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鎮獠平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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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烈做了好幾個型號的楔子,甚至還模仿榫卯結構做了好幾個需要鐵釘銜接的地方。有時候,他甚至感覺華夏最高的智慧就在這裏,就在一個小小的榫卯與楔子裏麵。

    以後也會用到,不管何時,隻要人類的技術能支持得到,就一定能用到這種結構。這已經超越了智慧,它給人們帶來的,似乎現在的人們還不能理解吧。

    聖人?後世的孩童們已經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麽簡單的蔑視了,他們在全世界的保護下肆意妄為,卻始終不知道他們生活的世界比洪荒野獸的時代更加可怕。

    聖人還是要出在這個時代的好。

    當他將兩個互不相幹的架子用榫卯結構搭建在一起,並且牢不可摧的時候,隊伍裏都驚呆了。軍隊裏既是軍人又是鐵匠,又是木匠的人不少,但大多數都把自己的眼光放在那些“精巧”的東西上,因為那些“精巧”的東西可以賺錢,最起碼在後世,人們管它叫“手藝”。

    但是墨子與公輸般的能耐,似乎隻有在殺戮中方才會得到體現。

    寨子裏實行的都是族製,裏麵強壯的漢子都被調走去抵擋楊忠的主力了。並非沒人想過這個偷襲的事情,隻是抵擋主力需要全力以赴,他們沒有什麽資格既什麽又什麽。

    當他們看到趙烈一隊的時候,其實也已經晚了。趙烈做事偏向於不緊不慢,不過用這種方法會比平常的功夫還快,到最後,要比同時動工的師傅快那麽兩天。原因就在於壓根不用鐵釺定死,隻需要聯合結合處就足夠了。

    蠻人們沒啥能做的,隻有愣愣地瞅著漢兒胡兒做的木車,直直地推上半山腰。蠻人的鎧甲,似乎隻能給那些通風報信的人留下一點拖延的時間。

    ……

    “哎呀”那細嫩如桃花一般的手指忽然流出了鮮血,她還沒反應過來,鮮血就已經滴落在尚未填滿的刺繡上。

    那丫鬟聽得一聲慘叫,不管不顧衝進來,見女子沒事,方才找了綢緞按住女子的手指。

    蕭葉若這輩子從來沒這麽擔心過一個人,她對那人的感情並非是衝動。也許後世的青年們在一起隻需要一句我愛你,但是這種兵荒馬亂的年代裏,一句花言巧語給不了什麽實際的安心。

    采兒從來都鬼靈精,如今卻什麽都不說。蕭葉若卻嗔怒她用綢緞給自己捂手指,不僅浪費好東西,還止不住血。

    采兒卻吐舌頭,她身上的鈴鐺鈴鈴作響,讓人很享受那種女子輕盈步伐帶來的空靈。

    “你便是擔心他死在戰場不是?”采兒很能懂人心,仿佛這種感覺是天生的。

    “你懂什麽,快去做飯,相信他不久就回來了,不會有什麽危險的。”蕭葉若看了看手指,發現已經不流血了,但是刺繡上的花朵已經染了鮮血,根本做不得了。她氣的用針紮了好幾下,方才將東西整個扔在桌上。

    她喜歡斜倚著,從自己的胳膊杵著自己的下巴想事情。她從小就這樣,很安靜,從來不與其他女子過多玩耍,有時候女子的事情非常的莫名,她潛意識裏其實非常渴望出嫁。

    她從小讀女戒,覺得班昭說的話非常的在理。有很多事情並非男子會去做,隻是因為有了女子,方才有了那些恩怨情仇,打打殺殺。

    當然並非什麽都是女子的錯,但是世間就是有男女兩種人,偏偏很多男子喜歡攀高枝,卻不懂得把自己擺放在正確的位置。即便是錯了,卻最後怪在女子的頭上,稱什麽紅顏禍水。

    蕭葉若平時不開窗子的,有時候會走到書房去回味趙烈在的時候的場景。那種時光很是甜蜜,回憶起來,空氣中都帶著甜味兒,那種蜜糖特有的甜味兒。

    葉若渴望嫁給一個英雄,她偷偷讀過父親的書,知道三國的曹孟德等人,她很反感曹孟德,因為他總是喜歡別人的妻女而不在乎自家女子的感受。

    當他提筆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為洛神寫賦的曹子建,仿佛看到了能從內外兼容女子的那種真丈夫。他雖然年紀很小,卻已經具備了這一切條件,她會很幸福,她的直覺從來都準確。

    ……

    趙烈的楔子用的很準,幾個人用鐵錘敲進去的時候,正好卡住輪子後退的勢頭,也正好讓架子的頂端正式與寨子的圍牆接壤。

    眾人看了這麽個成果都很興奮,隊主帶頭率先跑上架子,提著大盾便要衝上寨牆。弓箭手已經在架子上了,隻是擔心摔下去,都趴在上麵,沒怎麽動彈。

    直到隊主親自吹響號角,把四寨十三聯的人們全部吹醒,方才衝上寨牆。

    蠻兵很少,約莫有百人左右,且手中的刀看上去都像是祖傳的,壓根就沒有什麽威懾力。他們的鎧甲大抵都是皮甲,有的甚至什麽甲都沒有,就隻手拿著一個削尖的木棍,對著趙烈等人比劃來比劃去。

    隊主首當其衝,跨過架子的那一瞬間突然一個轉身,那手上的刀跟著自己的腰部轉動,瞬間便劃開了一個人的肚腹。接著便將手中的鋼刀向前送去,愣是擋住了敵方衝上來的一記重盾。他的手指為了夾住長刀,放在了刀背上。那盾撞過來的時候便直直撞在他的手指上,他卻僅僅皺了皺眉頭,頭也不回地往後猛踹。

    這行雲流水之間,五六個人便已經衝了上了。趙烈也在其中,他看隊主毫不猶豫地向後猛踹卻被那蠻子躲了過去,當下便抽刀衝上去硬補,反而被那蠻人打落了武器。蠻子的刀就在他眼前晃悠,他硬著頭皮往後退去,心裏差點就自行死亡了。

    那蠻子看他退的倒是快,強行跨了一步,順勢將他踹倒。隊主則回頭欺身上前,抓住蠻子的中線,對他臉上就是重重地一拳。那人一個踉蹌,竟然摔倒在地,怎麽也爬不起來。

    趙烈起身不知道從哪摸得的長矛,對著他便是狠狠一矛。那人後背中矛,卻怎麽也摸不到自己那根長矛,他拚了命地去抓,拚了命往後轉腦袋,那手其實已經碰到了長矛,卻永遠也抓不到。

    趙烈似乎看到了,看到了他眼裏的精光一點一點地抽空,一絲一絲地黯淡,最後氣絕身亡……

    ……

    吃過了飯,蕭葉若兩人坐在窗前,豎著耳朵聽燭花。偶爾能聽到門外的小販吆喝聲,還有軍人下值回家的叫喊聲。直到城門關閉,酉時的鍾聲響徹整個穰城,她兩個方才安心下來。

    一個女子獨自在家很辛苦,幸好是兩個人,不然光是一個弱女子,家裏遭了賊可如何是好?

    采兒繡花就怎麽那麽好看,她說從小沒少挨了打,聽說那些鴇子還逼迫她們,用針紮她們。起初她是不信的,但是當有一天她發現那些宮裏的女子就此成了別人奴隸的那一刻,一切都映在她的眼前,那麽的真實。

    她剛要開口講話,忽然大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兩個人心下同時一緊,最心底是擔心趙烈出了什麽事情,猶豫了一會兒,葉若才叫采兒出去看看。

    開門以後,是個郵驛,他遞上來一封信,上麵寫著些什麽,采兒也沒看清。那郵驛上下打量了她一陣,方才離去。

    兩人見封麵上隻有一個趙烈 子陵親啟,也不管那麽多了,七手八腳將信件拆了封,看了內容,方才將那刻始終懸著的心放下來。

    采兒忽然調笑道:“夫人偷偷拆了家君的信,看家君回來怎麽數落你。”

    葉若嗔道:“剛剛若不是你慫恿,又怎麽會如此擔心。不過這信,似乎是他家裏人寫的,知道他的字,並且很是親切。想必我就算是拆了,他也不會怪我吧。”

    采兒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嬉笑,臉蛋兒上的酒窩始終掛在油燈最暗的地方。

    “他回來是否會休了你?”

    “你從小沒學到什麽好事,便偏偏學人家拆牆,他日等夫君回來,一定好好數落數落你。”

    兩個人都嬉笑著,全然不在意方才話裏那些在外人看來頗有敵意的話,盯著書信念到:“狗哥兒,時如逡箭,來往無常。自從郡內一別,如今算來已是有五月時光……”

    ……

    眾人紛紛避開寨門衝了進來,那隔壁幾個寨子看這寨子破了,紛紛收兵閉戶,堅守不出。

    趙烈撿起雁行刀,左手握著不知哪裏撿起來的木棍,正要衝上前去,忽然心中咯噔一下,沒敢抬頭,往回猛地一跳,卻沒能跳開。正頭頂不知被什麽砸了一下,那鐵盔咣地一聲,直接凹了下來。

    他的眼前忽然朦朧了很多,腦袋裏說不清是因為疼痛而神誌不清,還是因為震蕩而不清晰。他感覺自己的臉上流出了很多的液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什麽,胡亂地拽下來自己的頭盔,胡亂地摸了一把,仿佛那裏已經不是自己的頭皮,竟全然沒有感覺。

    有的人跑過來要護著他,他一個沒注意,踉蹌地坐在地上,過一會兒便漸漸失去了意識,也不知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