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經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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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宮宣儀殿內,一襲雪色織錦繡墨蘭袍服的南宮澈眉心微蹙,盯著簡嚴呈上來的茶盞,盞中茶葉在水中一芽一葉舒展開來,細嫩成朵,香馥若蘭,卻絲毫抵擋不了他嘴角凝著的苦澀,入口亦苦澀。

    奔波數日,隻知屍骨丹出自鬼市,此丹經手不下百人後輾轉入宮,南宮澈一刻不停的轉而查到了宮中采買之人。

    可是卻又是一死無對證,負責采買的一個小內侍馮附昨日暴斃在了蕪房。

    敵暗我明,總是棋差一招,這讓南宮澈十分失意。好在今日他將截獲的顧玉章的密信呈給了宇文煥卿。若是連截獲密報之類的小事,南宮暗影府都會失手,那自己還有何顏麵在禦前行走。

    隻是宇文煥卿看完顧玉章的密信,臉色越發陰沉冷峻,眉目已然蹙成了冷川。

    忽而,宇文煥淵閃身進來,脫下墨狐披風交於簡嚴,搓了搓手,俯身行禮:“臣弟拜見皇兄!”

    “起來吧!今日你怎麽來得這樣晚?”宇文煥卿將密信放在一邊,抬頭問道。

    宇文煥淵走到炭籠處,把手伸到炭籠之上,愜意地烤著火,經皇兄這一問,綠意的影像在腦中越發清晰,他微微一笑:“臣弟在來得路上有些事絆住了腳!”

    宇文煥卿此時一臉狠厲,若是顧玉章在眼前,估計他登時會將其碎屍萬段:“朕方才看了顧玉章寫給南詔國的密信,他言談之間多有拉攏之意。南詔這兩年本就蠢蠢欲動,如今又得顧玉章青眼,想必日後南詔國在邊陲一帶招兵買馬,滋擾大梁邊民會更加肆無忌憚了!”

    宇文煥淵一進來就聽到如此駭聞,著實詫異:“南詔國的新國君果真如此狼子野心?他父皇可是臣服大梁有六十年了啊!”

    “烏不同是二王子,並非世子,卻最後繼承了王位,可見此人亦是有些手段的!朕覺得任何一個權力集中的塔尖上,相互傾軋都是不可避免的,才會有成王敗寇!所以這烏不同不容小覷!”

    宇文煥淵聽到宇文煥卿如此說,方知事態嚴峻,若是大梁與南詔開戰,顧玉章再擁兵造反的話,那麽錦陵腹背受敵必然是天下大亂:“皇兄打算如何切斷這二人的往來,所謂防患於未然啊!”

    宇文煥卿見手中的茶盞內茶水已經浸地似朝霞如映,輕輕喝了一口,冷凜道:“這大紅袍是道好茶,紅袍加身!既然如此朕便讓南詔再次感受一下大梁對他的恩賜!下詔讓烏不同來此朝見,朕要厚賞之!”

    南宮澈聞言心中自是盤桓一番:“皇上的意思是烏不同到錦陵還要有數月的路程,若是他肯來就表示他暫時不會有動作,那我們便有數月備戰時間,最不濟還有機會將顧玉章調回朝中!”

    宇文煥卿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宇文煥淵切切地問:“那若是烏不同不肯來呢?”

    “那這一戰在所難免!不過朕認為他會來,南詔國今年遭逢水患,百姓流離失所,即便為了從朕這討些賞賜,他也會來!”

    宇文煥卿起身走到一籠火炭前,烤了烤手,他看著燃燒旺盛的紅羅炭猶如看到了烈火灼心般的情勢。

    “那臣弟一會兒便去找陳宰相草擬詔書,寫好後再呈給皇兄看,然後便加急送到南詔去!”

    宇文煥卿點點頭,攏了攏衣衫坐在棋案旁:“南宮澈過來與朕下盤棋,朕看看你的棋藝可是精進了?”

    南宮澈麵露尷尬,他知道自己的棋藝一直屈居末流罷了,從來就不是皇上的對手,但還是俯身道:“臣遵旨!”

    宇文煥卿將昨日已破的棋局撤去,一顆一顆的將黑白棋子分揀到紫檀棋罐內,南宮澈亦來幫忙。

    “皇兄,臣弟有一事相問!”

    宇文煥淵見二人要下棋,便將自己疑惑芷蘭宮開菜園一事提了出來。

    “何事?說便是了!”

    宇文煥淵舔了舔嘴唇,有點不好意思:“景妃娘娘近日對皇兄可上心了?”

    宇文煥卿抬眼瞧了一眼宇文煥淵,十分詫異:“你居然問這個?大梁第一絕色的名號竟讓你如此惦念她?煥淵,你不要忘了她你是皇嫂!”

    南宮澈不知怎的手微微一抖,將撿起的白玉棋掉在了地上,他趕緊撿了起來。

    宇文煥淵就知道此問不妥,但是又不得不問,此時又不得不回:“臣弟這不是盼著她與皇兄琴瑟和鳴麽!算了,臣弟直說吧!臣弟方才路過瀚墨苑,聽藏書閣的管事說景妃娘娘將芷蘭宮的修建圖紙索要了去,說是要開塊菜地,來年親自為皇兄種瓜果蔬菜!臣弟這一時好奇便來問問!”

    “種瓜果蔬菜?”宇文煥卿一想到顧沛蕖清冷的性子就覺得這是她不可能做的事,再者傾香苑旁本就開了一塊地,那錦瑟種了蔬菜,隻是天氣寒冷,顆粒無收罷了。

    “怎麽?皇兄不信?”

    宇文煥卿一臉猶疑,若是顧沛蕖肯為他花心思他當然樂見,隻是這開菜園絕非她會做之事。

    “這不是她會做得事!她之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倒是頗為精通,才華不淺。但是她連針線女紅都是一竅不通,據說最基本的繡花都不會,可以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至於耕種?你覺得她會麽?”

    宇文煥淵更加疑惑:“那娘娘要圖紙做什麽?”

    “朕不知!”宇文煥卿將白玉棋緩緩落下,開始棋布錯峙。

    南宮澈忽而想起自己近日在驪江對岸,看到虞驪山上有人影攢動,那人披著豔紅的鬥篷甚是醒目。

    “皇兄,說不定景妃娘娘真的願意為您耕種瓜多,討你歡心呢?”

    宇文煥卿笑而不言,心中忽而想起那日在綺霄殿芙蓉帳內兩人的繾綣纏綿之時,可惜最後卻慌張淩亂地收場,但他的臉上不禁飛上一層淡淡喜色。

    宇文煥淵話鋒一轉,臉上蒙了一絲紅暈,很是局促:“皇兄,臣弟近日心儀一奴籍婢女,他日皇兄可否給她脫奴籍,讓臣弟把她納進府?”

    南宮澈與宇文煥卿二人本是盯著棋局,聽聞宇文煥淵此言,兩人茫然的抬起頭對視一眼,複又無比訝異的轉頭盯著宇文煥淵。

    見他一臉局促,卻眼光澄明,十分肯定的樣子。

    宇文煥卿詫異地問:“納入府裏,你可動了真心了?”

    “真心!”

    南宮澈難掩笑意,好奇的問:“哪一宮的婢女竟然讓我們的敬王殿下如此傾心啊?”

    宇文煥淵白了一眼南宮澈:“你別插嘴!皇兄,你可答應了?”

    宇文煥卿笑意濃濃,心想煥淵已年滿二十,的確該開一開這情竇了:“她是女婢的身份,王妃是做不得的!至於妾室,朕倒是願意成全你!說吧!哪一宮的婢女?”

    “可是她不願意做臣弟的妾室,臣弟也不願意委屈她做妾!”

    宇文煥卿沒有想到開了心竅的宇文煥淵瘋起來這麽肆無忌憚:“你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堂堂皇子取個女婢做王妃?虧你想得出來!朕同意了,母後會同意麽?文武百官會同意麽?”

    宇文煥淵說完方才的話,也覺得自己有些唐突,自己是何時生出了定要與她一起的心:“那臣弟就先當皇兄同意了!我先求了母後恩準再說!你們下棋…下棋!”

    他走到一旁坐下,捋了捋思緒,拿起茶盞將裏麵的湯水連著茶葉都灌了進去,卻仍無法平靜自己的內心。

    宇文煥卿搖頭不語,心中暗歎:煥淵還是長不大的孩子心性啊!

    南宮澈看著一臉失意的宇文煥淵,啞然失笑,不過他還有一事要稟呈:“皇上,臣近日在驪江邊發現有身份詭異的人出沒,臣盤查了一番,那些人說自己是尋常百姓,但是臣覺得有些蹊蹺!臣想增派一些人手在驪江守護。”

    忽而,在一旁失神的宇文煥淵忽而開口:“臣弟與南宮澈一起去看看情形!”

    宇文煥淵覺得自己這幾日應該冷靜一下,給自己攬份差事也是好的。

    宇文煥卿點頭應允,將手中的白玉棋子決然落下,殺掉大半黑子,此局勝負已定。

    南宮澈一臉失意,宇文煥卿臉上卻無多餘喜色,他心中暗歎:這萬裏江山何事可以如這棋局一般,任他縱橫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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