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江陵之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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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起!!”前方武將手持馬槊,一舉一動甚是霸氣。第二波精銳的將士就這麽坐在地上,聽得命令,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如同後世精銳,一板一眼,無不體現著他們是整個國家最精髓的重心。

    趙烈雖然沒接觸過大規模戰爭,不過也很清楚,到了這個階段,雙方誰都不肯輕易放棄,哪一方隻要稍微退一步,就會滾入萬丈深淵,永劫不複。所以自然也會在這個階段,將戰爭推到白熱化的程度。

    別看隻有那麽幾天時間,戰爭的消耗非常的大,尤其是攻城戰。莫要小看幾日強攻,它要比消耗來的猛烈,死亡人數也會更多。消耗戰一般都是互相放箭投石,很少用兵強攻。而強攻則直接用人數和勇猛壓垮對方,旨在快速結束戰鬥。古人雲:倍則擊之,十則圍之,但是想打贏自己十分之一的敵人,也並不容易。

    曆史上多的是以少勝多的守城戰,所以攻城要攻心,這等雄闊的大城池,沒有內應是很難破的。

    趙烈喜歡西城,西城易守難攻不假,作為唯一一個擁有三個甕城(半圓城牆,可以無死角射擊)的城門,實在是難以打上去。但是天下災變出內部,沒有哪個組織的內部不會出現**,也沒有哪個人不受腐蝕的操縱。如果趙烈喜歡裝,他會告訴自己的隊主:今晚子時,會有一神人天降,自開西城城門容我軍入。

    不過做人嘴要嚴實,並非什麽都可以胡謅八侃。做什麽事情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有很多都是根本意想不到的,也有可能會有一天因為多嘴,被別人砍了。

    中午剛要造飯,韋孝寬便持不住了,召集軍隊又要強攻。前日第一批猛攻的將士還在拄拐,第二批便要奮不顧身。

    前日攻城太過猛烈,那箭矢用火用的過猛,把梁人的挑簾燒掉以後,塔樓與呂公車剛要推上去,就被城裏那些投石神手給砸了個稀碎。想來如果不燒了那些挑簾,也就沒有這麽大的麻煩了。

    停了幾日的時間,主要是將屍體掩埋,其次便是將那些已經被砸碎的呂公車再次修建起來。如果攻城的軍隊不能以最快速度衝上去,縱然後有百萬雄師,也無濟於事。甚至有可能因為軍糧問題,不得不撤退。

    第二批精銳,方才是重中之重。那城下人頭攢動,各種攻城器械都一應俱全。而城上也毫不示弱,人形湧動的要比平日多得多,似乎這一場仗,注定就是一場絞肉的仗,雙方都不肯鬆懈一絲一毫。

    過了一刻鍾,兩方人就這麽僵持著,而軍中大將則不斷根據望樓上的要求,調整著部隊的站位與進攻次序。城上人頭動來動去,似乎是在做什麽,過不一會兒,整個城牆內外都是惡臭的味道。

    隊主和趙烈瞬間就明白了什麽,隊主罵了一聲“艸”,趙烈心底也很想罵髒話,但是還沒罵出來,就止住了嘴。

    這股臭味不是別的,就是曆史上最著名的防守武器:“金水”。何所謂金水?便是將人和家禽的糞便尿水,放在一個諾大的鍋裏煮熟,然後給爬雲梯的士卒迎頭澆下,那些士卒不僅會被滾開的沸水燙傷,還會感染很多糞便裏的病毒,全身潰爛而死。因為是黃色的,所以稱為金水。

    這種東西,有如後世的毒氣彈,唯一的好處便是不會傷到自己的部隊。不過,光是臭味兒,恐怕就沒幾個人受得了了。

    韋孝寬氣得一氣兒揪掉了自己好幾根胡子,抓著楊忠便要與於謹去說。楊忠也很無奈,這等事情傷天害理也罷,除非你把他抓住殺了,否則該用人家還是會用。

    “那蕭鐸小兒濫用金水,是要傷天害理不成?”韋孝寬很在意兒郎的性命,並非真是因為這等事情真的傷人心,而是因為他起的頭要再次強攻。如今打不下也便罷了,這等時候衝上去,能有幾個人活下來?軍士便是求著督戰使砍了,也不願意那麽死去。

    眼下軍營裏都在咒罵梁人,實際上都擔心自己會被派上去送死。而國家精銳也不能被這麽說澆死就澆死了,得有說法,才能繼續攻城。

    ……

    胡僧祐很擔心,不過看今天皇帝的臉色不錯,似乎想起這麽個招數,很能克製那些勇猛人的烈心。

    不過這種事情並不是拖著就能解決的,想破解這個事情,其實有很多種方法,隻要靈活多變,一定能解決掉這個問題。如果長期就這麽把希望留給“拖著”二字,那恐怕也是“敗亡不久矣”。

    蕭繹有想法,不代表有遠見,他比他的爹要弱很多,隻不過同族兄弟互相殺害倒是繼承得完完整整。

    “今日召卿等來,隻為一件事。”蕭鐸坐的比平時要大氣得多。聲音也開始變得更有侵略性,這讓那些朝堂的那些油條謹慎不少。

    眾人都埋著頭,不僅因為不能在朝堂上仰麵視君,更是因為這樣可以避開很多不必要的露相與麻煩。

    作為一個皇帝,會看到所有人都跪坐在他麵前,低頭不語,這就會讓人想到曾經人們對自己的趾高氣昂。有類似於苻堅,當王猛將天底下所有大臣的腦袋都掰下來的時候,方才體會到,做皇帝真爽!

    “近期朝堂上下人心惶惶,予時常聽聞有人私通魏賊,不法於社稷。”懷疑,也不僅僅是懷疑。那些世家子弟有的是出路,從他年幼到年長,南北世家都是關注的,隻要是世家子弟,都不會被亂兵殺了。但是那些沒有多少世家根基的人呢,他們又會如何應對?

    出賣從來都不是一件單純的事情,往往無意之間,裏麵的事情會很複雜。蕭繹最在意的,便是他平時根本不屑一顧的人。

    王褒猶豫了很久,他之前一直想阻攔蕭繹在這麽一個特殊時期發難,這樣顯然會讓動搖的人心徹底傾倒向另外一方。

    不過猶豫了很久,該說也要說,雙手舉著笏板偷偷瞄了一眼,隨即開口道:“陛下宜當安心,朝堂上下皆忠誠死士,未嚐有一人擅自與魏賊私通。如有,臣請先於陛下動手,戧殺此人!”

    蕭繹有些淡然,既然他最信任的大臣都如此言語,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也罷,退了吧……”

    “陛下……”

    王褒還要上奏,主要是想把這個城防問題說清楚,如此方法雖然能震懾一時,卻不能震懾一世,總有辦法應對。如果讓魏人找到了破解的辦法,那城池殘破,不就指日可待了嗎?

    不過話到嘴邊,蕭鐸卻已經消失不見。

    ……

    於謹與眾軍商議,宇文護卻有點不在乎,不過是金水而已,人死的再多,能有江山社稷重要?攻下來了,便是天大的功勞於眾人分享,下人的性命如同他們的名字,賤的不堪一擊。

    韋孝寬冷靜下來說道:“愚以為,金水如同火油,主下傾而不能遠射。我們可以多放置弓弩手在塔樓之上,而以猛士帶上重盾油布佯攻城池,如此一來敵不攻自破矣!”

    於謹也點頭:“如果梁人隱藏著這等手段,倒是一大殺器,如今先行暴露,則失了出其不意的道理。依大將軍之謀略,甚好。”

    次日,趙烈所部收到命令,要求佩齊二石弓與勁駑,登樓作戰。後備軍這次給東西出奇的快,畢竟上麵人下來的命令,要從中撈油水,得看清權力是誰給的,然後再動手。前世的趙烈還以為是人家突然發了善心,後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權宜,都是“套路”。

    次日全軍頂著金水的惡臭,橫縱成隊。趙烈跟著隊主上了塔樓。那樓高二十一米不止,上麵的空間足夠並排站下七八個人,且每個塔樓會有上下三層空間,用作登城射箭的窗口。整個西城有四個如此的塔樓,用起來,便有上百人射箭夾弩。

    眾人都跟著塔樓緩緩前進,那些先登的勇士都用粗布遮住自己的口鼻,頭頂上盯著重盾和油氈子慢慢往城下靠近。

    大將胡僧祐很是緊張,顯然魏人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金水奇臭,雙方都堅持不住多久,唯有挺住這一次進攻,方才有一線生機。

    後方的戰鼓忽地擂起,那士卒的一切精氣神忽然就提升到了最高。眾人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人山人海,又看了看那直插天際的城牆,毅然決然。

    前軍先鋒猛地喊了聲“攻!”所有人忽然從安靜中暴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與力量,哪怕前方是能讓人魂飛魄散的金水,也要拚命衝鋒。

    趙烈拉開弓,慢慢地感受著它帶來的那種力量感。軍營的生活,讓人變得沉穩、剛毅,自然也讓人變得力氣奇大。如果不是那些巨型木頭的鍛煉,趙烈還拉不起二石的弓。

    隊主靜靜地把趙烈擠到一個角落,然後也不管他什麽感受,自顧自地整理箭囊的位置。

    城上的火油已經準備好了,金水也已經就緒,那城下架設的雲梯,便是雙方最為看中的期待。

    趙烈還在幻想著能否在這裏射死胡僧祐,隊主已經開始吼道:“準備……準備,放!”

    那箭矢雖然不多,目標卻異常明確,趙烈感覺自己雖然被擠在角落裏,可是箭法卻出奇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