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掩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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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靈孌在驪江北岸等了數日,終於得見一身男裝的顧沛蕖,那個無比熟悉的臉龐多了一抹朱色額間妝,但在她的眼裏猶如一朵妖媚卻邪惡的彼岸花,她感覺自己這近十年的怨氣已然不可遏製,噴薄而出。
當年,絲弦姑姑被顧玉章殺死後那張驚慌而遺憾的淚目,早已烙刻在雪靈孌的心中。
如今貪慕榮華富貴的顧沛蕖近在眼前,自己怎可讓她僥幸逃脫,她該死,她是時候去給絲弦姑姑殉葬了!
雪靈孌想到這,臉上浮上一絲冷笑,隻要顧沛蕖死了,那個藏在顧王府的多年的錦瑟也必然不能獨活,如此錦瑟與絲弦這對好姐妹便可以在陰間相見重逢了!
殺了她二人,屆時自己再奔赴北疆殺了顧玉章,如此絲弦的大仇得報,自己便可了無遺憾了。
雪靈孌的思緒雖然有些淩亂,但她還是將寒冰雪凝決凝在心底,劍氣越發淩厲,眼看就要追上了策馬而馳的顧沛蕖。
宇文煥淵見此,從恍惚中醒過神,提起破雲劍奔著雪靈孌而來。
一柄淩厲的寒光劍擋在的雪靈孌的劍前,透過薄紗,雪靈孌見眼前的男子俊朗明秀,衣著不俗,她以為是當今聖上宇文煥卿,更是生出了凜凜殺氣。
血凝劍似帶著毀天滅地的淩厲,直奔宇文煥淵而來,宇文煥淵快速躲閃。他反手持劍,破雲劍在他的指間旋轉起來,攪動了那彌散在天空因劍氣而卷起的飛雪,幾乎把雪靈孌的血凝劍也攪了進去,雪靈孌則鬆開手,用內力一震劍端,化解了他的攻擊。
而此時顧沛蕖的馬已經奔出了很遠,忽而從枯樹上俯身飛下一帶有麵具的男子,而他身後亦跟著十幾個黑衣蒙麵之人。
那些黑衣人拿著漁網似乎意在擒獲顧沛蕖,他們全然不理會正在與雪靈孌纏鬥地宇文煥淵,而是徑自去追顧沛蕖。
南宮澈此時早已踏著飛雪祭出了月影劍,淩波微步,施展輕功,擋在了顧沛蕖身前。
他輕踏顧沛蕖的白馬馬頭轉身飛起,直取帶暗刻龍紋銅製麵具的男子的麵具,因為此麵具他與宇文煥淵均在通緝畫卷上見過!
那鬼市之主便帶此麵具,南宮澈深知若無意外,此人便是被朝廷通緝的要犯鬼主——葉重樓。
而此時在不遠處的燕鋒聽到打鬥聲便帶著十幾個影衛趕了過來。見敬王殿下與公子正在與人打鬥,而又有一紫衣公子與白馬被漁網所攔截,他便帶人衝入十幾個黑衣人之中。
此時冰雪覆蓋的驪江北岸可謂刀光劍影,劍氣生風。
眼下,顧沛蕖被漁網所縛,她兩隻手用力掙紮著,自己身下的白馬早已呆呆立在網內,不住的用蹄子蹬縛在它腳上的漁網。
顧沛蕖生來從未見過如此場麵,剛才那女人的劍隻差一分一毫便刺穿了自己的喉嚨,要不是自己騎技精湛,早已成了她的劍下冤魂。
更何況這女子身形和裝扮分明就是她選秀離宮那日,在回程路上伏擊她的那個人。此人心狠手辣,那日便殺了十幾個顧王府府兵,若不是得一公子相救,想必她早已死在了此人劍下,隻是她實在想不明白,此人三番四次地來殺她,究竟為何?
顧沛蕖憑借一己之力很難掙脫如此寬大的漁網,而白馬也無力掙脫縛在蹄子上的網,此馬開始煩躁起來,不住的上下蹦跳,顧沛蕖亦跟著此馬起伏不定,眼看就要掉下馬來。
此時隻見一個身著墨青色錦服,一襲雪狐披風的男子猶如一道綠色的清風飄然來到顧沛蕖的馬前,一股劍氣流動下漁網四下開裂,散落下來。然而此劍氣驚嚇了白馬,此馬登時暴怒,一個打挺便將顧沛蕖甩下了馬身。
顧沛蕖驚覺地一聲嬌呼:“啊——”
那抹青色的身影忽然而至,一把將她攬過,攔腰將她抱了過來,他雙腳微微一登那暴怒的白馬便騰空躍起。
他將顧沛蕖抱得穩妥,隻是這一抱他便知懷中為女子,他的一雙秀眼掃過顧沛蕖的臉龐,心中平起波瀾。
他驚奇的盯著顧沛蕖絕美的臉龐,眼中閃過絲絲迷惑與沉醉。
顧沛蕖雙手雖然出於本能環在他的頸間,但是卻怒目而言:“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抱著本宮?”
“你二人果真性格不同,你顯然比她更為清高也更為刻薄,救了你不言謝反而嚇唬我!不過你確實比她更美!”
顧沛蕖見這男子麵如冠玉,目若朗星,一雙劍眉也是英氣不凡,高挺的鼻梁下的瑩潤豐美的嘴唇連女子都不及,他給人的感覺既霸道又儒雅,既英氣又陰柔,他的品貌與宇文煥卿不相上下,隻是獨具一股別樣出塵風流。
隻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幾分審視又有幾分疑惑,最讓顧沛蕖不能容忍的是竟有幾分沉醉:“你放肆!爾等草民,趕緊放本宮下來!”
“放你下去送死麽?還有你穿著男子的衣服還自稱‘本宮’,你可真是個蠢女人!”男子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複又踏起一地飛雪。
“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放肆!你…你…你不怕本宮日後讓皇上殺了你麽?”
“在下淩霄,隨時恭候娘娘你報恩或者報仇!”男子說完便將她放在了已然平複心境的白馬的背上,“娘娘,你速速逃命去吧!此時想殺你的人可真是不少啊!”
一抹寒涼卻帶著幾分暖意的笑容從淩霄嘴角劃過,轉而他奔向了雪靈孌,馳援這個不聽他勸告的小師妹。
宇文煥淵已占了上風,破雲劍在他手中越發的得心應手,他一挑便將雪靈孌的白紗切去半邊,一張似曾相識的傾城絕倫的臉龐映在了眼前,隻是沒有那抹額間朱色。
他錯愕地盯著這張自己曾魂牽夢縈的臉龐,一陣失神,雪靈孌怒目威視,舉劍便向他刺來,忽而一道青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一絲劍氣擋在了宇文煥淵的身前。
隨即淩霄喝止:“靈孌,你鬧夠了沒有?刺殺皇族,你是不是瘋了?”
“師兄,今日師妹便可以殺了宇文皇帝和顧沛蕖那個賤人,你何必壞我好事?”
“你是雪靈穀的人,雪靈穀不理凡塵俗事,你與葉重樓勾連這分明有悖江湖明令,你還在這狡辯,趕緊跟我回穀去!”
二人談話間,淩霄便將雪靈孌的血凝劍打落在地。
他一轉身,反而拿劍直指失神中的宇文煥淵:“這位貴人,在下雪靈穀少穀主淩霄,我師妹受奸人蠱惑才會做出此等有悖江湖明令之事,我回去自當對她嚴懲!希望閣下看在我今日救了你們娘娘與閣下的性命的薄麵上,饒過我師妹這次!”
說話間,淩霄見眼前的俊逸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雪靈孌,怕是此時的心境與自己一樣。天底下怎麽會有生得如此相似的兩個人?隻不過那個顧沛蕖額間一抹朱紅,生得更加絕色傾城,氣質更為卓然罷了!
淩霄手持碧霄劍的劍尖微微一挑,宇文煥淵方回神,一閃身,他身上的披風被削掉一縷狐毛。
“閣下,我江湖人士與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本人不才但也明白蚍蜉撼樹的道理,是絕無與朝廷抗禮之心,所以希望閣下可以放過我與師妹!另外,閣下與其在這發愣,不如去救一下景妃娘娘!”
說完,他拽著心不甘情不願,眼中似可滲出血的雪靈孌快速離開了此地。
而宇文煥淵經淩霄提醒,趕緊去救綠意,不,救顧沛蕖,救景妃顧沛蕖!
此時顧沛蕖的馬又奔幾十米遠,那僥幸逃脫的黑衣人忽然下了絆馬繩,白馬躲閃不及,一下子前腿就蹌撲在雪地上,顧沛蕖再次被甩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摔在了一片裸露的碎石上。
她仿佛聽到自己胳膊斷裂的聲音,一絲錐骨之痛從左臂傳來,她的額頭陡然間生出了鬥大的汗珠,她覺得自己陣陣眩暈。
而兩個黑衣人正向自己奔來,她神誌不清間竟然呢喃著:“宇文煥卿,救我!煥卿,救我!”
忽而她的耳邊傳來利刃穿透皮肉,血流噴湧的聲音,她以為自己已然死了,隻是應聲而倒卻是那兩個黑衣人。
一張已然相識的俊逸臉龐映在眼前,竟然是掌書大人,她微弱的說道:“掌書大人是來救我的麽?”
宇文煥淵抱起顧沛蕖,隻是碰到她手臂的那一瞬,她疼痛的發出一聲呻吟,她複又半夢半醒間小聲地問:“掌書大人是來救我的麽?”
宇文煥淵見此,心中猛然疼痛,他眼中蒙上了一絲澤潤,他嘴唇顫抖卻依然擲地有聲:“臣弟…臣弟宇文煥淵,特此來營救…營救皇嫂!”
“宇文煥淵?…。宇文煥卿…宇文煥卿…”顧沛蕖精神不濟,徹底地撅了過去。
宇文煥淵穩了穩心神,急忙抱她往回走。
遠遠便見南宮澈正在與一個麵上戴著銅製麵具的男子纏鬥,南宮澈的月影劍猶如一束束冷凜的月光在那男子身上拂過,男子的身上多處劍傷。
而後月影劍淩厲的劍鋒劈開了男子的麵具,隻見一個被毀了半邊容貌的男子猙獰的麵孔就此現了出來。那男子微微一愣,仿若被揭開了痛楚,竟然連連後退,將將要逃走。
南宮澈拔出腰間的寒羽弩對著葉重樓便是一箭,然而卻未能一擊斃命,那葉重樓踩著輕功便快速逃脫。
葉重樓功力深厚,南宮澈與他對峙良久,也漸漸覺得體力不支,他隨便找了一棵樹依靠在此消解疲累。
宇文煥淵見葉重樓受傷要逃便快步追了過來,將顧沛蕖從空中甩給了南宮澈:“南宮澈,你看顧好她,我去追葉重樓!”
燕鋒見此,領著剩餘的影衛跟著宇文煥淵奔向鬼主葉重樓逃離的方向。
南宮澈騰空接過宇文煥淵從空中甩過來的女子,他攔腰抱住已然昏睡的她,目光流連處皆是她宛若仙子的容顏,他滿臉驚詫。
難道這便是被他處心積慮退了婚,被他算計謀劃進了宮,因他而在宮中屢屢遭到暗害的“大梁第一絕色”,景妃,顧沛蕖?
他看著她額間那抹朱紅,仿若看到兒時與皇上誆騙她的情景,但是這真的是她麽?她為何會被葉重樓追殺,會被雪靈穀的人刺殺?
拋去這些疑問,自己此時的心為何會莫名的心疼,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對她有許多愧疚?仿若不全是愧疚,還有些許遺憾!
他在心底問自己在遺憾什麽?
是遺憾是如此攝人心魄的傾國之色是被自己退了婚的人?還是遺憾此女子心性純良且堅韌不屈,在後宮中委曲求全的保全宮人?
他不知,他隻知道此時他的心激動莫名卻又無比失落。
“澈公子,你這般看著我皇嫂,是不是於理不合啊?”空手而歸的宇文煥淵甚是清冷地問。
南宮澈收起目光,麵無表情的佯裝不知地說:“她是皇上的妃子?”
“她…她就是我皇兄的景妃,就是被你退婚的淑菀郡主顧沛蕖!那葉重樓輕功了得,本王沒能追到!而現下,權宜之計是本王必須趕在重華門關閉前,把她偷偷的送回芷蘭宮。”
宇文煥淵收了破雲劍,快步走上前,從南宮澈的懷中抱過顧沛蕖,眼光流連於她粉雕玉琢的臉龐,心中再次驚起一絲波瀾。
宇文煥淵說完,不等南宮澈反映,便抱著顧沛蕖登上了方才顧沛蕖所騎的那匹白馬,二人策馬而去。
過了許久,南宮澈甚是疲憊地抬眼望著驪江對岸那白雪蒼茫的虞驪山,眼光黯淡,心底莫名空落一片……
宇文煥淵摟著懷中昏迷不醒的顧沛蕖,心中五味雜陳。
與綠意曾經相處的一幕幕猶如一幅幅畫卷在自己的心中閃過,以前心中有多少對她美好的祈盼,如今便有多少的難以割舍。
然而,宇文煥淵清楚的知道宮中沉浮間,皇兄宇文煥卿對她早已情根深種,平日清冷的皇兄隻有提到她時才會隱隱有笑意。
因為愛她,皇兄才願意在宮中處處保護她。
因為寵她,皇兄才甘願違逆母後時時袒護她。
而自己是敬親王,她是景皇妃,隻是這一層身份便注定兩人從此天涯路遠,陌路兩人。
宇文煥淵形容哀傷,他不能在想下去了,他怕自己的心太痛,亂了神誌。
他微微側臉看著臂彎裏這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自己表麵玩世不恭,卻不曾將一顆真心交付於誰,如今初嚐情思便是如此酸澀,心中不禁悵然。
轉眼,敬親王府的匾額已經近在咫尺間,他俯身下馬,小心地將顧沛蕖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他脫下自己的墨狐披風將她裹了起來,之於任何人,這個芷蘭宮的女子還是不被世人所見為好。
他踏著院牆,輕功淩厲地將她抱進了王府,快步送到了一個不起眼的暖閣。
他安置妥當顧沛蕖,才轉身出了暖閣,複而喊出聲音:“來人啊!給本王準備馬車,另外準備一個大木箱,本王要進宮給陳太妃送賀禮!”
此時月上柳梢頭,天色蒙蒙暗沉。宇文煥淵騎著馬走在通往皇宮的街道上,一路上寒風瑟瑟,飛雪飄飄。
冰封雪飄的大梁冬日裏的冷凜卻不抵宇文煥淵心底的寒涼徹骨,他轉身看了看馬車上的描金紅漆木箱,眼中絲絲澤潤,嘴角卻漸漸有了笑意……
南宮暗影府的青雲台,南宮澈長身玉立,盯著雪地裏的一株碧色梅花靜默不語,任由漫天的飛雪落在自己的身上,顧沛蕖的臉一次一次的出現在他的心中,片刻驚喜卻難抵他的失落,他不住的捫心自問: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優柔,變得如此關切一個輪不到自己關切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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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上架第一天,感謝好友的支持!
小助手:淩霄:雪靈穀少穀主
葉重樓:鬼市鬼主,大家是不是好奇他為何也會埋伏在此伏擊顧沛蕖?隻能說有原因的,後邊會交代。
燕峰:南宮澈的護衛。
哎,心疼宇文煥淵,從此便要對女主敬而遠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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