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五十五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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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個聲音,代鈺倒是微微一愣。
雖然說林如海近兩年越來越看重她這個女兒,也能跟她商量一些事情,但外客卻並沒有讓她見過。
特別是這種進出他書房的客人,那更是不能隨意見的。
這本也是林如海的一片愛女之心。
隻因既然是在朝為官,很多事情,都是不便讓家人知道的秘密。
況且,他們的很多談話,本就牽連甚廣,不說家中女眷了,便是尋常的親朋好友、同僚長官也不能隨意透露。
故此,代鈺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這會兒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她正想著要不要退回去,晚點兒再來,裏頭卻忽然傳來林如海的聲音:
“外頭可是玉兒麽”
代鈺聽得他發話,便也隻有立住了,回到:“正是女兒。女兒不知老爺這兒有客來,貿然到此,是女兒唐突了。這便準備回去了。”
她話音方落,裏頭另一人已經笑道:“原來便聽說林大人的千金最是個知書達理的,今日有幸過來林大人府上,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
林如海的聲音也跟著傳來道:“君壬兄過獎了,實在是慚愧。這孩子自幼養在愚夫婦膝下,素來是充做男兒教養的,故此便有些不拘小禮了些,還望君壬兄別見怪。”
那男人朗聲笑道:“如海兄這便太過見外了。小兒也同在宮中為伴讀,算起來也與貴府千金有同僚之誼,你我更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如何還講究這些虛禮,快請林姑娘進來說話吧。”
林如海聽得這個話,便也就隻有叫代鈺進去說話了。
代鈺倒是沒覺得怎麽樣。
聽到方才那番對話,她也已經猜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果然就是那一位傳說中的餘太傅了。
不過,她好像聽人說過,這一位餘太傅最是端方講理。怎麽聽著剛剛這動靜,他似乎跟端方講理沒有什麽大的關係,倒像個很是健談的模樣呢
何況,那一句“此番多虧了林大人,咱們才能全身而退”更是讓她在意。
這就表示,他們這一次的被貶斥,果然是有預先籌劃過的,也是在他們意料之中的事兒罷。
那麽,這一次太子上位,北靜王長子被暗害,甚至十六皇子開始暗中積蓄力量的事兒,他們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很想知道。
不過,她也知道,這兩位可沒有那麽容易就跟自己實話實說。
果然同她預料中的一樣,進入到書房之後,相互見禮畢,那位餘太傅也不過隻是同她談論些詩詞歌賦之類安全的話題,一句政見上相關的事兒都沒提,她不耐煩應付這種客套場麵,沒說兩句便想著告退了。
誰想到,她剛剛準備告退,那餘太傅卻笑了笑,話鋒一轉道:“今日犬子給林姑娘添麻煩了,不過小孩子的事情,林姑娘大可不必太認真,此刻風向尚不明朗,還是穩妥為上。”
代鈺聞言,倒是有些驚訝了起來,不由得抬頭看了這餘太傅一眼。
他看起來同林如海年紀仿佛,但卻生的更俊逸豐潤一些,麵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就是一副極其妥帖穩當的模樣真是不知道,那端方一詞從何而來。
這活脫脫又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呃,從他這個年紀上看,說公子還是太顯得年輕不莊重了些。但,若是說這位是個頗有儒雅之氣的文人老爺,是絕對沒問題的。
這樣的人物,忽然對著她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心情有些複雜。
不過,林如海當然不會讓這種尷尬在他的書房出現。
他微微一笑,已經將話題接過去了。那餘太傅也不多言,朝著代鈺點了點頭,又聊了片刻,便就告辭了,連讓代鈺告退的機會都沒給。
代鈺沒奈何地,隻有跟著林如海一道兒將他送出門去,臨了這一位偏偏又留了句話道:“風雲之事,隻管聽聽林大人的意見,此中不論如何紛亂,林大人最是看得清楚。聰慧原本是極好的事兒,然則小姑娘小小年紀,還是不要思慮太多的好。”
代鈺得了這話,心中雖然並不以為然,麵上卻仍是恭謹地垂首致意不管話中聽不中聽,意思對不對,能說出來總是一番好意。
說實話,等到見到餘太傅出門的時候換上的那一副不苟言笑的臉,她總算知道這一位“端方”的美名是哪裏來的了。
也知道,方才在林如海書房中的那一位餘大人,大約是卸下了偽裝之後的樣子。也即是表示,在林如海麵前,甚至是她這個小丫頭的麵前,他覺得並沒有裝的必要。
這是說,兩家已經是自己人了的意思麽
帶著這樣的疑慮,送走了餘睿之後,代鈺重新跟著林如海回到了書房。
林如海對她這個舉動也並沒有什麽意外,隻是見到她進來了半天不說話,到底還是撐不住,便先開口道:
“玉兒可是有什麽疑慮之事,要同為父說”
代鈺點了點頭道:“今日的確有事要同老爺說,然則,方才餘大人說了那些話,女兒倒是不知道,這些話,還當不當說了。”
林如海笑道:“你我父女,有什麽話不能說呢。但說無妨。”
代鈺看著他笑得溫和的樣子,心中雖然很想朝著他翻個白眼,卻也隻得無奈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恕女兒直言了。”
她這一“直言”,便就徑直將今日同謝夫人出去山上,見到十六皇子宗祈和餘太傅的幼子餘澤的事兒說了一遍。
不但如此,她還將自己的猜測、分析,對形勢的估計,還有方才餘太傅的表現以及對他這番表現背後的含義一起推斷了出來。
林如海聽著她說的話,表情也漸漸從寵溺和輕鬆,變得莊重和肅穆了起來。等到代鈺說出“餘家大概不是想著兩邊兒都保,倒是確定地站在了十六皇子一邊兒”的時候,林如海終於坐不住了。
他先抬手製止了代鈺,不叫她繼續說下去,繼而自己起身踱了幾步,似乎是在平息激動的心情。
片刻之後,他才重新開口道:“你自幼聰慧,我原以為,這聰慧不過字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一道,卻不料,你小小年紀便竟有此洞察之力,假以時日,恐連為父都要自愧弗如了。”
他看著代鈺,似乎很是激動,眼中又流露出那種特有的自豪和惋惜來。
這種目光代鈺再熟悉不過了。
他總是自豪於女兒的聰慧,卻惋惜於她為何生而為女兒身。
若是個兒子,想必,便是能夠繼承他的衣缽,不但能將林家的世代書香傳承下去,還能錦上添花、更進一步、光耀門楣罷。
可惜了。
她偏偏就是個女兒。
林如海覺得可惜,代鈺卻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女兒身有什麽不好。
甚至,對她來說,自己是女兒身倒是一件幸事。
若是不然,恐怕她根本就撐不到長大,甚至都等不到靈藥係統解鎖,就得重新投胎去了。
看她的小弟,不就是例子麽。要不是她及時弄到了神藥,小弟墳頭上的草,現在也該有一人高了。
這些事情,於她也好,於林如海也罷,不過隻是個小插曲,還是正事兒要緊。
故此,代鈺隻停頓了片刻,留了點兒時間給林如海冷靜情緒之後,便就淡定地道:“老爺過譽了。不知道老爺覺得女兒說的可有幾分做的準”
林如海點了點頭道:“不錯,今兒餘大人來找為父,本也就是為的這個事兒。”
既然都已經說開,且彼此又都知道了對方的水準,於是,兩父女再沒有什麽遮遮掩掩的,索性坐下來,就著方才還沒冷的溫茶,將這些事兒細細分說了一遍。
事實證明,餘太傅這老狐狸,果然是借著小兒子的手搭上了十六皇子那一派,然而自己卻甘心跟著林如海一起被貶到翰林院抄書,這份兒耐心和城府,真不愧是屹立百年不倒,每隔一兩代都能出宰相的大世家養出來的嬌子。
不過,既然他這點兒心思肯跟林家透了點兒口風,那麽便就是想要交好和結盟的意思了。
那麽,豈不是說
想到餘太傅臨走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還有謝夫人告辭的時候那成竹在胸一般的微笑,代鈺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們家該不會,要跟自家聯姻罷。
畢竟,最好的聯盟,可不就是姻親。
隻是,林如海會這麽做麽
想到這裏,代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如海,卻正巧碰見他也低下頭朝著她看過來。
似乎是已經看出了代鈺心中所想,林如海略微愣了愣,繼而便微笑著道:“玉兒不必太過介懷,為父答應過你的,你的婚事,需得你自己情願才好。”
他說完這句,似乎是為了讓她更加安心一般,又加了一句話道:“咱們家,並不需要以姻親立足。”
代鈺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得一暖,看著林如海堅定的目光,她多少還是放下了些心來。
父女兩人又商議了之後的路線,無非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然後便就各自散了。
代鈺原想著既然太子重新回了皇儲之位,七皇子等幾個成年皇子最近被重新寵愛起嫡子的皇帝訓斥得灰頭土臉,如此,在十六皇子羽翼豐滿之前,她們的日子應該會平靜許久才是。
隻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事情的發展遠超她的預料,很快地,又一個爆炸性的事件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