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溪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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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疲軟無力,嗓子如火燒,鼻子被什麽東西堵住,喘不過來氣,這是雲溪有知覺後身體反饋給她的信息,仔細的聆聽確定周圍的環境很安全,而這裏除去她以外再無旁人後,無聲的勾起唇角,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她真的不知道拿什麽表情麵對她所經曆過和正在經曆的事情。
在今天以前雲溪還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80後女人,一個生活在現代被離婚不久的重度抑鬱症患者。她在父母的漠視中卑微的成長,從小就撐起了家裏所有的活計,別的孩子孩子父母懷中撒嬌的時候,她已經自己洗衣做飯、喂豬、喂雞、挑水,初中畢業便輟學在家,十幾歲農活已經是一把好手。
在她揮汗如雨的時候,她的父母不是在打牌就是打麻將,要不就是睡覺,不順心的時候她還要充當父母和弟弟妹妹的出氣筒,她的童年、少年被那些好像永遠都做不完的家務和父母的打罵占滿,而她從一開始的哭泣到麻木的承受。
充滿抑鬱的青春,父親的一個耳光,讓她給那個調戲她的男人跪下道歉,隻因為那個男人是他們租住店麵的房東,那一巴掌打碎了雲溪心中最後的一點陽光,將她徹底的打入了黑暗的深淵,她渴望被愛,渴望溫暖,渴望父母認定的眼神,可惜卻一次次的失望,盡管她很努力,可是在父母的眼中她就如同一堆垃圾。
昏暗的地下室,十八歲的雲溪用尖銳的剔骨刀,劃開自己的左手腕動脈,看著血噴湧而出,她卻笑的竭斯底裏的瘋狂,想著等父母發現她的屍體時,會是什麽表情,是會慶幸還是會……?帶著悲傷和絕望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再次醒來時,入目的是父親沉默的淚眼,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流淚,那一滴淚,如淩遲般打在了她的心上,比刀割般還疼,是啊,養條狗還有感情呢,何況是人。
‘父親是在乎她的’,得到這個答案,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怨恨消失殆盡,有的隻是滿滿的歡喜和對父母的愧疚,就算左手被醫生判斷說小指可能會留下殘廢,就算麵對弟妹的譏諷嘲笑,母親的冷眼,她也依舊笑著,不想再讓父親擔心,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看著赤腳醫生將斷掉的白色筋脈全部剪斷,然後重接,也沒喊一聲!慶幸的是,她的手沒有留下殘疾,隻是手腕上卻留下一條難看的如同蜈蚣般的疤痕,和陰天下雨時的酸痛,證明她曾經的瘋狂。
她不想讓父親失望,也不能,在他糾結的眼神中一個人遠赴千裏嫁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她要嫁的那個人是城市戶口、人看著老實本分、父母都是知根知底……而真正的原因隻因為父親欠他們錢,而他無力償還。沒有嫁妝沒有彩禮,在弟弟、妹妹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她提著一個紅色的行李箱帶著她廉價的幾件衣服,遠赴千裏成為了嫁出去的女兒。
結婚生子,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事情,她努力的活著,努力的用真心去麵對每一個人,她以為可以以心換心,隻要努力就能得到幸福,可是,現實卻給了她一個大耳光,當她終於懂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真心以待,不是所有的付出就能得到回報,十年的婚姻對於她來說都變成了笑話。人性都是貪婪的自私的,在她以為終於看見未來的希望的時候,現實就一次次在她的心口捅刀子,將她對生活僅剩的奢望徹底的磨盡,可笑的是,就因為妹妹看上了她男人,他們就想她死於看似意外實則處心積慮設計的一場車禍。
當她拿著證據去找他們質問時卻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因為她曾經自殺過,有抑鬱症,有自殺傾向,有被害妄想症……她的親人、愛人共同的證詞,容不得她辯解,事實上也沒有人會聽她辯解,沒有人會相信她,因為每當午夜夢回,麵對被密封的房間,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她陷入如此境地,竟然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共同的手筆,可是事實卻逼迫著她不得不相信。
半年,她在精神病院待了半年,每天和一幫神經異常的人在一起,她安靜的看著、聽著,不哭不鬧,直到他們掃清了所有的尾巴,並用她兒子相威脅讓她將車禍的事情輕巧揭過才放她出來。嗬嗬,那個男人說他之所以娶她是因為父母的以死相逼,他不愛她,因為她隻是被她父母賣給他們家的保姆,他隻是可憐她,現在他找到了真愛,求她成全她……!
十年的陪伴,她自認為做了一個妻子該做的所有,她以為他們能相伴到老,她以為他們之間即便是沒有愛情,至少也有親情,她卑微的乞求著,哪怕他有那麽一點點的在乎她,她就可以放下過往……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他求她放過他,求她成全。
父母說:你那麽堅強,離婚後也能一個人活得很好,你妹妹身體一直不好,她那麽脆弱,好不容易有想嫁的人,你是姐姐讓著她點:弟弟說:你怎麽就沒死呢?你看你有什麽?你憑什麽跟小妹搶,你如果還當我們是親人,就該成全了小妹;兒子說: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惡毒的媽媽,小姨那麽善良,她那麽愛爸爸,你為什麽不成全她?看著兒子毫不掩飾的厭惡眼神,那一刻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問題就是,她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要讓他求她放過他?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他們可以如此理直氣壯的要求她成全?她成全他們可是誰又來成全她?
可是即便是她再不願意,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離婚,一個人帶著自己少的可憐的行李露宿街頭,三十二歲的她沒有高學曆、沒有工作、沒有存款、沒有愛人、沒有朋友,連家人都失去,身體已經在一連串的打擊中被擊垮,為了生存她在一個小餐館中打工,每天起早貪黑拖著虛弱的身體工作,直到病得再也起不了身。
躺在冷硬的床上,她一直不停的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她那麽努力卻把生活過的一團糟,恭順賢惠錯了嗎?聽從丈夫的話,放棄工作將家庭和孩子當做自己的生活重心錯了嗎?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也沒找到答案。不由得想起前夫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你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命不好嗎?或許這是唯一能安慰她的借口。因為隻有這樣想,她才能不對這個世界,對人性絕望。
雲溪以為她將會在這個黑夜的孤寂中死去,她也確實感覺到了死亡的召喚,那種感覺任何正常人都不會想要體會。可是她不甘心,真的是命不好嗎?她知道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公平一說,那麽又憑什麽偏偏是她命不好,挨過這個黑夜,明天就是她前夫和她那個好妹妹的婚禮了,她還沒見證他們所謂的真愛,沒看到他們打著愛情的名義修成的正果……這樣想著,頻臨死亡的身體好像被注入了奇異的力量。
剛開始雲溪以為是錯覺,而這個時候腦海中出現的一個女人的聲音讓她剛剛興奮的雲溪如同寒冬臘月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什麽叫你的願望我接受了?我會幫你完成心願,讓渣男賤女得到該有的懲罰,你就放心的去吧!她的願望憑什麽要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來完成?還有聽這個女人的意思,是要占據她的身體?憑什麽?就因為她要死了嗎?可是憑什麽她都要死了,還不得安寧,身體還要給別人用?憑什麽想占據她的身體還一副高高在上施舍般的語氣?
雲溪努力的躲避著那股讓她不舒服的能量,因為隻要被那股能量碰到她就如同被撕咬一般的疼痛,可是這樣並不是持久之際,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虛弱,而那些能量有增無減,心底無端的升起一股戾氣,憑什麽一直都是她在退讓,難道她就長著一張好欺負的臉嗎?憑著那股瘋狂的戾氣,雲溪放棄了躲避反而主動迎上那不知名的能量,忍耐著靈魂被撕裂的疼痛,開始瘋狂的撕咬,她聽見那個女人譏諷般的語氣,說她不知好歹,說她不自量力,說她這樣的可憐蟲就該活在泥地裏仍人踐踏……。
當雲溪因為氣憤而無意識的將那不知名的能量吞噬後,她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由高高在上的譏諷轉為了氣急敗壞的咒罵,這時雲溪也發現了,隻要吃掉那些能量它們就無法再生重組,而她的疼痛也減緩一分,而那個女人的聲音也虛弱一分,此消彼長,雲溪沒有時間去糾結這種能量代表的是什麽,為了不被吞噬,為了免去那種靈魂撕裂般的痛楚,她隻能不停的吃那些能量,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的多久,直到那個女人的聲音虛弱到再也聽不見,而她也終於挨過了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