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無窮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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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脖子被撕裂兩成,趙雍感到一瞬間的痛苦,不過很快釋懷地墜馬。

    可文承沒有放過這斬殺的機會,即便是偶像也要喚起更多的戰意才行,他衝過去的時候終於想起自己還有一杆武器,就這麽直愣愣地呼喚出黯淡的無雙對準落地的趙雍。

    就在這時,文承的眼前忽然變得一片漆黑。

    因為和尚們又作弊了,因為結界內外的時間差,此時如梅與尚誌方才躍馬來到內金水橋下,不過看到組長和蘿蘭被困自然不會放手,因此他們策馬躍上城牆,一人負責一邊雁翅樓,和錦衣衛殺成一團又對廣場上的和尚撒放箭矢,可唯獨對法陣和道士們下不了手,萬一法陣中斷會導致什麽結果誰也不敢想象。

    另一邊是相反的考慮,似乎英靈們有些動搖了,但和尚中不知誰開始喃喃低語,接著眾和尚一起吟誦起來。

    唵、修多利、修多利、修摩利、修摩利、娑婆訶。

    法陣內失去視覺的文承開始頭昏腦漲,另一邊的蘿蘭也開始捂著頭失去平衡,肩甲受到蘭陵王的一次衝擊而令她無法呼吸,一邊退步一邊喘息。

    趙雍的身體正在漸漸散著深藍色光粒,但下一個敵人已經過來。

    文承察覺到事態不妙,便摸索著走到蘿蘭邊,和她背靠背之後總算安心。

    可我的劍落在那麽遠的地方,就這杆槍瞎戳嗎?凝之還沒達到我和靈魂一體的程度,因此通過意念讓它飛回來也不現實。

    就在這時,趙雍呼喚出全力把凝之扔了過來,文承立刻憑著直覺接住劍柄。

    當然沒接住。

    哐當一下掉到地麵後,文承忍著不堪在地麵摸索起來,總算撿起凝之。

    雖然不是很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但謝謝你武靈王。

    就在這時如梅射殺了一個和尚,與此同時文承麵前的英靈似乎斷了連接開始散出光粒。

    視覺也全數恢複。

    不過文承詫異的是,對麵的將軍和蘭陵王都沒有展開攻擊,而是退了兩步。然後一起轉向趙雍,像是送別似的等待他消散。

    準確的說剛剛的那一擊並沒有達成斬殺,趙雍沒有死透,鮮血汩汩地從脖子的裂口湧出,但深藍的光粒才溢出三成左右,似乎有些痛苦的樣子開始喘息,文承便走過去……把凝之架在他的喉頭。

    “得罪了。”

    一滴溫熱悄然落在趙雍的盔甲上擴散開來。

    “交給……你了……”趙武靈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又抬起手拍了拍文承的手臂。

    文承沒有選擇閉上眼睛,而是喚起殺意舉劍,黑色的眼眸深邃很多,書生打扮的他盤著漆黑優雅的發髻,如白砂般的男人淚,就像星辰般在他眼角閃爍。

    並沒有感覺到是在和武靈王對決,似乎剛剛和他並肩作戰一番,因此處決起來才格外痛苦。

    又要死在年輕人手裏了,可這次並沒有那麽不甘。趙雍很直接地露出微笑。

    眼前的少年和爭權奪位的年輕人完全不同,他的征戰不是為了自己。

    是一種隱藏著理性和堅強意誌的隱忍氣息。

    “雲……中……”

    趙雍說完這兩個字,安詳地閉上眼睛。

    文承利落地揮劍,讓武靈王身首異處,血濺一身,也加快了屍體消散的速度。

    可文承陷入一絲遲疑。雲中?是什麽?

    就在這時候,耳邊傳來一聲嘶鳴。

    鬃毛和馬尾在燃燒,口中呼出的氣息像極了沙羅曼蛇的火焰。

    王化作了戰馬。他將永遠隨我征戰下去。

    哈,愉快,真是愉快。

    文承這麽苦笑著拍了拍雲中的背。

    愉快得令人開心不起來。

    本打算是抱著償債的願望,忍著身體上的痛苦來闖過這一層的,但沒想到事情的進展會這麽出乎意料。

    淮陰侯、趙武靈王,都被一章殺死了。

    太草率了難道不是嗎?!

    不,其實他們都告訴了我答案。

    在這個無窮的噩夢裏,他們的答案。在平凡歲月的磨礪下,他們的答案。

    英靈隻存於亂世,可落入和平後也不免沉淪。

    不爭。那最終也是我的歸宿吧。

    不過……

    文承咬牙忍耐這份鑽心的痛苦,注視趙雍的屍體完全消散在夜空下,慢慢將雲中呼喚收斂之時。

    “混蛋!”

    他大罵著自己、大罵著夜空。

    以至於所有人都被喚起共鳴似的佇立不動。

    這就是信仰反正的真相。

    生活中總會遇到高峰和低穀,但這不會令人氣餒。隻有平凡才會讓你沒有力氣堅持下去。

    所以當你上學、工作時,便開始帶上麵具融入這個平凡,假裝一切都好,你也很開心。

    而回到家後,默默地躺在床上而沒有人在意你,接著再被恐懼侵襲。

    你很明白在這個俗世裏,不凡就意味著孤獨難道不是嗎?

    所以害怕,所以彷徨。

    武靈王,淮陰侯,盡管我才來到這裏一年,但這裏的和平已經讓我感到窒息。

    我終於明白,和上輩子一樣,你們是被和平殺得支離破碎。

    懷疑這種和平帶來的不安,懷疑自己對於這個世界再沒有用處。

    我比誰都明白如果你們死在最後一場戰役裏,就一定會安息。

    我或許還沒有體會那麽多,但我知道孤單和磨礪的感覺。

    身邊人被和平折磨,卻因為我而不斷隱忍的感覺。

    但痛苦永遠不會結束。

    我的生命如此沉寂,遇到你們之後全數沸騰。

    你們墮落入人間隻用了一瞬間,而殺了你們的我還要承擔下去。

    被罪惡糾纏、被要挾、被責罵。自生自滅一般揮霍著我的鬥誌。

    不,我受夠了!受夠了這一年乃至每一年的渾渾噩噩!

    我受夠了這個萬曆年,受夠了這個粉飾的太平!

    受夠了這個充滿欺詐、物欲橫流的盛世!

    受夠了這個娛樂至死、信仰荒蕪的時代!

    文承含著無窮的悲憤轉身,凝之綻放出耀眼無比的烈焰。

    與此同時,蘿蘭重新和蘭陵王交戰。

    ◇

    金墉免胄戰,破陣何神速。樂府有遺聲,當歌凱旋曲。蒼苔蝕瑑刻,仰睇眩塵目。

    操翰無愧辭,千言不為辱。流湍齧馬鬣,客土日危蹙。人生妄區別,共盡同草木。(宋·賀鑄)

    因為一句話而導致君臣猜忌乃至身死。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早就受夠了。

    真當英靈重生就是給你們這些現代人驅使用的麽?

    又或者繼續砍砍殺殺,淪落到那無窮的噩夢裏?

    勇敢和誇讚之辭已經足夠,本來就沒有打算展開霸業,因此僅僅想結束這個鬥爭,回到我的小樓繼續沾起墨水,畫出我的愛人。

    就這樣帶著這份思念結晶,帶著這份思念去了真之組,因這份思念被凝然果斷拒絕,又被餘瀟捕獲。

    其實高長恭並沒有打算摘下鐵麵具,尤其是對方是個女孩子的時候。

    因為他和文承不同,蘭陵王是真君子。

    文承恰恰相反,冷靜下來的他辨認出蘿蘭的對手後,時不時會偷瞄一眼過去,生怕蘭陵王做出什麽讓自己頭頂發綠的事情。

    不過蘿蘭和蘭陵王的對決根本不需要文承擔心。

    因為蘿蘭的力道實在是太大了,高長恭隻能把她當做勁敵對待。

    在蘿蘭一個橫掃後,高長恭雖然想要躲開劍鋒,但全身的神經像是被燒斷似的無法動彈,因為撲麵而來的灼痛漸漸失去意識。這對他似乎也是解脫。

    這種痛苦隻會感到一次了。

    勇武不再,在這層噩夢裏,高長恭發現和他一起被困住的大抵都是同一類人。

    麵對這個勢如破竹的惡魔二人組,高長恭才明白什麽樣的人才不會重蹈自己的覆轍。

    離殤。這也是他對手裏寶劍忘卻不掉的雜念。

    在漸漸稀薄的意識中,浮現出她那失落又沉醉的臉龐,但是隨即又消失了。

    一絲雜念就能讓戰局急轉直下,尤其是高長恭目睹了偶像武靈王對文承的認可後。

    可文承察覺到蘭陵王越來越低落的鬥誌卻不開心了。

    果然人長得帥也是負擔嗎?重感情也是負擔嗎?

    雖然我覺得自己還是蠻帥的(並不是),但也舍不得拋棄任何一位美人吧,對別人好就是錯誤嗎?

    不是,這條鴻溝越來越明顯了。

    不管敵人多麽俊美或者令人憐愛,隻要他不是我的人,那就一律殺之。

    “蘿蘭,搞得定嗎?”文承接戰之餘,遠遠地問了一下。

    其實很想說蘿蘭要不要咱倆換一下,我生怕他摘麵具啊。

    “大可放心。”蘿蘭卻回頭瞥了一眼,露出一個好好打你的微笑,又轉向高長恭衝刺。

    可就在這時,高長恭真的摘麵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