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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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宵殿的夜晚總是甜蜜而溫暖,淡黃色的月影紗帳內顧沛蕖摟著瑋元酣然入睡,均勻的鼻息仿若二人都做著甜蜜的夢。

    宇文煥卿的身影在燭光的映照下稍顯落寞,他的背影投在牆壁之上孤寂而高大。

    見自己抄寫得一小摞《女戒》,心中感慨莫名,自己何時竟然願意為了一個女子做這些細枝末微,雜七雜八的小事。

    他清雋的臉頰掛著一絲無奈卻甜蜜的笑容,隨即起身鬆了鬆久坐筋骨,拿起了幾案上的琉璃燈罩吹熄了裏麵燃得短小的蠟燭。

    宇文煥卿走到床榻旁,輕輕地撩開月影紗帳,見顧沛蕖與瑋元睡的甜美而酣然,便寬衣解帶輕輕地鑽進了溫暖的錦被裏,將瑋元與顧沛蕖的被角均往上提了提。

    他枕著自己的胳膊,望著顧沛蕖,忍不住伸手撩了撩她額角的碎發,滿眼的疼愛與憐惜。

    但一想到即將麵臨與顧玉章之間的一場冷戰,他的眼神哀傷而無奈。

    漸漸地,他垂下了疲乏的眼簾,沉到幽靜的夢中……

    翌日,陽光明媚,雪後初晴。

    顧沛蕖牽著瑋元來到了有些寂寥的鳳宸宮,而此時鳳宸宮的婢女、內侍也一早便都返回了鳳宸宮。

    鄭雪如的貼身侍婢采潔和采萍正在清涼殿內灑掃除塵,她們白皙的手臂上卻難掩鞭痕。

    鄭雪如看著這兩個自己從鄭國公府帶過來的貼身侍婢,眼中有心疼亦難掩怒火。

    鳳宸宮內侍主管李崇忽而閃身進殿:“啟稟皇後娘娘,景妃求見,領著瑋元公主來的!”

    鄭雪如的鳳眼寫著驚詫卻轉而平靜而言:“宣她進來!”

    顧沛蕖一襲紫色流光錦的鬥篷牽著瑋元踏進了清涼殿,撲麵而來的熏香讓顧沛蕖為之一暖。

    瑋元見到久久未見的鄭雪如倒是毫不生分,顛著搖搖晃晃地步伐直奔鄭雪如而去,口中嚷嚷著:“母後…母後…”

    鄭雪如見瑋元向自己奔來,心中無限歡喜,眼中的熱淚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她一把將瑋元摟在懷裏:“瑋元,我的好孩子!母後可算是見到你了!”

    顧沛蕖見鄭雪如對瑋元舐犢情深倒是心懷安慰,她依著規製俯身施禮:“臣妾拜見皇後娘娘,臣妾奉皇上旨意將瑋元送回娘娘宮中,皇上說以後瑋元繼續由娘娘撫育!”

    鄭雪如親了親瑋元的小臉,愛憐地將她交給站在一邊的采潔。

    她擦去淚水,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顧沛蕖的身邊,親自將她扶了起來:“謝謝你景妃妹妹,謝謝你幫本宮送回瑋元公主!”

    顧沛蕖眼含笑意:“臣妾能做得不多,不過是覺得皇後娘娘一直善待瑋元,撫育有佳,便將臣妾的想法說給了皇上。皇上不僅聽了進去,而且亦相信娘娘的品行,才將瑋元送還娘娘撫育。”

    鄭雪如見顧沛蕖將話說得明白婉轉而且顧及了自己的顏麵,她很是歡心,她親切地拉著顧沛蕖的手走到了高座之上。

    鄭雪如熱絡地說:“妹妹,我這清涼殿燒的溫暖,你將鬥篷去了吧!也好與本宮多說一會兒話!采萍,為景妃娘娘奉茶!”

    顧沛蕖點頭稱是便將紫色的流光錦鬥篷脫了下來,交給了婢女瓷青,瓷青會意地退到了一旁。

    鄭雪如見顧沛蕖衣著光鮮卻十分素淡清麗,難掩她的風姿卓越,暗歎她的貌美與氣質。

    隻是看到她腰間掛著的紫玉玲瓏玉佩,她心底驀然一驚。

    那不是宇文煥卿來鳳宸宮那夜手裏把玩的玉佩麽?

    鄭雪如眼中寒星四射:“妹妹這玉佩真是好看,可否與本宮瞧瞧?”

    顧沛蕖見鄭雪如對自己腰間的玉佩感興趣,既然她要看自己也不好不給,便解了下來遞與鄭雪如。

    鄭雪如接了過來,放在手中仔細端看,隻見這玉佩由兩枚圓形鏤空芙蕖花紫玉球組成,玉球內還有兩顆小巧可動的紫玉珠,兩相碰撞下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下麵則墜著兩條深紫色的瓔珞。

    她摸了摸這玉質溫潤,通透細膩的玉玲瓏,心底寒涼一片。她眼中似有淡淡哀傷,在心中哀怨的慨歎:自己的夫君隻肯為她費這一番心思,自己在他的心中不過是正妻元後罷了!

    顧沛蕖見鄭雪如拿著自己的紫玉玲瓏有些呆滯,知道或許因為看出是宇文煥卿所雕刻而生了羨慕之情,所以惹起了她的感傷:“娘娘,您若是喜歡,臣妾便將此送與您可好?”

    鄭雪如匆匆回神,略笑一笑:“這上麵鏤刻的是妹妹的名諱——芙蕖花,本宮怎好讓妹妹割愛?再者這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妹妹還是自己好生收著為好!”

    說罷,便將玉玲瓏送還給了顧沛蕖。

    她心中暗暗思量:你能將玉玲瓏送與我,可否將他的心也送與我呢?顧沛蕖你得天獨厚受盡恩寵而不自知,可悲!

    不用本宮奪,你終有一日會失去宇文煥卿的……

    顧沛蕖將紫玉玲瓏複又戴在腰間,抬手接過采萍奉上的茶盞,輕啟朱唇,輕嚐淺酌。

    鄭雪如微微挑著眉眼:“景妃妹妹,本宮聽說你昨日處置了馮婧妍?”

    顧沛蕖羞赧一笑:“臣妾隻是奉皇上的旨意處置了她,她心思歹毒,太不像樣子了!而今皇後重掌後宮,萬事有娘娘的操持掌管,想必她們不敢再生事了!”

    鄭雪如惋惜地搖搖頭,滿是無奈與哀婉:“宮中女子常日無聊,心心念念地便是皇上的恩寵,皇上又性子清冷,長此以往,她們難免生出見不得人的心思!”

    她吹了吹茶盞裏飄著的朵朵茶葉,笑著說:“莫芊兒是,衛玄雅是,如今的馮婧妍還是!說到底她們都是一時心魔作祟,蒙了心智做出那些傷人害己之事。”

    顧沛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她見鄭雪如賢惠典雅,溫婉大方,即便對這三個有罪錯之人都心生憐憫,可見她並非什麽惡人。

    漸漸地,她有些明白宇文煥卿為何讓她尋求鄭雪如的庇護了。

    忽而,一身墨藍色男裝,披著一襲煙灰色鬥篷的黛鳶並未通傳便走了進來,她一見高座上的顧沛蕖,她臉色一驚。

    複而平靜地俯身見禮:“微臣拜見皇後娘娘,拜見景妃娘娘!”

    “免了!”

    鄭雪如見黛鳶堂而皇之的徑自進了殿,顧沛蕖又委實有些訝異便圓場:“本宮被禁足的這段日子,婢女和內侍都被拉倒了掌務司。今日他們回來亦是滿身傷痕,本宮讓他們回去歇著了!黛鳶,你進來時都沒人守門禁麽?”

    黛鳶眉宇一挑,會意地恭聲道:“啟稟太後娘娘,殿外並無人守護,所以微臣才如此冒失地進了來,驚擾了二位娘娘談話,微臣惶恐!”

    顧沛蕖已經很久沒見多黛鳶了,上次見她還是自己受掌摑後她送自己與綠蔻回宮,這樣算來,也有半年多未見過這個禦前的侍文女官——南詔聖女黛鳶。

    鄭雪如撫了撫自己手上的碧色水頭的鐲子,淡淡地說:“都是小節,著實無礙!你前來可有何事?”

    黛鳶清冷的眉眼掃過顧沛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啟稟皇後娘娘,微臣此時前來是為了南詔國君烏不同來我朝朝賀的宴會籌備之事。娘娘日前諸多不便,所以臣有好多事都未能稟呈,今日聽聞鳳宸宮一切如常,特來回稟籌備諸事!”

    顧沛蕖見黛鳶對自己依舊是敵意拳拳,自己也懶得與她多言語:“既然皇後娘娘與黛鳶大人有要事相商,臣妾便不在娘娘這叨擾了,瑋元公主既已送回,臣妾便去向皇上複命了!”

    說罷,顧沛蕖起身施了一禮,瓷青會意便將鬥篷遞給了顧沛蕖。

    鄭雪如忽而眼生澤潤,一臉感激:“妹妹今日送還瑋元之情,姐姐我永世不忘!改日你我姐妹再好好話話家常。”

    顧沛蕖莞爾一笑,與瓷青再見禮便退了出去。

    隻是她走過黛鳶身邊時隱隱感到一股寒森森的冷意在黛鳶身上散了出來,但是黛鳶還是俯身施禮送了一送自己。

    顧沛蕖走後,鄭雪如笑顏如花的臉登時便垮了下來,一副懨懨的表情仿若吃了一隻死蒼蠅一般。

    她厭惡地盯著顧沛蕖坐過的椅墊和背靠,冷冷地說:“采潔,將那副東西撤下去,丟了!”

    采潔大氣不敢喘,趕緊將椅墊背靠撤了下去。

    黛鳶攏了攏衣衫走了過來:“臣聽說景妃將瑋元送了回來便來瞧瞧,不想竟然是真的!不過,這八成是皇上的意思,讓娘娘您記一份顧沛蕖的情義!”

    鄭雪如歎了口氣,似被碰到了痛處:“本宮知道,所以才難過!皇上他何曾為我們著想過呢?不過我聽紫宸宮的婢女私下議論,這顧沛蕖確實對瑋元不錯也給本宮說了好話,隻是本宮不想記她這份情!”

    鄭雪如端起茶盞輕輕地呷了一口茶:“本宮交代你的事兒你辦的怎麽樣了?”

    “臣這幾日去看了衛玄雅,昨晚也去看看了被扔進冷香苑的馮婧妍,這二人對顧沛蕖依然恨得咬牙切齒!”

    黛鳶不打算常坐便攏了攏鬥篷坐在鄭雪如的身邊:“所以這二人還是可以利用的,不過二人對薑懷蕊亦是恨之入骨,所以臣覺得用馮婧妍除去顧沛蕖,用衛玄雅除去薑懷蕊是個劃算的買賣!”

    鄭雪如聽此卻心中一喜,但是卻仍是煩擾:“除去顧沛蕖尤為重要,她在宮中一日,咱們便永無出頭之日。至於那薑懷蕊以後再做打算吧!”

    黛鳶眉宇間隱隱喜色,她內斂深沉的聲音變得嬌俏而生動:“微臣昨夜從冷香苑回來,居然隱約看到了昭訓薛馥雅。她往冷香苑去了,雖然她帶著帽子披著鬥篷,但是臣見那身形應該是她無疑!”

    鄭雪如的鳳眼一挑,驚詫地問:“她挺著肚子去哪做什麽?”

    “她隻身一人,漏夜前往,當然不會去行什麽好事!微臣日後私下與衛玄雅和馮婧妍再接觸一下,探一探她去那的意圖。”

    黛鳶低著眉眼,眼中似有還無冷森森地涼意:“說句不該說的,臣總覺得皇上與薛馥雅並無夫妻之實,卻不知怎地便生出個孩子來?”

    鄭雪如心中對此亦是猶疑,這宮中女子被皇上冷待的不止一個衛玄雅,大多都守著心中的秘密,光鮮的過著冷日子。

    當然也就因為沒有人將此宣之於口,所以自己在後宮的日子才會如此祥和。

    鄭雪如自己想要的也從來不是宇文煥卿那濃情蜜意的愛意,她隻想要有一個嫡子便心滿意足了!

    所以,她在心底熱切的祈盼自己可以生下皇子。

    即便不能,她也希望薛馥雅懷的是宇文煥卿的骨血,若是皇子的話她會不惜一切代價殺母留子,將那個皇兒一並奪過來。

    若是真能如此,自己便可以享受這後宮永久的祥寧與榮華。

    鄭雪如微微一笑似看到曙光,而後便是端得溫婉:“若是她肯動手成些什麽事,我們推波助瀾便好!但是切記不要傷到她肚子裏的孩子,不管怎麽說這都是皇上的骨血!”

    黛鳶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狠辣,但還是笑著說:“娘娘總是宅心仁厚!”

    鄭雪如見瑋元奔著自己過來了,心中歡喜,她將瑋元抱在懷裏,無比親昵地親吻她肉乎乎的小臉:“我知道黛鳶妹妹對皇上的心思,可是這男女之情可是急不來的!等到南詔國的事情了了,皇上得了空,本宮再想辦法讓你承寢。”

    黛鳶聽到這雖然臉上歡喜心中卻異常平靜,她空洞的眼神呆呆地望著對麵那籠燒得通紅的火炭。

    因為她知道,讓宇文煥卿心甘情願的接納自己太難了,也正因如此,她才昧著良心依附在鄭雪如身邊,希望通過自己的籌謀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禦花園內,顧沛蕖曳這鬥篷,搭著瓷青的手,她蓮步款款間不禁生出一個疑問:“瓷青,為什麽本宮隱隱覺得黛鳶對本宮充滿了敵意?本宮與她並無過節啊!”

    瓷青爽朗一笑,憨厚地回話:“娘娘,她的敵意是因為嫉妒,她嫉妒皇上隻對您一個人好!”

    顧沛蕖一臉驚詫:“黛鳶喜歡皇上麽?本宮怎麽不知道這件事兒?”

    “娘娘,這件事兒在宮中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隻不過娘娘您很少走動,與其他妃嬪有鮮有往來才會不知。黛鳶大人思慕皇上多年,奈何皇上不為所動!”

    瓷青眨著她狹長的秀眼,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不過奴婢不喜歡黛鳶大人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仗著自己有點學識很是瞧不起人,其實啊!她比娘娘差遠了,相貌不及,學識更不及!”

    顧沛蕖淺淺一笑,歎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也是個可憐的人!”

    瓷青而後將當年黛鳶隨南詔王來錦陵朝賀,而後便留在離宮穿男裝為伴讀的之事,詳細的講了一遍,講得是繪聲繪色。

    最終,顧沛蕖倒是明白了,這黛鳶情思深重,為了當時隻有十五歲的宇文煥卿留在人地兩生的大梁皇宮。

    時光荏苒,八年過去了,宇文煥卿登基為皇而黛鳶卻仍是侍文女官。

    顧沛蕖在心中慨歎黛鳶的執著,隻是感情之事豈可強求?

    八年的時間,宇文煥卿都不願意接納她,這種執著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負累。想到這她忽而覺得黛鳶可憐,宇文煥卿更可憐……

    瓷青見顧沛蕖往紫宸宮的方向去:“娘娘,我們這是去哪啊?”顧沛蕖莞爾一笑:“去看看可憐人!”

    紫宸宮宣儀殿內,敬王宇文煥淵與豫王宇文煥臨坐在高階之下的太師椅上,品著新進的普洱貢茶,一旁紫宸宮烹煮新茶的婢女正在浣手,準備再烹一盞。

    高坐之上宇文煥卿一邊批改著奏折,一邊絮絮道:“煥淵,瑋元得惡寒的案子有了些眉目!不過牽扯之人倒是頗多,簡嚴一會兒會將證物給你送去,你在府中多參詳一番。朕在宮中會繼續查的!”

    “臣弟遵旨!臣弟想於近日啟程去往雪靈穀,與那雪靈穀的少穀主淩霄打一番交道,也好切斷葉重樓與雪靈穀的牽連。”

    宇文煥淵將茶盞的蓋子覆上,而後便分析道:“畢竟江湖之人插手朝廷之事終是禍事一件!臣弟想那淩霄深明大義,也應該明白這層道理!”

    宇文煥臨對皇上與五弟所談之事一概不知,他亦不想插手。

    隻是宮中之事最好不要牽扯到她的妻妹顧沛蕖為好,畢竟顧沛萱對這個妹妹可是十分掛心。

    他索性試探地問:“皇上,您剛才所說‘瑋元得惡寒的案子’牽出很多人,不知景妃娘娘可有參與其中?”

    宇文煥卿停下筆,抬眼看著自己這個不理政務的二哥,笑著說:“她哪有心思做這些,二哥這個妻妹心思靈巧卻善良純真,不會做害人之事!”

    宇文煥臨聽到皇上如此說,便安心了些許:“沛萱對她這個景妃妹妹疼愛有加,若不是因為她懷孕而多有不便,怕是早就要去探望景妃娘娘了!”

    正說話間,隻聽簡嚴閃身進來通稟:“啟稟皇上,景妃娘娘於殿外求見!”

    宇文煥卿聽到她來了,心中一喜,朗聲而言:“宣她進來!”

    宇文煥淵見顧沛蕖來了便想回避,卻被宇文煥臨按了回去:“這著實無礙,她是我的妻妹又是你的皇嫂。平時有南宮澈在,你與他一起回避是禮數,今日沒有外臣,你不必過於拘泥!”

    宇文煥卿頗為讚同地點點頭,打趣起來:“煥淵,你不是一直好奇你這位‘大梁第一絕’的皇嫂長什麽樣兒麽?今兒個,正好讓你見識一下!”

    忽而,一襲紫色流光錦白狐領鬥篷的顧沛蕖閃身進來,她梳著朝雲近香髻,發髻上戴著一白玉海棠綴露發釵,發釵旁還有一對兒白玉芙蓉珠花。

    她略施粉黛卻格外點了絳朱紅唇,襯得皮膚越發的白皙,若凝脂似美玉,小山眉下一雙桃花眼似含了一汪秋水,澄澈而輕靈。

    宇文煥淵呆呆地看著眼前風華絕代的顧沛蕖,自是百感交集,他暗暗地垂下了眼簾。

    顧沛蕖一進殿便見到了自己姐夫豫王宇文煥臨,心生歡喜,因為可以就此打探姐姐的情況。

    她依著禮製行禮:“臣妾拜見皇上,臣妾已經將瑋元公主送到了鳳宸宮,特向皇上複命!”

    宇文煥卿從高座上走了下來,伸出手,親自將她拉了起來:“起來吧!快來見過二哥與五弟!”

    宇文煥臨與宇文煥淵拱手施禮:“臣、臣弟拜見景妃娘娘,娘娘千歲金安!”

    顧沛蕖依照宮中規製也得俯身還禮:“本宮見過二位王爺!”

    宇文煥淵一抬頭便與顧沛蕖四目相對,隻見顧沛蕖看著自己的眼睛似會說話,那汪秋水含著歉意與訝異。

    他對她還以微微一笑,似泯去了前塵過往,忘卻了似水流年。

    “皇兄,臣弟得見皇嫂花顏,倍感三生有幸。皇嫂確實堪配‘大梁第一絕色’之美譽!”

    顧沛蕖聽到昔日的‘掌書大人’如此說,自然是明了其意:“敬王殿下,謬讚了!”

    宇文煥卿笑而不言,眼中卻溢滿了得色,他取下顧沛蕖的鬥篷交給簡嚴:“都別說這些客套話了,都坐吧!”

    說著便拉著顧沛蕖一起坐到了宇文煥淵與宇文煥臨的對麵。

    那烹煮茶水的婢女倒是伶俐,趕緊將新烹煮的茶奉給了皇上與顧沛蕖。

    顧沛蕖端著茶盞覷了一眼宇文煥淵,見他衣著亦如往昔,華貴而得體,她暗笑自己當初太過稚嫩居然相信他會是掌書大人。

    而宇文煥淵則有些如坐針氈,他還沒有完全適應‘綠意’以景妃的身份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他怕自己努力忘卻一段傷情會死灰複燃,他低著眉眼不敢瞧她。

    顧沛蕖莞爾一笑,嬌嗔地問:“皇上,臣妾可以暫時不守宮規麽?臣妾想和豫王殿下話話家常!”

    宇文煥卿溫言:“自然可以,你覺得怎麽說話方便,就怎麽說!”

    顧沛蕖見宇文煥卿應允,便切切地詢問:“姐夫,我姐姐一向可好?胎像穩固麽?懷得是男孩還是女孩?”

    宇文煥臨見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便知她著實惦記萱兒,便坦誠地回道:“你姐姐很好,胎像也很穩固。至於懷得男孩還是女孩,這個現在無從知曉了,但是不論男女,本王和你姐姐都一樣的歡喜!”

    顧沛蕖點點頭,繼續問:“姐姐飲食上可有增進?上次母親進宮說姐姐不思飲食,現下可好了?”

    宇文煥臨想到顧沛萱日漸圓滾的肚子,心中滿是甜蜜,臉上也笑得燦爛:“那時候她在害喜,吃什麽吐什麽,如今倒是胃口大開!娘娘放心吧!她現在是豫王府頂級人物兒,無人敢招惹,無人敢違逆,簡直就是一尊被供著的菩薩!”

    顧沛蕖聽姐夫如此說倒是放寬了心,舒心的一笑:“這樣我就放心了。姐夫,我想將姐姐接進宮小住幾日,您可願意?”

    宇文煥臨聽此不禁臉色一變,自打顧沛蕖進宮她便事非不斷。太後不喜、嬪妃陷害諸多晦氣的事情,她自己尚且麻煩不斷,叫他怎肯將萱兒置於後宮這危險之地。

    宇文煥卿見二哥語塞不言,心底一思量,自然明白他的顧慮:“苒苒,你宮中諸人之毒尚未解,你把二嫂接進宮來也不能很好的照顧,這不是讓二哥不安心麽?”

    顧沛蕖一想自己昨日才處置了馮婧妍,這宮中女人心思忒壞,自己的處境尚且堪憂,怎好在此時再拉姐姐小住!

    她一臉羞愧地點點頭:“皇上所言甚是,是臣妾想得不周到!姐姐還是在豫王府安心養胎比較好,往來奔波倒是於胎兒無益!”

    宇文煥臨見顧沛蕖聰慧靈秀,自然也頗為高興,便逢迎道:“皇上,你與景妃也應該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為好!宇文家子息單薄,你身為帝王應該以國祚為要,早日誕育皇子!五弟,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啊?啊!對,對!是應該早日開花結果!”

    宇文煥淵一陣失神,竟然口不擇言。

    宇文煥臨被他的不當言行逗得前仰後合:“哈哈…開花結果?我看是你小子想開花結果了吧!”

    宇文煥卿亦笑得爽朗,顧沛蕖見一向口若懸河的‘掌書大人’此時竟然用詞不當,也掩著嘴嬌俏地笑著。

    宇文煥淵尷尬地說:“臣弟想說是開枝散葉,開枝散葉!”

    “說到這,朕倒是想起來了!你不是說你中意一個宮女想將她納入敬王府麽?怎麽而後沒見你再提起,又沒了下文了?”

    宇文煥卿端起茶盞細細地品了品,繼而問道,他示意顧沛蕖也嚐嚐這新進的普洱,味道醇厚而濃鬱。

    顧沛蕖端起茶盞輕輕一飲,她心中忽而想起當日宇文煥淵曾問過喬裝成‘綠意’的自己,可否願意脫了奴籍為妾。

    想到這,顧沛蕖的心微微一顫,難道…?

    宇文煥淵聽到皇兄如此問,再看一眼兀自品茶的顧沛蕖,他的心猶如火烙,但還是風淡雲輕的說:“臣弟後來發現她在宮外已經許配了人家,隻等著出宮年齡一到就回鄉成親了。臣弟怎好奪他人所愛?況且我與她地位懸殊,本就無緣,所以就此作罷了!”

    顧沛蕖聽到他說此話,不禁抬頭看著他,隻見那雙眼睛含著脈脈溫情不時地望向自己。

    宇文煥臨不明所以地讚歎:“可惜了,竟然是有緣無分!五弟為人豁達,不奪人所愛;這女子倒也是有心性的,不攀附權貴!”

    宇文煥卿拉過顧沛蕖的手,輕輕地說:“看到沒?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自己喜愛的人在一起。苒苒,你要懂得惜福哦!”

    顧沛蕖錯愕地看著一臉傲嬌的宇文煥卿,此時他還不忘調笑一下自己,她麵上一紅羞澀地低下頭去。

    宇文煥淵見他二人舉止親密,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不過若是她聰慧,自然會明白自己方才的那句話。

    宇文煥卿抬眼見自己的五弟甚是傷情的目光呆滯,心中亦是感慨頗多,他溫言相勸:“煥淵,將來你有中意之人,朕就為你指婚!之於門楣相當,到時候我們再商議。隻要你喜歡,皇兄願意成全你,你千萬不要因此而傷情!”

    宇文煥臨似想起了可笑之事,竟然難掩笑意,卻一本端正的說:“皇上,你這話說晚了!臣日前去五弟府上拜會,見他在王府內居然養了七隻肥美的兔子,本以為是待到長成與我兄弟幾人宰殺下酒的,不成想……”

    宇文煥淵見此趕緊打斷他:“二哥你快別說了!給臣弟留一點顏麵!”

    “五弟富有五郡,何時少了顏麵?不成想啊!五弟甚是傷情的對我說,這是他心愛女子讓他養的兔子,他們還給這兔子起了名字。哈哈…我大梁的五皇子不養馬,不養鷹,為一心愛女子養了一窩兔子!這傳出去豈不是笑話?”

    宇文煥臨說到這笑更加開懷,宇文煥卿亦笑得頗為爽朗。

    而顧沛蕖聽完此言則一陣失神,恰巧紫宸宮的婢女來為顧沛蕖添熱水,她一失神竟將手上的茶盞掉在了地上,熱水亦濺在了幾滴在手上。

    顧沛蕖被燙得一聲驚呼:“哎呀!”

    宇文煥淵本尷尬地小心覷著她,心中卻五味雜陳。

    見她失手打翻了茶盞燙到了自己,不自覺的騰的站了起來,關切地望著她。

    宇文煥卿來不及細想,趕緊將她的手拉了過來細細查看,還好隻是燙紅了並沒有燙傷,他震怒嗬斥:“你做事怎麽如此不當心?”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婢女登時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顧沛蕖收攬了心神,溫婉地說:“不怨她,是臣妾自己沒拿穩茶盞。索性又沒燙傷,不礙事!”

    宇文煥卿還是命簡嚴將治療燙傷的藥膏拿了來,細心地為她塗抹:“你的手可以彈出絕美的琴音,卻總因自己的任性,三番五次的傷它,若是以後都不能吹笛彈琴,你豈不是要抱憾終身?”

    顧沛蕖不以為然:“抱憾終生的怕是皇上吧?臣妾才不介意琴曲彈得如何呢!”

    宇文煥卿不予計較,隻是細心的為她塗藥。

    宇文煥臨見皇上對顧沛蕖十分上心,心中亦是安慰,如此一來他的萱兒倒是可以放心了!

    他眼光流連在宇文煥淵的身上,心中狐疑:隻是為何五弟方才那麽激動?他不是開不得玩笑之人,這實在太反常了!

    他複又關切地問:“娘娘沒事吧?”

    “我沒事,姐夫!”

    顧沛蕖不好意思地將手,從宇文煥卿那抽了回來。

    她抬眼間見宇文煥淵的眼神哀傷而局促,她在心裏也在自責:都怪自己太過莽撞了,扮成婢女誆騙了他。想來敬王殿下尚未婚配,自己卻招惹了他的一份傷情,著實是對不起他!

    宇文煥臨因不知很多事,所以心生疑問:“對了,臣怎麽多日不見南宮清與南宮澈兩兄弟呢?”

    宇文煥卿眉宇微微一挑,心思精巧:“他二人奉朕的旨意去藥王穀求藥了,芷蘭宮眾人的毒還未解呢!”

    顧沛蕖坐在那看著自己白皙的手上燙出紅點甚是無措,自己真的不應該此時來紫宸宮,竟然惹出這麽多麻煩,還說來看什麽可憐人?現在最可憐的人是自己才對!

    此時,就在紫宸宮外,薑懷蕊領著花子柒正在熟悉這偌大的皇宮。

    她小聲地說:“這便是皇上的紫宸宮,此宮沒有聖旨或者傳召,嬪妃與他人是不得擅入!”

    花子柒不耐煩地瞟了一眼蔚為壯觀的紫宸宮:“我知道了,我們走吧!”

    薑懷蕊見他言語有失規矩,嗔怒道:“放肆!你和誰我們、我們的呢?我是主子,你是奴才,難道你連這個都拎不清麽?”

    花子柒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重新回話:“奴才知道了,恭請娘娘移駕!”

    薑懷蕊邁著蓮步卻冷漠地扯出一絲蔑視的笑,寒涼而又得意:“這還有點奴才的樣子!你抓緊熟悉下宮中的路與宮室,再與各宮的內侍多多往來,別怕費銀子。否則怎可散播這至關緊要的流言?”

    “你上次不是將‘景妃被我毀了清白’的流言散得很成功麽?如今怎麽倒緊張起自己的拿手好戲了?”

    薑懷蕊眼中透著無奈口中卻很是暴戾:“那是因為馮附死了,若是他不死,你以為我會要你這個廢物不成?”

    花子柒見眼前的小女子越發的乖張,自己恨不得即刻就掐死她。

    但是自己沒有解藥三日後便會死去,為了自己的大仇,他不得不忍氣吞聲:“奴才會盡快和宮裏的內侍熟悉,請娘娘放心。”

    薑懷蕊微微一笑,嫵媚而風情萬種:“這就對了!鬼主的人既然給我送來這麽大的一份厚禮,我怎能辜負他的期待呢?”

    她邊走邊撫了撫自己手上一支成色尚好的鐲子:“這件事,我們利用好了,便可以除去顧沛蕖。就算有差池亦可以讓宇文煥卿與她離心,屆時她是死是活就沒人在意了!”

    “奴才不明白,這次汙蔑‘南宮澈與顧沛蕖有染’和上次汙蔑‘顧沛蕖被我毀了清白’有何分別?宇文煥卿既然信了她一次,為她抹平謠言,難道這次就不能麽?”

    花子柒對那日刺殺南宮澈與顧沛蕖不成而逃回去的幽魅鬼使心存不滿。

    就因為他們說那日夜裏親眼看到南宮澈從顧沛蕖的寢宮方向出來的,葉重樓又想利用這一謠言,才生生地將自己塞進了後宮以助力薑懷蕊成事,所以他心中怨懟深重。

    薑懷蕊見花子柒如此愚鈍,無奈地搖搖頭:“以前她的清白可證,以後卻是清白難證!如今,宇文煥卿對她用情頗深,若是得知她紅杏出牆與自己的心腹南宮澈好上了,別說是皇上了,就是尋常男子也未必能釋懷!”

    花子柒見薑懷蕊狠辣的眼神,直覺眼前的女子越發的可怖。

    “再者這顧沛蕖心性純良得南宮澈如此相救,自然心存感激。我們再為他們多製造點機會,我就不信南宮澈對如此傾城的女子會不動心?”

    薑懷蕊說得興奮,眼光越發的明亮,猶如看到一片曙光:“到那時宇文煥卿龍顏大怒處死他二人,嗬!我們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花子柒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心中卻越發厭惡薑懷蕊,隻是可憐了顧沛蕖從始至終都在被人算計。他忽而想起那日撞到她,她寬容仁厚的德行。

    “對了,你切記!要在南宮澈回到紫宸宮當值行走以後,才能開始散播這‘南宮澈深夜從顧沛蕖寢殿而出’這件事!然後我們才好設局讓宇文煥卿撞破他二人的‘好事’!”

    薑懷蕊想到這,心中竟然暗喜,眉飛色舞很是得意。

    “你別忘了,葉重樓叫你進宮不是為了除掉一個顧沛蕖,是希望你幫他找到玉壺和他的故人!即便是顧沛蕖死,死之前也要讓她說出相思叩從何而來!”

    花子柒見薑懷蕊如此得意心中不忿,便將清冷的言語化作一盆冷水毫不留情麵的澆在了她的頭上,那叫一個酣暢淋漓:“葉重樓對我狠辣,對你難道就不會麽?既然他的手都已經伸到了宮裏,保不齊會因為你做事不力讓你以死謝罪,更保不齊讓你的母親替你謝罪!”

    花子柒說完便大步流星,抖著拂塵揚長而去,唯有薑懷蕊一人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若一飄零枯葉……

    ------題外話------

    小助手:怕你們不記得,普及下!

    宇文煥臨:成祖皇帝第二子,陳太妃所生,顧沛蕖的姐姐顧沛萱的丈夫,為豫親王。

    宇文煥淵:成祖皇帝第五子,北越公主所生,為敬親王,宇文煥卿封錦陵周邊的五郡給他,所以宇文煥臨說他‘富有五郡’!

    綠意:便是顧沛蕖,當日她假扮婢女自稱綠意,與宇文煥淵有一段美麗歡樂的過往而已。

    花子柒:江湖淫賊,為葉重樓所用,後在雪靈孌逼迫下被葉重樓給廢成了太監。

    衛玄雅:曾為元妃,後被顧沛蕖賞了刑罰被廢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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