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鳳尾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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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月亮不甚明亮,猶如一銀鉤掛在天邊,冷凜的寒風卻陣陣襲來。
顧沛蕖緊著鬥篷隨宇文煥卿閃身進了函恩殿,殿內的紅羅炭燒的紅火,一進來便能感覺到暖烘烘的熱氣撲在臉頰上。顧沛蕖幫瑋元脫掉了厚厚的鬥篷和虎頭帽子,小家夥便穿著櫻桃紅色的小襖服,蹬著小巧的鹿皮靴在地上走著。
她自顧自地從一旁的幾案上拿過自己的布老虎捶捶打打地玩了起來。
宇文煥卿接過顧沛蕖脫下來了鬥篷掛到木施上,轉過身便吩咐簡嚴:“小廚房的爐鍋做好了沒有?還有公主的牛乳蒸蛋,你去催一下!”
簡嚴領了旨便去了小廚房,顧沛蕖則拿起宇文煥卿給她新找來的戲本子看著,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
宇文煥卿見她看得入迷,坐到她身邊笑著問:“這幾本戲好看麽?”
顧沛蕖顛了顛手中的戲本子,煞有介事地辯解:“好看的,這本講得的是一個叫紅綃的鯉魚精偷偷來到凡間尋樂,不小心打亂了龍宮三公主與書生張啟的生活,正巧龍王派蝦兵蟹將來捉拿三公主,卻陰差陽錯的將紅綃捉了去。紅綃和龍宮裏的太子生出了感情,最後二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她接過簡頌遞上來的茶盞,微微地抿了一口,放在幾案旁,複而又專心致誌地看了起來。
宇文煥卿見她如此入迷,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現在的戲本子著實沒有新意,左不過都是才子佳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偏偏你們這些小女子就好這個!”
顧沛蕖聽他如此說,也不多做辯解,隻是有些遺憾地說:“女子心中所期不過就是一個如意郎君罷了!所以這樣寫也可以理解,隻不過臣妾隻能看看本子,卻沒有機會看看民間是怎麽演繹這戲的!”
宇文煥卿見她因上次沒有看成新戲,反而惹了一堆禍事而遺憾,便開解道:“朕這幾日稍有空閑,哪日天氣晴好,朕便帶著你出宮去錦陵東市,找一家上等的茶樓去聽戲。苒苒,你覺得可好?”
顧沛蕖嬌笑著說:“真的麽?”
宇文煥卿愛憐地看著顧沛蕖,眼中蓄著柔情蜜意:“當然是真的,朕說話向來作數。”
瑋元拎著被擰掉一隻耳朵的布老虎走到了二人麵前,顧沛蕖將她的小玩具拿過來一看,老虎的一隻耳朵被扯掉了,裏麵白花花的棉絮都冒了出來。
顧沛蕖捏了捏瑋元白皙粉嫩,肉嘟嘟的小臉,嗔怒道:“瑋元這小丫頭毀東西的能力倒是很強啊!上次在臣妾的宮中,好不容易給她找到了一支撥浪鼓,她愣是把兩個小木球給揪了下來!”
宇文煥卿拿過布老虎,寵溺的摸了摸瑋元的小腦袋:“朕像她這麽大的時候,比她淘氣多了。後來不單單毀東西,還差點毀了一個小姑娘的容顏!”
他將布老虎交給了站在一旁的瓷青:“帶公主去外殿玩一會兒,把這個給她重新縫好。”
瓷青會意,拿著小老虎抱著瑋元去外殿玩了。
顧沛蕖被宇文煥卿說的微微一怔,不成想他小時候居然也這麽頑劣:“皇上,你那時候怎麽那麽壞,怎麽還毀了別人的容貌?”
宇文煥卿拉著顧沛蕖坐了下來,他似回想起了很多童年往事,他笑得稍顯無奈:“朕小時候是在離宮長大的,沒有什麽玩具,也沒有什麽玩伴。每天聽得最多就是陰鬱鬼魅的笑聲、癡笑癲狂的嘶喊、猖狂勢力的叫罵、再有就是皇妹的淒苦綿長的啼哭,然後便是煥淵的天天嚷著要母妃。”
他風淡雲輕的一句話,卻讓顧沛蕖聽得十分辛酸,他是在怎樣的生存環境中長大的啊?
宇文煥卿嘴角揚起一絲弧度,笑意淺淺地說:“所以,我那時候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出了離宮,去語學堂上課讀書。因為中途休息的時候,就可以玩一玩南宮澈和二哥的風箏啊,竹蜻蜓啊,還有其他的一些物件。不過我那時候比較好奇,喜歡毀東西,但是拆壞了又沒辦法賠給他們。”
顧沛蕖不成想當今聖上兒時居然如此可憐,不禁詫異地問:“皇上,您不是四皇子麽?為何會淪落到在離宮之中呢?”
宇文煥卿抿了抿嘴,淡然一笑:“朕是四皇子不假,但是那時候朕的母妃不過是個美人而已。後來芷蘭宮著了大火,你姑母顧玉眉說是我母妃放得火,父皇大怒,便將懷有身孕的母妃連同朕一起都扔進了離宮。我…我好多年都沒有正式地拜見過父皇,都是偷偷的看那麽一眼,直到我七歲進了語學堂才算正式見過父皇一次。再見他,便是十三歲以後了。”
他想起自己的不堪回首的童年不禁有些傷感,皇家親緣涼薄,但是自己的父皇對自己的涼薄也算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他略顯尷尬的搓了搓手,眼神中蓄著淡淡的哀傷。
顧沛蕖著實訝異於成祖皇帝對宇文煥卿這個親子的態度,是多大的怨氣竟然會牽連未出生的公主和尚年幼的皇子啊?
她既驚詫又好奇,怯怯地詢問:“皇上,成祖皇帝怎會生了這麽大的脾氣,連皇嗣都不顧及了?芷蘭宮的火撲滅不就得了,何必如此呢?”
宇文煥卿看著顧沛蕖那雙清澈澄明的眼睛,淡然一笑:“以前朕也責怪過父皇,但是遇到你以後,朕想若是事情發生在朕的身上,朕也會十分震怒,但朕絕不會牽連無辜的稚子。”
說話間,他捋了捋顧沛蕖發髻旁帶著的那具紅玉髓芍藥綴珍珠步搖。
“當年芷蘭宮中住著一位思若美人,雖然位份不高,但是她是父皇最心愛的女子,聽說是寵冠六宮。後來因為那場大火,思若美人沒能逃出生天,而是葬身火海。所以,父皇震怒,便處置了我的母妃,繼而也將怒氣撒到了我的身上。”
他拿起幾案旁的茶盞,輕輕地飲了口茶,似將以前的委屈辛酸都咽了下去。
顧沛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中慨歎這思若美人是怎樣的女子,讓成祖皇帝如此癡迷?
戚媚雖然人到暮年,但是依舊難掩傾城絕色的風姿,況且宇文煥卿生的如此俊秀不凡,自然也是襲承了她的美貌。
顧沛蕖嬌俏地繼續問道,她突然覺得宇文煥卿的童年比戲本子來得精彩:“後來呢?皇上您便一直在語學堂讀書麽?”
宇文煥卿突然發現兒時的記憶之中處處都有南宮澈的存在,與顧沛蕖談論這些趣事兒也少不得南宮澈的陪襯:“是啊!那時候朕與南宮澈便是同窗了,但是那時候的南宮澈除了功課和武功不如朕,剩下得都比朕要好,他穿得好,吃得好,玩得更好!到後來什麽短刀,匕首,長劍他都有了,而朕卻沒有,隻能拿他的回來玩。”
顧沛蕖聽到南宮澈名字,心再次糾結在了一起,不過此時她更同情兒時一無所有的宇文煥卿:“即便是這樣,皇上還去毀小女孩的容貌,看來皇上是真有本事啊!”
宇文煥卿聽她揶揄自己,微微一笑,一把將她擁在自己的懷中,切切地盯著她額頭上的那抹鳳尾朱紅印記:“可是若不是朕的無心之失,朕的苒苒也不會有這樣的眉心印記,更不會如此風姿出塵,卓爾不群啊!”
顧沛蕖聽到他如此說,心底驀然一驚,難道當年從樹上掉下來的小男孩就是宇文煥卿?這怎麽可能,那男孩明明是粗布青衣啊,非皇子的裝束!
可是他方才明明白白地說自己兒時不受成祖皇帝的寵愛,什麽都沒有,難道他真的是給了自己眉心印記的那個男孩?
“皇上,難道…難道…您就是當年在欒樹上掉下來,砸到我的那個小男孩?”
宇文煥卿靦腆一笑,點點頭,眼中似含著絲絲澤潤:“苒苒,你還記得當初朕誆你,讓你給朕做夫人麽?”
那年顧沛蕖隻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小丫頭,剛剛得成祖皇帝親賜小字詩苒,由陳書雪領著進宮特來恭謝皇恩。
當時顧玉眉還是皇後,她送了顧沛蕖一隻蜻蜓紙鳶,又命玲瓏領著顧沛蕖去禦花園放風箏,而成祖皇帝和顧玉眉則與陳書雪在遠處的八角亭內閑話。
不知怎的,風箏掛到了欒樹上,顧沛蕖吵著要拿下來,玲瓏姑姑便去找梯子,這時一個身著粗布青衣的小男孩和一個身著素色錦緞華服的小公子恰巧經過。
那青衣小男孩生得粉麵團一般,他見樹上掛著的風箏和站在樹下垂泣不止的小姑娘,心生憐憫,便自告奮勇地爬上高高的欒樹為小女孩取風箏。
不成想,欒樹本就枝丫稀少又生的高,笨拙的他風箏沒拿下來,還掉了下來砸傷了站在樹下的顧沛蕖。
他無措地望著一臉血的顧沛蕖,他怕她去告狀,隻能小心地哄著:“妹妹,妹妹,你別哭,若是你毀了容貌嫁不出去,我就娶你做夫人!”
“嗚嗚…嗚嗚…誰要做你夫人!”
“宮裏的人都說我長大了,是大梁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你若真是毀容了,嫁給我,一定會羨煞旁人!不信,你問他!”說著他伸手指著一身素色錦服的另一個男孩。
那男孩傻笑著點點頭:“沒錯沒錯!妹妹,隻要你不去告狀,長大了讓他娶你做夫人。你要不喜歡他,我娶你也行啊!隻要你不向皇上和皇後告狀,你想要我們倆誰做相公都成!”
“你們倆這麽小就想騙我做媳婦,你們都不要臉麵的麽?”
青衣小男孩靦腆地笑著,拉著她的小手:“我隻想要不去告狀的夫人,要臉有何用?”
“是啊!是啊!語學堂先生教我們大丈夫能屈能伸,臉麵這個東西是可有可無的!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我南宮澈願意給你倆做個見證。”
“我叫顧沛蕖,父親和母親都叫我苒兒!”
“那好,我記住了苒兒,等我長大了,我來娶你,毀容了也娶!”
身著粗布青衣的小男孩說完,拉起素色錦服的男孩就跑,嘴裏還嚷嚷著:“南宮澈咱們快跑!你也真夠笨的,還告訴她自己的名字,這回她告狀倒是告得準了!”
“那…那你還叫我名字……”素色錦服的男孩一臉委屈。
“啊…啊…姑母,皇後姑母,有人欺負苒兒…。他們跑了…”
顧沛蕖再次想到兒時的這一幕,笑得樂不可支,隻是不想那時候便是三個人的小事,如今依舊是三個人的故事,想到這她不禁有些感傷,難道這也是命數麽?
多年來,她一直對那個青衣小男孩念念不忘,而今自己真的嫁給他做了‘夫人’,可是心卻放在穿著‘素色錦緞華服’的南宮澈身上。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一陣失神,忙好奇的問:“苒苒,你在想什麽?”
顧沛蕖回過神,怔怔地看著宇文煥卿,複而淡然一笑:“臣妾在想當年那兩個要騙我做夫人的壞小孩!”
宇文煥卿爽朗一笑:“可是苒苒,你事後是不是去告狀了?”
顧沛蕖抿抿嘴,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啊!我沒告狀,我那時候哭還來不及呢,哪還記得告狀!是玲瓏取梯子回來,看到你們逃跑了,所以告訴的成祖皇帝!”
宇文煥卿無奈地搖搖頭,豁然開朗:“怪不得,你那時候都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叫什麽,就算你去告狀,被揪出來的也是傻乎乎的南宮澈而已!”
“後來呢?你們兩受當懲罰了沒有?”
宇文煥卿爽朗一笑:“我倆在語學堂跪了一下午啊!”
顧沛蕖見宇文煥卿此時還是一副自鳴得意的小模樣,不禁揶揄道:“皇上,真想不到你那麽小就頗有城府啊!哎,要不怎麽說三歲看到老了呢!”
宇文煥卿眯著笑眼,頗有微詞:“你這是在挖苦朕啊!朕那時候處境艱難,動不動就要挨訓斥,你又是顧玉眉的親侄女,父皇又那麽寵你,我傷了你,怎還敢認錯呢?”
顧沛蕖摸了摸額頭上的那抹朱紅,笑著問:“皇上,你那時候怎麽會認得我啊?”
宇文煥卿想到這禁有點不好意思,笑著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覺得你是朕見過最可愛美麗的粉娃娃,自然歡喜,而後朕發現,每次你入宮,父皇便會把紫宸宮做的最好吃的點心都端給你。所以,你每次進宮,朕都要到紫宸宮附近轉轉,也好偷換點你的糕點。”
顧沛蕖聽到宇文煥卿如此說竟然笑得前仰後合,不成想清高孤傲的宇文煥卿還有這樣一件糗事。原來,他們之前也見過,隻不過顧沛蕖對此並沒有印象,不比眉心之痛來得刻骨銘心,所以那些事是一早便忘了。
宇文煥卿尷尬一笑,似回想起了兒時與她另一件趣事,笑容亦洋洋灑灑落在了臉上。
那時每當語學堂下了課,各宮侍候小皇子和公主的婢女便會為自己的小主子奉上點心和茶水。
可是宇文煥卿的母妃戚媚彼時不過是離宮裏的棄妃,沒有月錢分例,更沒有侍婢伺候,怎會有茶水銀子打點宇文煥卿的吃食。
即便語學堂的學習的機會也是靠宇文煥卿的聰穎好學,刻意求來的,那時候他便很是聰明機警。
他知道自己母妃的罪妃身份,更知道自己不受父皇的待見,他便日日到語學堂外偷聽先生講課,而後將所學的內容背熟。待到成祖皇帝親自前往語學堂檢查皇子課業的時候,他便偷偷站在語學堂的殿外,等著父皇考問資質最為平庸的三皇子宇文煥真。
待到宇文煥真答不上時,他便在殿外大聲的回答,進而引起成祖皇帝的注意。
終於,成祖皇帝念在他聰明好學,便準許他進語學堂讀書,他也特別珍惜可以學習的機會。
所以從他進語學堂那日起,他的課業便一直穩居第一,甚是將比他大了很多的太子宇文煥正都比了下去,自然他兒時就不討顧玉眉的喜歡。
顧沛蕖見宇文煥卿眼神黯淡地發著呆,不禁笑著詢問:“皇上,你是不是想起自己小時候騙吃騙喝的荒唐經曆所以才如此出神啊?可是臣妾怎麽不記得你小時候騙過臣妾的點心糕餅呢?”
宇文煥卿抿了抿嘴,似笑非笑地說:“那時候你太小了,當然不記得了!”
顧沛蕖覺得這件事實在太過好笑,如今的宇文煥卿與兒時的自然是天壤之別,所以這故事也難得珍貴,她撒嬌地說:“你給臣妾講講,你是怎麽騙到點心的!”
說完,她搖了搖宇文煥卿的胳膊,懇求說說這個小故事。
宇文煥卿拗不過她便講到——
那時候,下了課的小宇文煥卿自然無點心、茶盞可以食用。
而小南宮澈是最願意和他分享點心的人,但是一份點心兩個人吃,自然都是不抱不餓,所以兩個小孩兒隻能出來閑散,便碰到了在禦花園玩耍的小顧沛蕖。
那時候她也就頂多四歲,因喜歡禦花園裏的花草,便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聞聞這朵,瞧瞧那朵,很是高興。
那時,生得猶如粉麵團一般的小宇文煥卿盯著顧沛蕖手中的點心,不禁露出了一個邪魅的小微笑:“南宮澈,你去挖點泥巴過來!”
小南宮澈不明所以:“四皇子,你要泥巴做什麽啊?”
小宇文煥卿用小手推著他,讓他趕緊去挖泥巴:“換點心吃,你快去!”
而後他自己便采了很多大片的葉子等著南宮澈拿泥巴回來,不多久,一身髒兮兮的南宮澈手裏抱著一坨黃泥巴回來了。
小宇文煥卿看著髒兮兮的泥巴,自己不願意動手,便吩咐道:“南宮澈,本皇子命令你將這些泥巴都團成小球,然後用這些葉子包起來!”
小南宮澈雖然不樂意,但是再怎麽說他也是自己的好朋友,還是皇子,便也隻好答應了下來。
小南宮澈用自己髒兮兮的小手將泥巴團成小球,然後用葉子包好,找長長的草葉將包好的綠葉荷包係好,然後將包好的綠葉荷包交給了他。
小宇文煥卿看著越來越多的綠色小荷包,笑得開懷,他趕緊說:“差不多了,南宮澈你別弄了,我帶你去換點心吃!”
小南宮澈聽此忙停了手,甩了甩手上的泥巴,樂顛顛的跟在他的身後。
隻見他走到小女孩不遠處的地方,背對著那小女孩,自顧自地玩起了那些小荷包,還一個勁兒的給南宮澈使眼色,讓他過來和自己一起玩。
小南宮澈不明白怎麽回事兒,但是看他盛意邀請,便也過來擺弄那些小荷包。
小小的顧沛蕖見兩個小哥哥正在玩稀奇古怪的東西,生出了好奇心,便也湊了過去。
小宇文煥卿用眼睛瞟見那小丫頭過來了,便趕緊和南宮澈說:“一會兒,無論那小丫頭怎麽央求,怎麽搶,你都不要把這些綠葉荷包給她!你還要裝出不給她看,不給她玩的樣子,而且你還要表現出這東西很好玩的表情,明白麽?”
小南宮澈木訥地點點頭,小眼神裏露出一絲絲不解。
小小顧沛蕖走了過來,好奇的蹲在兩人的身邊,他趕緊和小南宮澈將綠色的荷包圍得嚴嚴實實的,故意不給她瞧見。
一個稚嫩的小聲音傳來:“小哥哥,你們在玩什麽呀?能給我看看麽?”
“我們玩得泥…”
小南宮澈還沒說出口的‘泥巴’二字,就被小宇文煥卿將嘴捂得嚴嚴地,他率先開口說:“我們玩得東西好著呢,說了你也不懂,你趕緊一邊玩去,不要打擾我們!”
小小顧沛蕖的好奇心越發的嚴重,自然要一探究竟:“小哥哥,給我看看唄,看一眼就行,我好讓我母親也買給我!”
“這東西你可買不到,隻有我這有!有錢也買不到!”小宇文煥卿一副傲嬌的小表情,似乎手裏拿著的真的是奇珍異寶一樣。
小小顧沛蕖眼中含著淚,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小宇文煥卿一看,心中暗想:妥了,時機已到。
他趕緊笑著說:“妹妹,你想要這個麽?”
小小顧沛蕖用力的點點頭,眼睛不住地往裏麵瞧。
“那好,我是小孩子,要錢也沒有用,況且你母親也買不到我這個好寶貝,不如你拿點心換如何?但是你手中這一塊顯然不夠,兩盤點心就差不多了!”
小宇文煥卿甚是狡黠的說,說完還露出了一排整齊的小白牙,笑得真誠而燦爛。
小小顧沛蕖頻頻點頭:“小哥哥,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點心。”
說完她樂顛顛地回去拿點心,不多久她就晃晃悠悠地拿著一盤點心來了。
小宇文煥卿見此,趕緊將一盤椰子酥接了過來:“再去拿一盤點心,哥哥這些小物件兒就都歸你了!”
小小顧沛蕖覺得自己十分有動力更又力氣,又跑回去拿了一盤點心出來,向他們跑了過來。
小南宮澈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宇文煥卿輕聲的說:“這樣好麽?”
“她是皇後的侄女,不差這點東西,怎麽不好?趕緊接過來,對了,你要保持微笑,不要總那麽木,成麽?”
小宇文煥卿邊吃著手裏的點心,邊繼續叮囑:“先生教導我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現在就到了你南宮澈要有所作為的時候了,一會兒你拿到點心,就把這些綠葉荷包給她,然後你撒腿就跑!”
小南宮澈皺了皺眉似很為難,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他麻利的從顧沛蕖的手裏接過了一盤栗子糕。
小南宮澈低著眉眼,似很不好意思地說:“妹妹,那些好玩意兒都歸你了,你玩的時候小心點,別弄到你漂亮的裙子上!”
小宇文煥卿無奈地搖搖頭,趕緊接話:“你胡說什麽呀!妹妹,盡情玩,怎麽玩都成,我哥倆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哦,對了,若是有人問你,誰給你的這些東西,你就說是我!”
他心中確一陣暗笑:關鍵你個小丫頭也不知道‘我’是誰!
小小顧沛蕖點點頭,便向那堆綠葉小荷包奔去。
而後一切進展的很順利,小宇文煥卿和小南宮澈拿著點心快速的消失在了禦花園,二人躲得遠遠地看狀況。
隻見那傻丫頭將所有的綠葉荷包打開,裏麵都是泥丸子,而且糊得身上到處都是泥巴,她見此,禁不住嚶嚶的哭了起來。
不多久,一個衣著華麗的夫人走了出來,抱起那小丫頭嗔怒道:“哪個不懂事的奴婢竟然誆騙我女兒,真是放肆!”
小宇文煥卿與小南宮澈嘴裏吃著,眼裏看著,一個笑得格外得意,一個卻一臉哭兮兮的。
忽而,小南宮澈‘哎呀’一聲,哀怨道:“四皇子,我好像騙人遭到報應了,我的牙掉了一顆!”
小宇文煥卿見小南宮澈從嘴裏吐出的牙,笑得爽朗:“哈哈…。南宮澈,你不是遭報應了,你蠢掉牙了!”
宇文煥卿笑意淺淺的將當年第一次誆騙顧沛蕖的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隻是一旁的顧沛蕖早已經笑得花枝亂顫。
他自己也難掩笑意:“每當朕想起小時候的趣事兒,朕都覺得自己小時候便天資聰穎,有勇有謀。”
顧沛蕖顯然被宇文煥卿的厚臉皮給震撼了,她擦了擦自己笑出的眼淚,嗔怪道:“皇上,你這不是有勇有謀,是沒臉沒皮好麽?”
宇文煥卿見她笑得開心,一把將她擁進懷裏,情真意切地說:“苒苒,有詩雲:‘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這算不算朕與你的前緣呢?朕為你的傾世容顏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是不是上天給你與朕安排的今生之緣。”
他愛憐的撫著她額間的那抹鳳尾朱紅的印記,輕輕一吻便落在了她的眉心。
顧沛蕖著實不知如何回答他,這是緣分還是陰差陽錯,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
隻是自己方才聽他講小時候的事情,感覺自己與南宮澈不快的一切都過去了。
宇文煥卿目光灼熱的看著她,他真的做不到放了她,即便在星辰稟報了她與南宮澈兩廂有情之後。
自己雖然憤怒卻無法恨南宮澈,亦無法埋怨她,他隻怪自己對她還不夠好,怪自己沒有本事走進她的心。
但是他依舊有帝王的霸氣與占有欲,還是那句話:顧沛蕖,他此生是要定了!
忽而,簡嚴領著一眾婢仆走了進來,一下子就將黃花梨八仙桌給擺滿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鍋燒得咕嚕作響,香味四溢。
而後便是各色的配菜,還有就是一份烤得甚是誘人的羊腿,那羊肉已經被烤成色澤醬紅,油亮。簡嚴又將兩壺燙得溫熱的桃花釀放在了海碗盞裏,複又添上了滾燙的熱水,暖著此酒。
宇文煥卿拉著顧沛蕖的手入了座,輕聲地說:“冬日裏寒涼,吃點羊肉溫補保暖!”
“嗯,臣妾謝過皇上。不過皇上,這羊肉還是不易多食,容易上火熱燥。”
宇文煥卿見她如此關切自己,自然高興,便拿起象牙筷子為她挑了一塊羊肉放在了她的碗碟內。
顧沛蕖邊吃著羊肉邊叮囑道:“皇上,你政務繁忙應注意保養身體。切記不要在冬日裏飲綠茶涼茶了。臣妾一直吩咐芷蘭宮中諸人,冬日裏要為皇上奉紅茶,大紅袍,普洱之類的,溫補養胃。隻是宮中諸人除了臣妾,都不怎麽會烹煮茶葉,唯獨綠蔻與臣妾學了點皮毛!”
宇文煥卿聽顧沛蕖如此說倒是想起了綠蔻那日的話,難道那個叫綠蔻的婢女是有意說假話?
“苒苒,你烹煮茶葉的技藝是何人所授啊?”
顧沛蕖覺得這羊肉順滑可口,味道香甜:“是我母親教得,母親說茶分節氣,喝茶更分節氣。春喝香茶,比如鳳凰單叢、焙火的鐵觀音、茉莉花茶;夏喝涼茶,但也要根據體質把握量,適合飲用黃山毛峰,太平猴魁,雨前龍井;而秋喝溫茶,玉露,祁紅,烏龍為首選,到了冬季便是普洱,滇紅,大紅袍之類的!”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將何時喝什麽茶說得頭頭是道,自然更願意相信她,而此時他對顧沛蕖身邊的綠蔻留了三分心思。
顧沛蕖有些狡黠地將桃花釀拿了過來,為宇文煥卿斟滿,複又為自己斟滿,她拿起白玉酒樽與他輕輕碰杯,便將裏麵的桃花釀一飲而盡。
她甚是滿足的閉著眼睛,似乎想到了自己十四歲那年偷喝人生第一口的酒的樣子,那酒便是桃花釀。
宇文煥卿見她喝得美滋滋地便明知故問:“苒苒,你怎麽會喝過桃花釀呢?”
“臣妾隨母親去漁陽侍疾,在漁陽我第一次偷喝酒,便是這桃花釀,自然是喝過的!”
顧沛蕖用象牙筷子將豆腐和芽菜下進了爐鍋中,複又為宇文煥卿夾了一片羊肉。
宇文煥卿則將烤羊腿拿了過來,用捧盤邊一把鋒利的小匕首開始割羊肉,將它們分成可入口的薄片。
顧沛蕖夾過割好的羊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不由讚歎紫宸宮小廚房的師父的手藝。
這羊肉被他們烤得是不膩不膻,外酥裏嫩,肉質鮮美,別具風味。
宇文煥卿邊片肉,邊試探地問:“苒苒,你可有去看過漁陽的百裏桃林,那桃花盛開自是一片嫣然繁華,落英繽紛,甚美!”
顧沛蕖不曾想自己記憶中最美好的地方,宇文煥卿竟然也知道:“皇上也看過麽?臣妾自然見過那傾世之境,美得不似人間。而且臣妾還在那桃林遇到了危險,承蒙一位將軍相救得以保住性命!”
宇文煥卿聽她如此說,心中一陣激動,她居然還記得那個救她的自己,他嘴角噙著笑意,準備講自己與她的第二個小故事。
他想讓她知道,自己才是她的真命天子,自己也曾奮不顧身的救過她,自己比南宮澈更有資格擁有她的全部。
“朕,不僅到過漁陽,而且還在漁陽…”
忽而,瓷青抱著哭鬧不止的瑋元走了進來,瑋元哭的歇斯底裏,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沛蕖見瑋元哭得厲害,禁不住嗔怪道:“瑋元這是怎麽了?瓷青你怎麽照顧的公主?”
瓷青臉色分外惶恐與局促:“奴婢該死,奴婢為公主縫布老虎時,公主過來搶,奴婢失手將針紮在了公主的手上。紮得有點深,公主疼得厲害,所以哭鬧不住!”
宇文煥卿本就在割肉片,本就盤桓著如何與顧沛蕖說起漁陽的相遇,碰巧又經瑋元這麽一鬧,他一時手抖竟也割傷了手指,一條血口子赫然現在手指上。
顧沛蕖拿過宇文煥卿手裏的匕首,將刀鞘合上:“皇上,你怎麽也割傷了自己,沒事吧?瓷青,你別愣著了,去弄點清水來給公主和皇上清理下傷口,再將藥箱拿來!”
顧沛蕖接過哭鬧不休的瑋元,握著她滿是鮮血的小手,心疼地哄著她:“瑋元乖,不哭了啊,‘娘親’給瑋元吹吹!”
說著便小心地將瑋元的手放在嘴邊吹了吹,宇文煥卿見她如此模樣,自然歡喜,便也湊了過去:“苒苒,朕的手也很疼,你也給朕吹吹吧!”
顧沛蕖看著裝得一臉委屈的宇文煥卿很有些無奈,她瞟了一眼他還在流血的手指:“皇上,你這吹是吹不好了,臣妾一會兒給你包紮一下就好了!還有,您這麽大人了,能不能別老和瑋元一樣鬧?”
宇文煥卿笑意淺淺,握著瑋元流血的小手,笑著說:“哎,今日朕父女倆兒就勞煩景妃娘娘照顧了!”
忽而,瓷青端著一盛滿清水的小缽盆走了進來,另一手則拎著小藥箱。
顧沛蕖接了過來,便吩咐道:“瓷青,你先下去吧,去廚房看看給瑋元做的牛乳蒸蛋好了沒?好了就端過來,喂點吃的,公主也好哄一些!”
瓷青放好小缽盆和藥箱,便退了下去。
宇文煥卿用出血的手拉著瑋元滴血的小手放在缽盆裏涮了一下,以便清洗傷口。
清水中,兩條血痕剝離開來,並未融合,猶如兩道血色絲帶被風吹向了兩邊……
宇文煥卿詫異的看著清水中的異象,心中乍驚,自己的血怎與瑋元的不相融?
顧沛蕖顯然也看到這奇怪的一幕,二人四目相對,竟無語而言,二人耳邊隻傳來瑋元真切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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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