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他怎麽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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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我先來我先來。”未見其人,先看著一人賣力地爬上台子,試圖吸引眾人的目光,景顏本來不是什麽文藝之人,對這些詩文也是毫不感冒,抬腳欲走,卻看見剛剛上台的人身形似是有些眼熟。再仔細一看,原是先前在天香樓做事時找自己麻煩的那個首富公子蘇培。冷哼一聲,這褒貶不分的家夥居然也學文人騷客寫起詩來了,必然是有備而來,有目的而去,順著他擠眉弄眼的方向看過去,人群中果然有一個穿著粉色套裙的姑娘,雖然長相還不錯,可惜臉上胭脂水粉沒少塗,原本不過十幾歲的模樣偏偏要把素色的自己掩藏在厚重的妝底之下,景顏心裏尋思著大概有了數,估摸著這小姑娘也是哪家小姐,因慣了些脾氣,就如同南宮婉月一般驕縱,這小祖宗又不知怎麽的被蘇培看上了,恐是為了美人花了不少心思,估計這位美人又不愛蘇培這種腦子裏除了稻草就是漿糊的花花公子,這會兒後者才裝腔作勢表達自己的文化修養以討美人歡心。

    景顏索性住了腳,難得遇見個故人,還是個沒腦子的,竟也想做些文人騷客的事,倒要看看他這等腦子裏能寫出什麽花樣。

    “咳咳,”蘇培清了清嗓子,拿著手上早寫好的小抄念道,“夜色銀河情一片。輕帳偷歡,銀燭羅屏怨。”他隻念完這兩句,又衝底下美人使眼色,倒是看客眾人唏噓難耐,怎將這種話語**裸地當眾念出來,真是不害臊。然則,露骨雖是露骨了點,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詩句還是能磨的。景顏又冷笑一聲,這等窩囊廢物,想必連詩句都不是自己寫的,也不管眾人反響。

    不知誰帶頭喊了聲“下來”,蘇培見人多也就不好意思再賣弄自己的半斤八兩,灰溜溜地從台上下來。倒是他這頭開得好,緊接著又有書生上台念詩。無非是些歌頌七夕節日男女愛情的詩句,對於愛人思而不得或者露骨的表達,不過比之蘇培,再接著眾人高興,圍在一起樂子,便也無人糾纏到底詩作如何。

    隻有鄭先生搖了搖頭,“雖然諸位公子所作皆是佳句,然而還是大同小異,難有令人耳目一新之辭藻。莫非我天佑皇城,真沒有此等人才,還是說有才之人,不屑於我小小詩社,不願出麵請教一二。”

    話已落盡,底下鴉雀無聲,你推我搡,片刻之內卻沒有人再敢題詞。景顏這廂看得無趣,眼神又開始在人群中胡亂掃蕩,階下皆是些白衣卿客,要不就是粗衣百姓,無一麵熟,悻悻然收了目光,剛要回頭,卻見一抹熟悉的黑衣,與身邊的白衣公子相得益彰,又細看了些,那身形隱約看著像是瑾王,景顏不敢斷定,那人似乎有些察覺,往這邊瞧了瞧,慌亂之間趕緊回頭,漫無目的地盯著台上冷場的諸位,心裏又想著怎麽是他,堂堂瑾王一介武將,怎麽也出現在這裏?

    尋思不過片刻,眾人剛要掃興,卻聞得一聲溫潤的聲音清清冽冽傳入耳間,“在下不才,願為鄙兄長作詩一首,以贏得此次七姐會最後的彩頭。”聞聲眾人紛紛看向這位言語間說大話的公子,隻見人不疾不徐走上台去,景顏順著目光看了,無巧不巧,正是站在目光剛剛掃到的那個白衣卿上。略過人,這次看清楚了,站在他身邊的一襲黑衣,可不正是南宮瑾煜。張望了左右,果然見得旁邊還站著一位藍衣公子,攀著人肩膀正在低聲說些什麽,景顏從輪廓裏看了,確定是風澈寒無疑。南宮瑾煜出門帶著風澈寒景顏自然是毫不驚奇,不過這剛剛上台的白衣少年景顏實在是沒有見過,許是王侯將相之後,又是一個風澈寒罷,景顏暗自思忖。

    “二秋葉神媛,七夕望仙妃。影照河陽妓,色麗平津闈。

    鵲橋波裏出,龍車霄外飛。露泫低珠佩,雲移薦錦衣。

    更深黃月落,夜久靨星稀。空接靈台下,方恧辨支機。”

    白衣公子說話聲音如同行路一般不疾不徐,沉穩而不失靈動,煞是好聽,開口便吟吟吐出這些辭藻,待到述畢,一聲接一聲的“好詩”“好”便在人群裏傳播開來。

    鄭先生得了好詩,自然是歡喜,忙不迭找人抄錄了下來,貼在榜上。又道,“這位公子許是來遲了,還是精華總是猶抱琵琶半遮麵,不肯輕易脫口,實在是好詩,好詩!”

    人群裏一陣騷動,都是這次彩頭非這位白衣公子莫屬雲雲,又有一人不服,登上台來,“我也有一詩句,請大家評判。”說罷便念道,“玉露金風報素秋,穿針樓上獨含愁。雙星何事今宵會,遺我庭前月一鉤。”

    “公子也是佳句,佳句也。”鄭先生著人謄抄了下來,“然比之這位白衣公子,還是略少一分秋色。不知還有沒有能人才子願意開金口,如若沒有,我們第一項這鬥詩可就要告一段落了。獲勝者就是——”

    “慢著,”鄭先生剛要公布卻聽聞人群中又傳來一聲,細細聽來,卻是一聲女音,眾人也傻了眼,紛紛看向聲音的來源,景顏承著目光,也不上台去,便站在台前的人群裏開了口。雖說開始時也說了男女不限,可是有這白衣公子的詩句在前,這位姑娘也並非驚為天人之姿色,哪兒來的自信喊住眾人。雖然這麽想著,人群還是安靜下來靜候她的詩句。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原也不是為了出眾,突然想起孤兒院裏的夜晚,月華似水,一瀉千裏,疼愛她如初的院長徐徐念著這首詩,等待著曾經有過約定的警察男友,然而他在一次事故中喪生了,再也沒有回來沒有履行承諾,孤身一人的院長獨自支撐著所有的孩子和他們的家,這才成了景顏也想成為一名警察的動力。慢慢吟完上闕,本來安靜的人群嘁嘁喳喳開始討論著詩句的韻味,景顏也不管其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朝朝暮暮”一落口,頃刻間鴉雀無聲,緊接著掌聲灌耳,“好詩!”“姑娘好詩!”“好一句又豈在朝朝暮暮!”“我竟覺得這姑娘身上有超凡脫俗之仙氣,實在是令人仰之而不達,高攀而不已。”

    這位小姑娘眼看著年歲不大,卻能脫口而出如此曠世佳句,鄭先生忙從台上下來,親自取了紙筆,聽她又一字一句細細道了,方才顫抖著手完整記下。再見著簡直要熱淚盈眶,“老朽為詩這麽多年,第一次聽到如此佳句,恐聽之而不及,望姑娘再念幾遍,多念幾遍,好讓老朽深刻記下這文壇上的奇跡。”

    “先生言之過重,小女不才,隻是隨口吟誦便罷。”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已成為眾矢之的的景顏後悔自己沒忍住,一時竟成了眾人的焦點。

    鄭先生拿著手寫的詩句掛到台上,激動的心情久久難以平複,“鄭某人有生之年能親眼見此佳句,實乃幸事,在我看來,這首詩遠遠超過前麵其他人所作,所以今晚的彩頭本應給予這位姑娘。”

    見底下呼聲甚高,景顏一時難以收場,隻得開口道,“我隻是僥幸之作而已,鄭先生還是按照您以往的規矩來,否則對大家多是不公。”推推搡搡下景顏無奈上了台,正麵對著剛剛一度成為本場焦點的白衣公子。而此刻,對方也正笑眯眯地打量著這位出口驚人的小姑娘。

    與此同時,風澈寒推了推身旁冷若冰霜的某人,“哎,快看,是宮裏的那個慕凝桐哎。”而後者並沒有做好要理他的意思,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心裏卻想著怎麽這個丫頭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