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屍花鬼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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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說讓大家小心,身後的大花苞已經騰地一聲綻開,一團蜷縮的東西,夾雜著腐臭的味道咕咚一聲滾到張燕腳下,臭水濺了她一身,嚇得她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我定睛一看,竟是一頭血肉模糊的小鹿!再看那花苞,已經綻放成陽傘大小,向日葵形狀的一朵暗紅色的鬼花,那散發著惡臭的花心,竟然環環相套地著長著幾圈密密麻麻的白色肉刺,時不時蠕動著,像密集的肉牙,好似一張正在覓食的大嘴,與此同時,我們這邊的鬼花也正在吐出未消化完的獵物,準備攻擊我們。
我眼看腹背受敵,來不及細想,連忙一腳把喉嚨叫啞,極度恐懼的張燕踹下了瀑布,又一掌把呆立的梁虎也推了下去,隨即拉著阿霞,奮力向那往下奔湧的水牆處一躍。混入水流的一刹那,我餘光瞥見,身後兩朵鬼花,正摸索著往我們剛才駐足的地方撲去,妄想把我們變成地上死鹿那般倒黴的獵物。接下來,身上隻感覺被強大的水流推動著往地下撞去,我隻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這實在不是個好主意。但的確救了我們一命。
從瀑布底下鑽出水麵,我發現眼鏡早不知掉到哪裏去了,眼前一片模糊,隨即覺得身上腿上屁股上都還保留著自由落體與水麵撞擊的痛感。我們四個從水潭裏爬起身,檢查了下情況,隻有猝不及防被我推下的張燕和梁虎手腳上有些擦傷,而我和阿霞,除了屁股可能生疼外,應該還算全身而退。
回到營地,我從背包裏翻出備用眼鏡,然後找到酒精棉球和碘酒,丟給張燕和梁虎,狼狽地跟眾人扼要說了下情況。高茂才聽完,習慣性地看了看林慧,不出意外地拿不了主意。倒是那耳朵,一聽這麽恐怖,一個勁兒隻吵著要回去!我雖然也想早點帶阿霞離開這邪門危險的地方,但又怕盲目鑽山箐往山下走會遇到之前花海那種降頭。四顧一望,大川叔還沒回來,隻得找到風水周,質問他鬼花的事情。哪知他居然早就知道,還跟我們說道“這東西,坊間叫作‘屍花鬼藤’,看著嚇人,其實不厲害,很怕火的”。
我猛地想起在山頂微波站跟大川叔閑聊時,他曾經講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而這屍花鬼藤,恰好就是其中一個。阿霞見我用詢問地眼光望向她,定了定神,一邊回憶大川叔的話,一邊對我說道:“阿叔曾經說,這花是專門種在屍體上的一種毒花,據說是西域人用食人花嫁接到藏青藤上培育出來的異種,古代絲綢之路上的王公貴族就有把它養在陪葬的奴隸身上,用來守陵的。”我也依稀想起大川叔說過,這花的花蕊有毒,觸碰到是很難掙脫的,譬如那頭倒黴的小鹿。所幸鬼花的動作不算快,應該是靠觸手般的藤條把獵物驅趕到花苞旁邊圍住吞殺。若是那觸手再進化得靈活有力點,哪有我們逃離的機會。
梁虎和張燕依舊驚魂未定,馮晉華更是嚇得縮在一邊整理炊具。我隻得陪阿霞小心地再次爬到斷崖頂上瀑布處,找回我們的登山繩。一路上我認真觀察了下,那突然出現的屍花鬼藤早消失得無影無蹤。白練般的瀑布又恢複了那渾然天成的平靜。難道,真如大川叔所說,這是一種無根的植物,能夠如動物般活動覓食,靠充滿絨毛的青藤隨處紮根。我突然想到,這詭異的鬼花會不會趁我們睡覺爬到我們營地裏肆掠?真那樣的話,睡夢裏毫無防備的我們,豈不是成了這隻會打包圍戰一招的鬼花的囊中之物?還有那至今沒有回營地的大川叔,也讓我擔心不止,難道也中了這怪花的陷阱……細思極恐。
回到營地,人沒看著,幸好已經聽到大川叔中氣十足,讓人心安的聲音。趕忙走過去和他交換情況。大川叔終究還是找到了那條頭被我砸爛的母蛇。隻是,奇怪的是,頭已經扁爛的母蛇肚子裏又發現另外一條類似的小蛇。這麽說,連同青石上被我敲碎的那條,兩條小蛇,都曾經把母蛇作為宿主寄生,問題是,第二條被發現的小蛇,是在第一條小蛇被殺死後鑽入寄生的,還是之前就寄生在母蛇體內的呢?難道,這蠱,不需要有人操作就能自動植入?還是,那養蠱的人,就隱藏在這附近呢?
一連串的謎團讓我感到頭疼,再加上剛才屍花鬼藤的消失,讓我更加覺得沒有安全感。趕緊提議隊伍趁天亮搬離這個鬼地方,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紮營。誰知話一出口,其他人竟然都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阿霞一問,我們倆才知道,原來,大川叔已經找到了入口。
有些意外,入口居然不是接近瀑布頂上,而是就在之前下山麓時經過的拐角處的水簾背後。
大川叔找高茂才要了火機,帶著我和阿霞在營地四角挖了幾個土坑,用枯樹枝點起四堆篝火,吩咐梁虎、林慧、馮晉華還有活過來的耳朵,兩兩一組在附近找些幹柴火來添加。以保證火種不滅的同時,也可以作為防範屍花鬼藤的哨卡,當然,還可以順便取水做飯。然後,征求了下六神無主的高茂才的意見,大川叔打算和風水周趁天亮進洞看看。我看阿霞有些心癢,已經在準備裝備,想想和留在營地這幾個人相比,肯定還是跟著大川叔安全些,隻得背起急救箱,打算陪她。正要叫耳朵,這廝卻說肚子疼,我一問,才知他剛才遊泳時喝了潭子裏的生水。顧不得埋怨他,從急救箱裏拿出止瀉藥給他服下。阿霞也拿出淨水片交給耳朵,讓他燒水前溶解一些,同時囑咐他燒水一定要滾五分鍾以上,才能喝。交待完畢,我和阿霞才跟上大川叔和風水周的腳步,一路走到了洞口。
近距離端詳了下入口,阿霞頓時看出了端倪,跟我解釋道:我們主要是被山體外在的地勢先入為主地引導,往風水周所說的“瀑布中央”處去尋找入口,要是考慮到現在正值春末夏初,化雪會讓瀑布水量增大,進而把瀑布下大水潭的水位抬高了不少,那麽洞口的位置,自然要往下修正一些了。我聞言茅塞頓開,再看看水潭邊圍石衝積的形狀,的確隱約可見水下幾處水位線的痕跡,也算阿霞推斷的一些旁證。不由得佩服起思路清晰的阿霞,轉而又想,那要是枯水期時看這瀑布,怕又要高深個幾米,那又是何等一幅壯觀之景,禁不住讚歎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嗟歎間,我和阿霞已經跟著大川叔和風水周穿過薄薄的水簾,進入了溶洞。
溶洞裏濕滑昏暗,大川叔和阿霞先後打開了探路手電,調整好焦距,一前一後小心地向前行進。走了三四十步,大川叔輕輕把我們攔在了原地,順著他手電光看去,幾條屍花鬼藤的觸手,蛇一樣地盤踞在洞頂,正在懶洋洋地蠕動。我心頭一緊,不由得退後一步,卻見大川叔擺擺手讓我們等在原地,隻見他冷靜地掏出一盒防水火柴,輕輕地劃著一隻,和緩地穩住火光,慢慢地湊近一條鬼藤,靠向那戎毛隻一烤,那傻乎乎的觸手竟然如昆蟲般喜熱,欣然聚攏過來,隨即就被點著,火勢馬上順著戎毛蔓延,不一刻,就燒著了整條鬼藤,那觸手般的藤條,吃疼一般,馬上迅速地縮了回去,頓時化作一團火球,往洞穴深處去了。待我定睛一看,洞壁上竟然一條鬼藤也沒有剩下。
這鬼藤果然怕火。
我一邊佩服大川叔的手段,一邊想不透那濕漉漉的藤條,怎地會被一根細細的小火柴那麽容易就點著。正在絞盡腦汁卻不得解,突然想起,一路上“阿霞老師”跟我上地理課和生物課時,曾經說過,植物的葉子雖然看似水嫩,但並不儲水,而根莖才是傳輸儲存水分的主道,特別像沙漠裏的植物,葉片也有退化成針狀的,譬如仙人掌,就是為了減少水分喪失。於是聯想到那屍花鬼藤表麵上的絨毛,難不成就是退化的葉片?如此一來,既然它沒有根,就不存在根係吸水,那麽為了保持水分,無論所處環境潮濕與否,那絨毛都會習慣性地把水分往青藤裏輸送,難怪大川叔隻去烤那些肉刺般的絨毛,就能輕鬆把這濕洞裏的鬼藤點著。想到這裏,心中頓時忍不住感歎起知識和經驗的重要性來。
走了幾步,我腳下似乎踢到一個凸起的硬物,低頭一看,還沒用探路手電照亮,就感覺到那玩意兒上透出陣陣微光,趕緊叫住其他人。阿霞用折疊鏟輕輕把這塊殘破的片狀物挖出後,用手帕擦去泥土,遞給大川叔,說道:“好像是銀器。”
大川叔端詳了一會,點了點頭。隨即轉頭問風水周,記不記得上次來時,這裏有洞葬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