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麵對著顧然然，張少總有一種難言的愧意，然而他卻無法補償她，麵對著她，久久不曾言語。

    顧然然似乎也並不在意，自顧自地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此次，她沒有再主動開口說話了，想來，她心裏也是委屈的吧。

    “然然，我真的很抱歉……”張少憋了許久，才憋出這句話。平心而論，這輩子張少都沒有對誰道過歉，不僅僅因為他是世家繼承人，更重要的是，他有他自己的驕傲。他的驕傲，不容許他向任何人低頭。所以，即便他最愛的女人死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對她說過一句對不起或者是我愛你。

    可是，這才認識顧然然一兩天罷了，他卻總是拚命的想要道歉，想要換回她最初的笑容，卻發現，已是千難萬難。

    顧然然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她輕歎道：“家主何必如此……你原是這個家的主人，本無需與我致歉的。”

    “然然這麽說，可是在怪我？”坦白說，他不信顧然然是那種會被家族封建禮數所束縛的女子，他第一次見到她便有這種感覺。因為，一個會被家族封建禮數所束縛的女子，是不會有那樣的靈氣的。

    “然然不敢……”她垂眸說道，隻是言語中，有些許的哽咽，很明顯是委屈了。

    張少一下子就慌了，他從小出生大家族，很小就丟掉了婦人之仁，所以他並不是會對女人眼淚有所害怕的男子。但是，他總覺得，這麽有靈氣這麽愛笑的小女孩，悲傷的情緒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

    “然然莫哭……”他張開袖子胡亂的為她擦拭著。

    顧然然終於抬起了頭，臉上卻無淚，隻是平靜的笑了笑道：“然然不敢接受家主的道歉。因為……然然深知，家主是為了給另一個人鋪路，才拿然然做了靶子。然然很害怕……害怕一旦接受了家主的道歉，此事便不了了之，然然不能對不起顧家。”

    張少的心狠狠一揪，他深知這小丫頭異常聰慧，否則也不會有那般的靈氣，但是，他卻從未想過，她竟能夠把問題看得如此透徹……如此一來，倒不好辦了。

    “然然，我對不起張璋和他的媽媽……”張少的心裏也苦，但他總想著要補償，那是他心裏永遠的結，他跨不過去的坎，所以隻能犧牲另一個人來成全……

    “那是你對不住他們！”顧然然也彰顯了大家族子女難得的強硬態度，下巴微微翹起，道：“為何你對不住他們，卻要用我來還？”

    “然然……”張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麵前的少女，似乎不認識她了。短短一日，他見識了她的各種溫柔和善解人意，便習慣了她的這種好，卻沒想到她也有這麽強硬的一麵。隨即苦笑，能夠散發那種靈氣的女子，豈會隻有溫柔的一麵？隻怕她心裏的強硬，連女戰士亦不能急。

    “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顧然然站起了身，一步一步逼近了他，冷冷的說：“因為你不願意從你自己身上補償，因為你貪戀你的這個位置，就如同多年前一樣！是，我承認你確實有這個責任，但那僅僅隻是你的責任麽？那也是你的執念吧？你對權利的執念，所以你無法犧牲你自己！可是，你又覺得愧對他們，所以你想把下一任權利給他，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補償了，可是你卻未曾想過我們顧家！你聽著，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我可以不斷地退讓，但這其中從來都不包括我們顧家！我以為你懂，但是你卻明知故犯了！我嫁給了你，你是我的丈夫，我原為你做什麽都是可以的，但是我們顧家沒這個義務！”

    說完這些話，顧然然徹底鬆了一口氣，她坐回位置上，苦笑著道：“其實，將小少爺過繼到我的名下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我有個請求，將來小少爺繼承家族之時，我們顧家就是他的外祖家！”

    “這是自然。”張少連忙道：“你就是他的母親，是張家的夫人。”

    顧然然卻隻是淡然一笑，夫人的位置她在意過麽？她隻是想著，即便此人是她的丈夫，她也決不能因此而犧牲她們顧家。“誰的兒子，又有什麽分別呢……剛好，我也不想生孩子，況且第一天我就已經決定了要把小少爺當成親兒子對待了，我說過我會做一個好主母、好母親，我的諾言，依然有效。”事到如今，她除了自欺欺人還能怎麽樣？

    “然然。”張少突然叫住她，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說道：“我當日許下的諾言，也永遠有效。”

    顧然然卻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轉身上了樓。

    張少頹然地倒在椅子上，他知道，他也算是似乎這個姑娘的心了。可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張璋終究更重要。

    好在，她能讓步。

    可是，他卻並沒有因為她的讓步而感到絲毫的開心，心口還略有些沉重，他是怎麽了？

    詩雨醒來了，張璋也總算是放心了。

    飯桌上――

    張璋不斷地為詩雨夾菜，臉上的溫柔就連張少也前所未見。

    顧然然也給詩雨夾了一口菜，末了還笑了笑道：“小少爺，我們大家可都吃了這道菜，都沒有什麽毛病，你該不會懷疑，我趁這時候下毒吧？”

    張璋的臉一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下頭吃菜。

    張少看了一眼顧然然，卻並沒有說話，也低下頭吃菜。今晚的然然，話中似乎帶著刺兒。

    張少還是不了解顧然然的，顧然然怎樣都沒關係，但她決不能忍受被人陷害了，真當她大家族出來的千金好欺負麽？

    詩雨也乖巧的吃了顧然然夾的那一口菜，咽下去後顧然然卻似笑非笑地道：“我還以為詩雨小姐對這道菜過敏呢，畢竟那晚都成那樣兒了，原來，並未曾過敏啊……”要說這小女孩心思也真夠重的，到底有多想不開才會想要陷害他們顧家的人？她不知道顧家世代書香門第同時也精通藥理麽？

    詩雨的眸中再次泛起淚光，可憐巴巴地看著張璋。

    張璋立刻起身護著詩雨，指著顧然然罵道：“你這個毒婦，休要再害我的詩雨！”

    顧然然還不曾答話，就被張少拉住了，張少的臉上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然然！”他沉聲叫喚她的名字。

    顧然然的眸色微微一沉，眸中僅存的色彩也悄然消失，望著張少的眼神有著些許的悲涼，卻轉瞬即逝。

    “張璋，對著母親道歉！”一直注意著張璋的張少，並不曾注意到顧然然的情緒。

    “不用了，原也是我不好，詩雨小姐的身子骨還未好透，我先行道歉了。”說完這句話，她便飲下麵前擺放的一杯酒，隨著杯中落空，她重新坐回位置，拿起筷子開始自己吃。

    不知怎的，張少總覺得，今日的然然，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而他不知道，那種淡然，是一種心灰意冷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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