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十七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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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鈺被徑直拖進了皇帝早朝的大殿,然後便被如同一個物件兒一般地丟在了地上。

    大殿中燃著燈燭,傳言中已經神智不清,整日昏迷不醒的皇帝居然正端坐在龍椅上,麵色冷漠、眼神陰鬱地俯瞰著整個大殿。

    代鈺忍不住愣了愣,若不是看著他穿著褚黃色的龍袍,她一時間竟有些無法將這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同印象中的皇帝聯係起來。

    說起來,距離上一次見到皇帝,已經過了七日。

    但是就在這短短的七日時間裏,皇帝卻是已經老了許多。

    然則同傳言中不同的是,他看著雖然蒼老而虛弱,但是眼神卻很是清明,根本看不出半點兒神誌不清的意思。

    見到代鈺被帶進來,他揮了揮手,似乎是想讓內監總管等人退下。

    可是那個年紀已經跟他差不多大,卻明顯比他健壯得多的老太監,竟忽然跪倒在地,有些泣不成聲地道:“萬歲爺,您好歹留個人伺候啊,就讓老奴陪陪您罷。”

    皇帝有些不耐煩地道:“都給朕滾,朕都要死了,別叫朕再多廢話。”

    那內監流著眼淚退了下去。

    一時間,整個大殿瞬間便就空蕩蕩了。

    皇帝一個人端坐在龍椅上,看著竟似有說不清的寂寥和淒涼。

    冷風吹進殿內,讓本就瘦的好似人幹兒一樣的皇帝愈發顯得要隨風飄走了一般。他看著代鈺,似乎想要說話,奈何話未出口,已經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代鈺看他這個樣子,也隱約猜到了他大約是大限將至,故此才終於放下了所有偽裝,想找人說說真心話了。

    可憐,他所有年紀稍微大些、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兒子們都在外頭廝殺,後宮裏頭也是一片死寂,想要找個人說說臨終遺言,卻竟然也是如此艱難的事兒了。

    隻是,為啥又是她?

    縱然貴妃因著七皇子的緣故已經不可信了,可他不是一向寵愛十六皇子的生母惠妃的麽?

    便是妃嬪們都不行,不是還有他最心愛的女兒,九公主宗馨的麽?

    倒是為何要找她一個外人來說話呢?

    這怎麽說,都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進宮這幾日來,代鈺每每對這個皇帝做出一種判斷,他卻總是能很快就將其推翻,偏偏此前還一點兒征兆都沒有,這不能不說,也的確是很讓人有些無奈的事兒。

    原本以為是明君,但卻是個神經病。

    以為他已經變成了神經病,他卻忽然又表現得無比清醒。

    這位皇帝老爺到底是怎樣任性的存在啊。

    不知道,給他喂點兒壹號藥劑,管不管用。

    身體的病可以醫治,那腦子的病可以麽?

    她正想著這些,龍椅上的皇帝卻忽然發話了。

    “林家丫頭,你走近些,我同你說幾句話。”

    代鈺便就依言起身,朝著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走過去。

    其實她此前也隻是被扔在龍椅一側,並未站在丹墀之下。

    因著她是自大殿後頭密室裏被拖出來的,當然也就不可能從朝臣們進入的大殿正門進入,乃是從側門被拖進來的。

    這麽算起來的話,她原本其實離著皇帝的龍椅也並不遠。

    隻不過,皇帝既然吩咐了下來,她倒也是樂得配合。

    他專門支走了所有的人,想必接下來的話,是完全不足為外人道的。

    而且,他如此地不設防,留她單獨說話,大約是除了因著自己很快就要死了,頗有點兒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之外,想必也是覺得代鈺這麽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兒,根本也不可能對他造成什麽傷害的。

    他肯定是沒有料到,她手中已經有這麽犀利的武器了吧。

    也是因著此,代鈺也不怕他忽然發難。

    與之前幾次不同,她的確已經做了十分充足的準備。

    現在隻要她願意,可以隨時放倒這個大殿中所有的人,而且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種情形之下,她沒有必要再怕任何人了。

    何況,不管怎麽看,眼前的這個,也不過就是個可憐的、快要死了的老人了。

    那麽,不管他想要做什麽,就更加沒有什麽所謂了。

    代鈺神色平靜地走到了皇帝的身邊,然後按著他的吩咐,在龍椅旁坐了下來。

    這是她兩輩子裏頭第一次這麽近地看到龍椅。

    雖然這把寬大的椅子果然是精致又繁複,寶光閃爍、即便在燭火的映襯下也頗有些閃瞎人眼的意思,但是,想到為了這個位置,各朝各代都是血流成河不說,兄弟鬩牆、父子反目的事兒也是層出不窮。代鈺便就覺得,真的得到了這個位置,恐怕也沒有什麽意思的。

    所謂的高處不勝寒、孤家寡人,也不過就是這樣罷。

    代鈺平靜地看著皇帝,想著他這麽費勁兒地將她弄到這裏來,是要對她說什麽話。

    而皇帝看了看她,似乎看見了她方才看著那龍椅的眼神,忽然便就笑了:“小丫頭,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把椅子也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坐上去也沒有什麽意思啊?其實朕也是這麽覺得的。”

    他小心地撫摩過了龍椅金燦燦的把手,卻忍不住道:“可是,當年是皇祖母拚了命保我上來的,我不能辜負她,還有那麽多人。”

    這話一說,代鈺心中倒是有些無語了。

    鬧了這麽半天,合著還是走追憶往昔、悔不當初的裝逼風麽。

    所以說,要是為了說這個,他到底為何要專門找了她來——因為近?

    想著自己那間密室本就是離著皇帝寢殿不遠,同後宮其他各宮室相比較,當然也的確是離著這上朝的勤政殿最近的地方。

    代鈺忍不住想苦笑了。

    不會真的是因為這麽個荒唐的理由罷。

    她正想著,要不要用她最新調試出來的藥粉“請”皇帝放她林家回去,便就是在這個時候,皇帝忽然話鋒一轉,緩緩道:“你覺得今晚誰會贏?”

    代鈺一愣,卻仍是沒有開口。

    即便看上去神智清醒,但是,能夠問出這種話來,可見,這位皇帝絕對不是個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並不介意跟他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不過,她卻沒有想要安撫他的意思,故此,她什麽搜沒說。

    好在皇帝似乎也不是當真是想要要一個答案,見到代鈺並不回答,卻也不以為意,片刻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便又獨自笑了起來,繼而才接著說道:“那天晚上,十六求了你做正妃。”

    代鈺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歎息著道:“你不肯?”

    代鈺道:“不肯。”

    皇帝苦笑道:“朕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代鈺道:“可惜,我並無此意。”

    話說到這裏,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代鈺沒有解釋原因,皇帝沒有問為什麽,隻是,他又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諸皇子之中,他最像我。原本,我也想讓他高高興興地,坐上這把椅子,不必似我一樣,無人相伴。”

    代鈺見他如此,也有些無語了。那一直說愛得要死要活的先皇後又算怎麽回事兒?

    不過,她懶得同皇帝爭論這些,故此便就還是搖了搖頭道:“陛下應該知道,這種事情無法強求。而且,既然陛下屬意十六皇子,那麽為何今日不請惠妃娘娘同九公主來此。”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來來回回地兜圈子,也沒有什麽意思了。

    代鈺索性便就將事情挑明了說,她和十六皇子,是絕對不可能的。

    皇帝看了代鈺一眼,繼而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好像在哭,又在笑:“誰說我屬意他?他殺了我那麽多兒子,我又為何留著他的母親和妹妹?”

    代鈺心中一沉,卻見皇帝的情況愈發不好。

    他有些神經質地看著代鈺,繼續惡毒地道:“就算你不願,他看上的東西,也是絕對不會放手的。他若真坐了這皇位,可就再也不會放過你了。難道你還要抗旨不成?”

    代鈺微微一怔,繼而冷然道:“便是抗旨又能如何?我又不怕。我早已經有婚約在身,即便是皇家,也不能隨意拆了人家姻緣。”

    皇帝聽了她這話,愈發大笑起來:“你說餘家老二?你竟不知道,他自始至終都是十六的伴讀……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隻是要他讓個女子出來……大丈夫何患無妻。”

    代鈺也沒有心思再同他糾纏,事實上,也沒有時間了。

    大殿的門被直接撞開,十六皇子帶著一隊人馬衝了進來,他的臉上很有幾分領軍人的威儀,但是眼中卻半點兒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反而還帶著滿滿的焦急和憤怒。

    皇帝表情自然地低下頭,朝著他們看來,因著坐的高,眼神便就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些睥睨的意思。

    他看著十六皇子,微笑道:“你來了?”

    十六皇子目光愈發森冷,顯見得積蓄了無盡的怒火。

    隻是,還沒等他爆發,旁邊卻早已有人率先忍不住發飆道:“父皇,你好狠的心,竟賜了母妃毒酒,解藥呢,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