齊潤雲還以為宋清頤多少會有些介意,不過怎麽看著反而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你擔心這個啊,你沒發現咱兒子雖然看似很粘承騫,但是承騫一樣拿小東西一點辦法沒有麽?”對於這點宋清頤一點也不介意,都是男人,既然臨雨能為他孕育子嗣,他並不介意兩個人偶爾調換一下。奈何他家夫人臉皮薄,在床上別說主動,回應都是很偶爾才能放得開。所以他對於兒子的房內事,完全是放任自然的。畢竟他比自家夫人更早開始關注兩個小輩的關係,他是之前就發現問題了的,奈何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他還是覺得武承騫估計捏不住自家這個麵上看著軟糯好拿捏,其實心思鬼靈精的兒子。估計長大後,小東西會把口中叫得親親熱熱的武哥兒啃得涓滴不剩。

    被宋清頤反駁了一下,齊潤雲像是鬆口氣,或許真是他多想了吧,也許多觀察幾天?齊潤雲回想一下宋清頤所說的,好像……確實武承騫從來沒有逆過小東西的意?

    歎口氣,齊潤雲總算把這件事暫時擱下了,隻是又想起明日裏要去青樓看那個女人的事情,不過話到嘴邊,轉了一下又咽了回去。或者還是他先去看過之後再說吧。

    “我明日要出去談點事情,暢悅樓的老板說要介紹幾個京裏來的人,約在躍鴻閣,到時候給我留點飯,我晚點回來用。”宋清頤從來不隱瞞他出門應酬的事情,尤其是這種邀約地點在青樓楚館的,更加要交代清楚,而且越是這樣的地方,越不能正經用飯,宋清頤一般都回家了再吃一點,這也是齊潤雲從來不介懷他出門應酬花酒的原因。

    齊潤雲心中有事,雖然聽了一耳朵,也隻是應了聲,其實宋清頤具體說了什麽,他並沒有真正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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