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章 荒山野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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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莊的妹妹。
其實秦墨到對她沒啥敵意,畢竟始終都是一副沒長大的小孩子脾性,隻是這個性子,以後再生活,總還要吃虧的。
此刻,她罵完秦墨,卻被那些官兵牢牢抓緊鏈子,口中又帶嗬斥,跟慕容莊一樣,蓬頭垢發,哪裏還有一點之前郡主的樣子。
那慕容翎從小本就是嬌生慣養,恰好遭遇此家中變故,又知道秦墨是參與其中,別說以前,她哪裏受過這些獄卒的氣,此刻,那雙眼鼓的圓愣愣的,眼中仇視的眼神,恨不能從秦墨身上盯出兩個活生生的血窟窿出來。
但是秦墨哪裏管她,見到她不甘,帶憤恨的眼神後,麵色不動,慢條斯理的放下車簾。
秦墨的任務是陪同慕容莊的,此刻,她在馬車裏,慕容莊的人一定就在馬車外。
“夠了麽,我做的還夠不夠——!”
馬車一直緩緩前進,聲音貼著馬車車璧傳過來,落在秦墨耳中,這聲音帶點沙啞低沉又格外清晰。
他的音量,隻夠她一個人聽見。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整個背脊都冷了起來。
心裏,‘咚’的一聲,不覺間,似一塊大石頭砸了下去,打的心上她一直凝固的堅強,冷酷,就散散的,忽的,心上滿是的柔軟。
其實,他一直在為自己付出,總是那麽卑微的,從開始折磨自己而用來表達自己的愛意,或許,他方式錯了,但是不可置否的,他似乎真的從來未真心的傷害自己,利用自己。
而且是真心愛自己。
他願意為她,放棄執念,放棄一切,曾經威風一時,堂堂郡王,淪落成焱國最卑微的階下囚。
此刻,他問自己,夠了麽,這麽低沉,沙啞,卑微的語氣。
下一刻,秦墨的心痛了。
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歉疚於他,哪裏是此刻才心生歉意。
她沉默,車輪壓在泥土地麵,發出咕嚕的聲音,掩蓋了其他。
萬裏迢迢的路程,秦墨自坐著馬車,兩路官兵押著數十來個犯人,都是作為此次犯事兒的人,走在狹窄的林蔭官道上,犯人走兩邊,流放,千裏路,很多犯人根本走不到流放的目的地,沿途的饑渴,官差的淩虐,不過在流放途中幾個月就死了。
慕容莊的流放地是漠北,路途又格外遙遠,且漠北土地貧瘠,條件艱苦,據說方圓幾百裏地,都無人煙。
漠北顧名思義,就是沙漠,漠北的東北方是北疆,西下還有翎國。
據說漠北就是寸草不生之地。
皇上要把慕容莊放在如此此地,足說明他心裏對慕容莊的態度。
秦墨車上臨行前備了充足的食物,幹糧和水。
一路上,兵衛和馬車洋洋灑灑行駛在京郊道路的末路上,一行人,逐漸裏京城越來越遠。
*
行了半天的路,早經過沿途京城外的兩個重鎮,此刻,離京城已經較遠了,這裏沒有兵衛駐守皇城,也沒有來來回回的巡邏隊,總之,就是離京城的掌控遠了。
一路上,風聲跡跡,蒿草初長,下過雨的泥土濕濕的,裹在車輪上厚厚一圈,新葉,綠茵,一呼吸,清風裏的清意都拉的很長。
雖說立春,卻春寒料峭,秦墨身上有棉袍自然不冷,旁邊還有綠蓮撥著的火爐,可是,那些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囚服的犯人便不一樣了。
領隊的讓隊伍停下來先就地休息,這裏恰在一片樹林,滿是林蔭,樹幹參天,天青色的蒼穹向大地灑下白光,再從稀疏的枝葉間疏漏到地麵,落在這條林蔭路上的倒影,斑駁。
流放,發配邊疆這種事兒,兵衛身上都會帶幹糧,不過犯人就沒有那麽好運了,給犯人吃的,都是劣食幹糧。
“來來來,喝水——!”
兵衛的催促聲在耳,也給犯人遞了水壺,每個人隻能喝一口,喝完了就遞給下一位。
在水壺沒傳到慕容莊跟前時。
“給——!”一隻素手,捏著一個牛皮水袋,水袋上麵有彩色的線和五彩珠子打的瓔珞掛在上麵,然後從馬車窗內伸出來,女子輕柔的聲音,雖然簾布未挑起,水袋卻標準的遞到那人的眼前。
因為這突然伸到眼底的水袋,慕容莊愣了愣,隨後,他抓過來,很自然的動作將水袋拿出來,取了塞子,喝。
不遠處還在給犯人分發幹糧的兵衛恰好因女子的聲音轉頭看這一幕,結果,倒是也不說啥,自己做自己的。
這犯人的之前是郡王爺,就算是犯了事兒到了這副田地,到底他們也不敢隨意欺負。
很多事兒,沿途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慕容莊喝了水,水袋自然還回去的。
片刻之後,女人又伸手出來,這次,是遞出來兩個梅花香餅兒。
沿途有這吃食,這幹糧自然比兵衛帶的東西好。
可是,兩個梅花香餅在手,聞著那清清香氣,此刻,慕容莊便再吃不下去。
想去年,這東西在府中,他天天吃,想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如今呢,父王流放,妹妹流放,母妃慘死,為了馬車內的這個女人,他連最後一絲掙紮的機會都放過了。
其實,驟然回想,他心裏還真是有恨的。
恨她,恨這個女人,從他當初在隨州第一次遇見她開始,她搞砸了他賭坊生意,然後他賣人到北疆的生意,總之,壞了他很多事兒,但是最後,他卻對她一再的心軟,原諒,原諒到最後,竟然喜歡上了她,愛憐她,舍不得傷她,結果,全傷了自己。
就如同現在,他們似乎互換了角色,她是一品國師,而他卻是階下囚,當初,他是郡王,她不過是一個平民丫頭。
嗬,多可悲。
那梅花香餅兒在他手心攤著,他垂眸,沉默看了很久。
下巴有胡渣,好久沒有修整的麵,也沒有了當初瑞昭郡王的美顏了。
因為想起對她的憤,他有種把她施舍的餅捏成碎末的衝動,但是,很久,攤在手心中的東西完好無損,他知道,到底他又舍不得。
秦墨,縱然你不愛我,深深傷我,我慕容莊放棄千萬金,放棄聲名,放棄地位,換你一個陪同,哪怕,這時間隻有短短一刻,我慕容莊也無法對自己說後悔。
而車內的人似乎也有相同的沉默,一直不說話,吃東西,連咀嚼的輕細聲都不聞。
短暫的休息後,又上路。
趕了快小半月的路,這一天,一行人在山嶺,恰好,春寒回潮,這天夜晚,竟然狂風暴雨,秦墨睡在轎子裏,聽的見外麵密集的唰唰的雨聲,風呼嘯,差點矯頂被給掀翻。
冷,又是深夜,夜雨淅淅,樹林裏到處都是風聲。
原本行程是今晚在下麵的州縣亦或者農莊可以借宿,但是恰好兵衛裏一個領頭的身體抱恙,隻滯留了小半日,如此,又急著趕路,現在一眾人隻能在山間過夜。
原本那些兵衛倒是不怕的,長年在兵營風吹雨淋的,隻是這些流放的犯人,這半個月來,日日夜夜的行走,吃不飽,睡不好,夜間睡一小會兒,天亮起來又得走,多有撐不住的架勢了。
“慕容莊——!”半夜,聽見雨聲,秦墨忽然驚坐起來,因為下雨,也點不起火把,整個山嶺漆黑一片,隻聽見人在夜雨中哀嚎哭泣的唱聲,都是那些囚徒的哭泣聲。
秦墨顧不得其他,綠蓮醒了,隻穿了件春衫,將車裏的油燈點亮,又將一隻琉璃燈點燃,掛在馬車一角。
寒夜,一張望出去,就能看見幾隻絕望而黝黑的眼。
“慕容莊——!”秦墨跳下去,發了瘋的叫著慕容莊的名字,不管腳下的雨水打濕她的繡鞋,樹葉間滴滴答答的水滴不時的落到她的身上。
馬車旁邊蜷縮著一個人。
頭埋在膝蓋,似渾身發抖。
秦墨找過去,看見他,果然,就是他,慕容莊。
“好了,不冷了,你別怕,有我,都有我——!”
這些天,她睜著眼一天天看他身體消瘦下去,他是郡王,曾經養尊處優的,再怎麽有脾氣,性格,也抵不住此刻在他身上發生的一樁樁變故,她眼看著他在流放的途中,一天天的消亡下去,先是身體,隻怕,現在精神也要完全的垮掉了。
流放,原本就是對犯人精神和**的雙重折磨和壓迫。
而現在,她擔心他整個人會撐不下去了。
果然,她一跳下馬車,就看見蜷縮在車輪外身體瑟瑟發抖的他。
她無法去深刻挖掘這麽多天來,她心上的痛,對他的愧疚,或者,還有那麽一絲絲的不忍。
她彎腰,手抱著他的頭,輕撫上他的濕發,手中摸了一手雨水,然後將他顫抖著半身圈進自己懷裏。
“慕容莊。對不起。對不起,或許我當初不應該那樣的,我不該參與其中,讓自己歉疚於你,撐下去,你還不是一無所有,你在京城還有人脈,你還有我陪著你。!隻要你願意,我就再陪你個三年五年,我都願意的”
雨水打在她臉上,此刻,她也分不清自己臉上滴下來的是雨水還是淚,總之,她隻知道自己這一刻,心痛了。
麵對此刻瑟瑟發抖,無助的她,她心疼了。
綠蓮挑起一盞琉璃燈,原本是下來為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喊著‘慕容莊’的名字跳下馬車的秦墨照路的,但是,突然看見眼前的一幕。
女子的眼中有抹異樣的沉靜,眼尾也亦有散開的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