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兩百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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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重複就代表前麵章節購買率太低, 購買後可正常閱讀  烈日下, 一個瘦小的人跪在太陽底下,臉頰被曬得通紅,滿臉汗水。

    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卻始終挺.立著。

    中途有老宮女碧青過來看了眼, 又把這事報給了七皇子。

    這碧青是麗妃從娘家帶來的,是個忠仆。麗妃母子失勢後,還跟在七皇子身邊少數服侍的人。

    本來她就覺得二皇子帶七皇子出去遊湖不妥當, 麗妃娘娘才剛被打入冷宮,七皇子哪有心情, 但他們無法拒絕如日中天的二皇子。

    她焦急等待宮門外, 才看到七皇子全身濕透走蹣跚走來, 身上發著高熱,簡直嚇得肝膽欲裂。

    去太醫院請太醫, 卻被告知, 所有太醫都去為皇後診脈了,沒辦法過來。

    其實哪裏真擠不出人, 隻是好聽的借口而已。

    邵華池燒得迷迷糊糊,不吃不喝。

    卻忽然吩咐碧青來這掖亭湖,看個小太監。

    碧青當然不願意,卻拗不過他,這差事實在莫名其妙。

    當邵華池聽到人還跪在那兒, 也不知怎的, 笑了起來, “雖是個薄涼的,卻沒陽奉陰違。”

    晦暗的眼神,漸漸燃起了一抹光。

    徹底對宮裏踩低捧高的現象心冷的邵華池,竟覺得有那麽點安慰。

    他縮在被子裏,又燒得昏過去。

    幾個時辰後,天邊餘光籠罩大地,遠處暮靄籠罩下的宮廷居然讓人覺得溫馨。

    長久的跪地令膝蓋不能彎曲,那僵硬的酸麻滋味讓傅辰苦不堪言。

    起身太快,血液突然湧上腦部,傅辰摔倒在地上,結結實實得撞上。

    缺氧造成的眩暈令他幹脆等待那股勁緩過了再起來,盤腿坐了會,湖麵上的荷花開出了花苞,在夕陽中盈盈綻放,徐徐清風帶著湖邊的清爽味吹散了一天的疲勞,掖亭湖的寧靜美麗也給傅辰帶來片刻放鬆。

    確定手腳能再次活動,傅辰將那三座宮殿清掃完畢,也虧得他平日打掃的勤快,還算幹淨,效率很高就能完成差事。

    隻再回監欄院的時辰有些晚了,在出了掖亭湖的宮道上卻遇到福熙宮的墨畫,福熙宮住的是德妃娘娘,而墨畫是德妃身邊的大宮女之一,最貼身的人兒,平日很少見得,傅辰也是今兒早上將皇後和四妃送走時,將裏邊的記得七七八八。

    這貼身的宮女,那都是百裏挑一,模樣絕不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而是真正的沐浴春風,步子脆快,笑容得體,看著說是大家閨秀都不奇怪。

    “墨畫姑娘好。”這遇到了,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墨畫沒想到這個小公公認識自己,倒省下了自我介紹,“你怎的認識我?”

    “小的今日在福熙宮門外見過您和德妃娘娘。”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有機會他當然要把人都認全了,以防衝撞了貴人。

    “倒是個懂事的,這食盒是我托小廚房做的,今早勞小傅公公送我們娘娘回福熙宮,正好多出來便帶過來給你嚐個鮮。”墨畫笑著,將食盒推了過來。

    大約是為了不被起疑,墨畫還相當體貼用的是下等太監常用的竹籃樣式,傅辰就是提著也是不礙的。

    “這哪使得,這是小的分內之事。”收了東西,就要辦事。

    而這辦的什麽事,卻不是他能拒絕的了。

    墨畫臉上的笑意漸淡,傅辰很有眼色的將東西收了進來,再拒絕下去可就得罪人了。

    “姑娘,今早的事小的真不知道。”這皇帝的家務,哪裏容得他來搬弄是非。

    就是德妃給再多的好處也沒法透露。

    那墨畫笑靨如花,“你這公公真是有趣的緊,放心吧,我什麽都不會問。”

    “那可是德妃娘娘有什麽吩咐?”傅辰又謹慎問了句。

    “讓你拿著便拿著,還是嫌這東西不好?”

    “您可言重了,小的這不沒見過那麽漂亮的糕點,看懵了不是!”

    傅辰一臉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幾分真切,再堆著笑容,加上年紀小,看著很討喜,隻覺得這小太監很實誠。

    墨畫對傅辰的識趣還挺受用的,就喜歡這種明白人,“哪那麽多話,拿好了,我這就先走了。”

    等墨畫離開,傅辰卻是完全丈二摸不著頭腦,仔細回憶了一番早上送德妃他們回去的畫麵,當時實在被那宮女死前的眼神懾到,也不怎麽在狀態,隻依稀記得德妃娘娘對他很是溫和,問了好些個問題,諸如老家在哪兒,家中人口,怎麽進的宮之類的瑣事,這種事情又不是秘密,內務府都是有備案的,以德妃的能力,想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特意過來沒什麽吩咐,隻為了送個食盒?還這麽小心謹慎的過來。

    要說墨畫過來送食盒德妃不可能不知道,德妃沒有什麽目的,他是不信的。

    這上麵人做事情的深意,他是真的琢磨不透。

    但他一個小太監,沒後台沒人脈沒權利,德妃這後宮的女主人之一,能需要他什麽。

    既然躲不掉,傅辰也不自尋煩惱,總歸日子要過下去。

    剛要抬腿,嘶。

    傅辰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會兒他膝蓋還疼著。

    晉朝有規矩,三品以下的宮女太監是沒資格讓太醫看病的,倒是可以自己去藥庫取些藥材自己熬,可大多宮女太監大字都不識一個,去哪兒知道自己什麽病配什麽藥。

    生病,從古至今都是富人的權利。

    ——晉.江.獨.家.發.表——

    提著食盒,傅辰剛進監欄院,就感到氣氛有點不對。

    他拉住個小太監問情況,被告知李祥英讓今天晚上下了差的人都待在屋子裏別四處走動,到了酉時在庭院裏頭集合。監欄院的庭院很大,草木扶疏,也是每個月頭掌事太監教導訓示小太監的地方,平日除非有人犯了事,才會下這樣的命令。

    傅辰將食盒拿回去想與其他太監分著吃掉,他現在餓得有些受不了,加上曬了幾個時辰,整個人精神氣更是有些低迷,也幸好他平日都有偷偷鍛煉,身子骨還算可以。

    打起精神進屋子裏,就看到幾乎所有小太監都聚在一頭,表情鄭重地說著什麽。

    看到傅辰進來,王富貴才走了過來。

    “辰子,出事了。”

    “怎麽了。”傅辰把食盒拿出來,放在簟席上打開,“膳食房要來的,是貴主子們留下的。”

    有晉太宗打下的江山加上前朝的積累,宮裏頭在吃食上並不缺,或者說就算缺在明麵上也會不會表現出來。晉成帝是個好大排場的,驕奢淫逸,而各種妃嬪也是同樣,每日都有不少食物是浪費的,這些菜肴有的會賞下給些門麵的太監,沒賞賜的話就會送回給膳食房,若是在裏頭有熟人,就能偶然得到點食物。

    所以傅辰這麽說,並沒有人懷疑這糕點的來曆。

    小太監們本來凝重的氣氛稍稍活潑了些。

    一個叫吉可的小太監哇哇大叫,“哇,小桃酥,辰子哥你棒呆了!”

    馬上眼疾手快搶了一塊塞進嘴裏,也不管什麽味道,塞了再說。

    對他們來說能嚐到貴主子們的東西,一輩子也沒幾次。

    “慢點吃,還有呢……”傅辰拍著下吉可的背。

    吉可是去年才進宮的,還是傅辰帶著去淨身的,與傅辰很是親近。

    “辰子哥也吃!”吉可也拿了一塊喂傅辰。

    傅辰吃進嘴裏,嚐著有點太甜膩,不是他喜歡的味,但殘留在胃裏的卻是一種名為溫暖的力量。

    看著這個才六歲孩子,就想到他進宮前家人麵臨分別的場麵,母親肚子裏的孩子也應該出生了吧,也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你的頭是怎麽回事,磕成這個模樣!快過來。”

    王富貴一看傅辰額頭上的傷就把他拉到一旁,翻身去櫃子裏找傷藥。沉默給傅辰上藥,卻沒問原因,任何一個貴主子或是級別比他們高的,隨便找個由頭都可以教訓一頓。

    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從額頭傳來,傅辰看著裝著藥膏的瓷瓶,笑道:“哪來的?”

    “還不是小央給的,你也知道梅姑姑人好。”說到小央,王富貴一臉甜蜜的笑了。

    對於那個誓死追隨自己,連宮裏都願意陪自己來的女子王富貴是由衷的感激和愧疚。

    傅辰小聲湊了過去,“聽說你們要私下結為菜戶?”

    如果說對食是互相找性.伴侶,那麽菜戶就代表著一種比較正式的締結婚約。菜戶,前朝《宮廷.野誌》有記載,大致意思就是定下彼此婚約,發下誓言,終生結伴不得偷情,是宮內比較正式的形式,與普通的平民夫妻一樣。

    王富貴這高大個兒忽然就紅透了臉,支支吾吾的嗯了聲。

    “恭喜你們!”傅辰也很替這對波折不斷的有情人感到高興,就是現代也少有這樣生死相依的,何況王富貴還是斷了根的。

    看到美好的情感總是能讓旁觀的人都會有幸福的感覺。

    “剛才你要說的是什麽事?”

    吉可又跑過來貼心地給傅辰喂了一塊桃酥,桃酥香脆可口,雖然甜了點,但卻是很抗餓,傅辰總算覺得自己的胃不用受罪了。

    王富貴就把事情說了遍,今天午後,內務府人手不夠就把陳作仁等人給調了過去,今天早朝後晉成帝就派人把南洋進貢的荔枝分給各宮娘娘,除了懷孕的皇後,就屬近日最受寵的祺貴嬪分到最多,大約是報的時辰誤傳了,等陳作仁他們送過去的時候,鎮荔枝的冰有些化了,荔枝的口味也不夠新鮮,祺貴嬪才來宮裏一個月,家世顯赫,到了宮裏也在段時間內備受皇帝寵愛,性格不免跋扈,一怒之下就要把這批玩忽職守的小太監通通斬首。也幸好總管公公安忠海在場阻止了,說今日皇後娘娘有了孕,是宮裏的大喜事,萬不可殺生。

    宮裏人稱其為海老爺,海公公,六位總管太監中不是最受皇帝器重,卻是對下麵人最和氣的。祺貴嬪倒也給安忠海麵子,雖是免了死罪,但打板子是不可能少的。

    “你看怎麽辦,五十板子下去,仁子哪還有命!?”王富貴等人也是急得額頭冒汗。

    傅辰撫上胸口處的衣服,似在摸索什麽。

    就在這時候,外邊響起了集合的聲響。

    “人人都想要權力,你不想要嗎?”

    “知我為何選你嗎,你有一雙超脫你年齡的眼,那裏藏著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望。”

    “你這般模樣,可以有更好的選擇,而我,能給你。”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麽選。”

    一連串的話,能將人最潛在的欲望勾起來。

    傅辰不語,聽著德妃的話,句句砸進心裏。德妃起身,雍容華貴,她的的氣息,緩緩噴在傅辰的脖子上。傅辰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輕笑道:“我曾有個愛人,認識他的時候也是你這般歲數,你這般藏著秘密的眼睛,你這般謹慎的性子,你這般清秀幹淨的模樣,當年我還是庶女被放在鄉下老宅裏無人問津,直到皇上一紙聖旨,家人感恩戴德地把我送入宮,後知曉我與他情投意合,竟把他送進宮。”

    送進宮的男性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這德妃的家也是夠狠了,這樣一來可不是直接斷了任何可能性。

    傅辰才知道德妃的過往,他麵露困惑,“那他後來……”

    “死了。”

    傅辰沒有問怎麽死的,而德妃顯然也不想說。

    “我給你考慮的時間,本宮自是惜得你這可憐見的,不會強迫與你。”

    “今日之事,若本宮聽到有任何傳言,你在宮外的家人一同連坐。”

    “下去吧,本宮乏了。”

    最後他在德妃慵懶的驅逐中,渾渾噩噩地走出福熙宮。

    他相信任何一個能得了貴主子眼的太監,都會迫不及待答應。

    他沒有馬上應下,也許在德妃眼中是不知好歹。

    德妃冒著株連九族的罪,也要膈應皇帝,這是多大的仇怨。

    又想到平日裏德妃在宮中的口碑人脈,皇上雖不過夜,但從來恩寵有加。

    他頓時覺得從腳底竄上一股冷意。

    這由得了他嗎,做個女人的禁臠,靠主子臉麵的男寵?

    甚至還不如男寵,在所有人眼裏現在的他隻是個閹人。

    一陣胃痙攣,他撲倒在宮道的角落鑽入樹叢中,還在胃裏消化的食物都被他反了出來。

    吐到沒東西了,還在幹嘔,生理性的淚水彌漫眼眶,臉上和胸口似乎還殘留著那個女人撫摸的觸感,喉嚨火辣辣的疼。他們的年紀相差幾乎兩輪,他想到現代流行的一段話,無論多老的男人,喜歡的永遠是二八年華的少女。

    或許,這個定律,對於女人來說也一樣,這寂寞的深宮,總要找點樂子。

    難道有幸當個樂子,他就必須感恩戴德?

    這是什麽道理!他甚至想撕了那女人言笑晏晏的臉。

    ——晉.江.獨.家.發.表——

    傅辰踉蹌從樹叢後走了出來,並未發現身後一雙沉靜聖潔的眼睛,正是離開許久的三皇子。

    邵安麟施施然從不遠處走出來,望著傅辰離開的方向。

    傅辰是個規矩的人,心中再多的鬱氣都沒有任意發泄,他從福熙宮出來,就往監欄院走去。

    卻在經過一座宮殿時,聽到裏頭嬉笑謾罵的聲音。

    “喲,傻子,還不過來爺爺的胯.下。”

    “哈哈哈哈,快來撿啊,傻子真傻了啊!”

    一個衣冠不整,蓬頭散發的人尖叫喊著什麽從門口衝了出來,撞上迎麵而來的的傅辰。

    傅辰回神就注意到一雙熟悉的眼,赫然是曾經罰他跪在烈日當空下的七皇子:邵華池。

    聽到後頭的追趕聲,而前頭撞到人的邵華池似乎也沒注意到傅辰,徑自朝著前頭奔跑。

    傅辰壓下心頭震驚,幾乎想都沒想,轉身躲入柱子後頭,很快裏麵的兩個太監追了出來,將狀似瘋癲的邵華池給帶了進去,關上宮門,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傅辰透過牆上的鏤空花紋望了進去,見邵華池目光渙散,神情呆滯傻笑,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泥濘,他似乎看到了看向這裏的傅辰,朝著這個方向嗬嗬嗬笑了起來。那副模樣和之前見到傲慢隱忍的皇子簡直判若兩人,傅辰早在一個月前就聽聞七皇子落水後發了熱症,之後人燒得神誌不清,太醫也束手無策,後來雖救了一條命回來,卻癡傻了。原本就不待見麗妃母子的皇帝,本想將之從皇子中除名,卻遭到心善的皇後和大臣的阻止而作罷,最後將其給皇後代為撫養。

    傅辰卻是知道皇帝之所以這麽狠心,恐怕還是認為七皇子非自己的孩子。

    這座宮殿平日人跡罕至,想要怎麽折騰又有誰會知道,而這幾個太監,想來是皇後派來送飯的。

    “他在看什麽!那地方有人嗎?”其中一個馬臉太監看向傅辰的方向,發現什麽都沒有。

    “哪有什麽東西,你和個傻子有什麽好較勁的?”身材較瘦的太監拉住了他,朝著外頭看了兩眼。

    馬臉太監響亮的巴掌就打向邵華池,力道相當大。

    很快那半邊麵具打了下來,兩太監因為一下子看到那如鬼般的一麵,嚇得拉住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