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吻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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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沛蕖的眼淚猶如沾染了些許風霜將南宮澈的心冰凍得似灌進了風雪,他溫柔的為顧沛蕖拭去了眼淚。

    看著她嬌美傾城的容顏,一雙靈動的眼睛中蓄著脈脈的情思似在向自己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南宮澈的心被她攪動的莫名糾結。

    他情不自禁的俯下臉去,將顫抖的嘴唇輕輕覆在了顧沛蕖的唇瓣上。

    他緊緊地擁著顧沛蕖,她被南宮澈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她奮力的想推開他。

    南宮澈因醋意和糾結的心緒硬是顧沛蕖的手拉了下去,強行抬起顧沛蕖的頭,強硬地將嘴湊了上去,深深地吻著她那淡色的唇。

    顧沛蕖越是奮力掙紮就越被南宮澈更緊地抱在懷裏。

    她感到南宮澈的唇舌溫柔地挑弄著自己羞怯的舌,他靈動的舌舔食著她敏感的上鄂,滑過她的唇齒,他貪婪的吮吸著。

    顧沛蕖此時對南宮澈的吻無比排除,她腦中閃過宇文煥卿的臉龐。

    她用力的推開南宮澈,繼而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南宮澈,你混蛋!”

    而後她又反複地用手背擦著自己的嘴唇,這一舉動無疑刺痛了被一巴掌打醒的南宮澈。

    他眼神無比哀傷,淡淡地說:“你難道就這樣的排斥我的親吻麽?那皇上的呢,你也這樣麽?”

    顧沛蕖被南宮澈的清冷言語深深地震撼了,她回想起與宇文煥卿的親密舉動,似乎自己並沒有這麽過激的反應,但是她此時並不認為這與情感有關,隻關乎尊重。

    她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一種屈辱夾雜著委屈難過的情緒在讓她止不住的嗚咽:“南宮澈,你少在這轉移話題,我排斥的不是你的親吻,是你對我的態度。剛剛質疑完我對你的感情,轉頭就來輕薄我?你說你不是混蛋是什麽?”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冷靜地說:“你若是在意我皇妃的身份,你就不應該來招惹我!你若是招惹了我,就不應該懷疑我!如今你糾結我與宇文煥卿到底如何了進而輕薄我,你說你這不是對我的侮辱,是什麽?”

    南宮澈被顧沛蕖問的啞口無言,他上前一步試圖安慰她,卻再次被她甩開手。

    此時的他慌亂極了,他用力的鉗製住顧沛蕖的兩個胳膊,讓她冷靜下來:“苒兒,我錯了!我不會哄你,但是我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了,我希望你原諒我。”

    說話間,他將顧沛蕖搬到自己的懷中,他希望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溫度。

    “我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想法,其實我在去南平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什麽時候能帶你離開皇宮,去看看外邊的塵世繁華!”

    南宮澈從小到大,性子堅毅,從未流過眼淚,。可是現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過與痛苦,說不清道不明就是漸漸紅了眼眶。

    他聲音顫抖而無力:“我想給你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未來,但是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帶你走,才能不累及南宮府和其他人。沒錯,你的皇妃身份是我不能回避的,也是你不能回避的。宇文煥卿是皇帝,他有生殺大權,要我們的命,隻是他一句話而已!”

    顧沛蕖聽到南宮澈錘心刺骨的言語,眼淚更加洶湧,因為這是她與他不得不麵對的問題:“可是我們有這條密道啊,我隻要等到我父親回來,調和了宇文煥卿和他的矛盾,我就可以和你遠走高飛。至於南宮府和顧王府,我想以宇文煥卿的理智,他是不會遷怒他們的!”

    南宮澈扶著顧沛蕖的肩膀欣喜的說:“苒兒,你方才說要與我遠走高飛,是麽?”

    顧沛蕖看到著南宮澈淚眼朦朧的眼睛,心中猛地一震:“不然呢?這樣偷偷摸摸的一輩子?那樣我倆會死得比逃走還慘!”

    南宮澈似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一把將顧沛蕖緊緊的擁在了懷裏,他風淡雲輕地說:“我隻想要你這樣一句話。剩下的事情,我會籌謀好,隻要你肯與我走!”

    顧沛蕖聽到南宮澈想要帶自己離開這個沉悶壓抑的皇宮,她還有選擇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這讓她重新燃起了對新生的渴望。她將自己埋在他的懷裏,小聲地問:“但是,那是什麽時候?若是皇上與我父親開戰了,我該怎麽辦?”

    南宮澈聽到顧沛蕖的顧慮牽扯到了顧玉章,這也是他不能回避的第二個難題,自己與顧玉章分屬對立。

    他是絕對不可能倒戈去幫助顧玉章籌謀天下,反而若是宇文煥卿需要,他會毫不遲疑的手刃此人。就算不為天下蒼生,即便隻為報宇文煥卿的知遇之恩,朋友之誼,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如此行事。

    “苒兒,實不相瞞,我此次去南平遇見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父母的死或許另有原因,我希望將此事情調查清楚。另外,我與皇上相識十幾年,我可以毫不掩飾的說,宇文煥卿,他是我一生最為重要的朋友。”

    他望著懷中的顧沛蕖,看著她澄澈清明的眼睛,認真而篤定地說:“之於你,我已經很對不起他了,我不能再在顧玉章這件事上再對不起他。所以,在我們走之前,我一定要幫他平定顧玉章的雀焰軍,至少要將兵權收回。”

    顧沛蕖見南宮澈如此斬釘截鐵的說出了心中所想,雖然心裏不是滋味,但是她並不詫異。

    因為自己進宮這麽長時間以來,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宇文煥卿是個不可多得的治世之君,他聰明,睿智,果敢,勤奮……

    他具備一個明君所具備的所有品質,他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大梁需要這樣的帝王,大梁的子民也需要這樣的聖主。

    但是大梁確實不需要父親那樣擁兵在外,隨時因一己自私便發動戰爭的梟雄。

    所以,顧沛蕖心中道義的天平一直是偏向宇文煥卿的,隻是她身為顧家的女兒,受父母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又怎麽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去送死呢?

    顧沛蕖哀哀戚戚地說:“南宮澈,我不求別的,我隻求他日我父親兵敗之日,皇上能饒他一命!”

    南宮澈自然知道夾在中間的顧沛蕖到底有多為難,自然也願意成全她這個‘私心’:“若是到了那一日,我會為他求情的。畢竟他曾有功於江山社稷,或許皇上會網開一麵。”

    顧沛蕖聽到南宮澈這樣說,便知道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自己唯一可做的。

    說話間,南宮澈從懷裏掏出了那個玄武玉件展示在顧沛蕖的麵前。

    顧沛蕖順手接了過來,隻見這玉件雕得是玄武神獸,玉質通透瑩潤,雕工精良:“這是你在南平買的麽?品相很不錯!”

    “苒兒,你可聽說過以前的四大世家,就是上官家,蕭家,顧家和宇文家?不過,上官與蕭家一夜之間便傾頹了!”

    顧沛蕖詫異的盯著南宮澈,激動地問道:“你怎麽知道上官家和蕭家?”

    南宮澈聽到她反問自己很是吃驚:“難道你也知道?”

    顧沛蕖點點頭:“我最近在看那密道裏的書,裏麵記載了很多我從未聽說的事情,有一些很讓人費解。”

    南宮澈聽此眼光裏流露出點點興奮,他亟不可待地說:“哦?你說來聽聽都哪些事讓人費解?”

    顧沛蕖低著眉眼踟躕片刻,複又警醒地說:“我雖然好奇,但是我卻不想深究這些前塵往事,因為這畢竟與我無關。這些秘事關乎皇家,便關乎生死,你我為何要卷入這樣的紛爭之中?我看是看了,但是我卻不想說。”

    顧沛蕖推開南宮澈,將玉件放在他的手上,轉身攏了攏鬥篷將眼光落在了石門上方的藤條之上,看著那枯葉進而躲避南宮澈的追問。

    南宮澈聽到她這樣說,雖然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十分有道理,但是自己想調查父母被殺之事的始末,更想探究兩大家族為何會覆滅。

    他將玉件放入懷裏,輕聲地在顧沛蕖的身後說:“苒兒,我去南平便是去調查上官映波的身份,原來她本名上官懿寧,是原四大世家上官樂文府的遺孤。她冒充了南平縣郡守上官翼的女兒‘上官映波’的身份潛入皇宮,你說她來做什麽?”

    顧沛蕖忽而想起了趙氏孤兒的故事,一個來自莫名消失的貴族之後,潛入宮廷的能做的還會是什麽?

    她很是遲疑,但還是試探地說:“難道她想複仇?”

    南宮澈情不自禁地摩挲著顧沛蕖腦後垂下的秀發:“沒錯,她想複仇。而在我們回來之前,一個將上官懿寧送到上官翼家中的和尚屠戮了上官翼全家。若不是我和燕鋒,薑璿及時趕到救下了真正的上官映波,那麽這個上官懿寧的身份便無人知曉了,至少沒有人證!”

    顧沛蕖聽到他這樣說,仿若看到了那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場麵,不成想這上官映波還有同夥,還是一群願意為她舍身入死的同夥。

    她轉過身切切地問:“這麽說,你此行險象環生?你可有受傷?”

    南宮澈見她關心自己,淡然一笑,搖搖頭。

    顧沛蕖方才放心地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你是想告訴我,現在在宮裏的上官映波不僅危險而且也是個可憐人麽?”

    南宮澈見顧沛蕖裝傻,知道她不願意將自己攪進這灘泥沼之中,他又何嚐不想置身事外?可是自從遇到那個許是‘信口雌黃’的和尚,他的心中早已埋下了對父母之死的疑惑。

    他想解開這個謎團,是告慰父母的在天英靈,更是安撫自己從小孤苦的心。

    “苒兒,你知道我要說什麽,何必避重就輕呢?你學富五車,才華橫溢,難道會不懂得曆史上任何一個望族的消逝都離不開權力傾軋,戰亂離火,更離不開皇權?”

    南宮澈拉過顧沛蕖,切切地盯著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她潛入宮中是為了向皇家複仇,不就是說明當年這兩族被滅與皇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麽?”

    顧沛蕖當然知道南宮澈話裏話外的意思,自己也當然明白這層道理,更何況自己手裏還有那四幅畫像,還有貴妃蕭璟虞所記述關於乾朝貴族之間的事情。

    雖然那些書她還沒有看完,但是聽到南宮澈方才所言,她便猜測那畫像上的上官皇後怕就是出自上官樂文府,是上官一族。

    若是上官皇後確有其人,那麽另一幅畫像所畫的皇帝豈不是就真真切切的存在過?

    若是這個皇帝在曆史上存在過,那麽成祖皇帝是如何繼位便成了問題,這國祚更替自然就會被質疑,那麽殃及的就是成祖皇帝的後世子孫,首當其衝的便是宇文煥卿。

    而這個被掩蓋的真相既然被抹去了痕跡,就是不想被人挖掘。若是有人擅自探求此事,無疑觸碰了整個皇族的逆鱗,那麽這個人的下場就隻有一死而已。

    想到這一層,顧沛蕖覺得周身冷涔涔的,一層細密的汗珠已經貼在了內衫上。

    她看著南宮澈等待她答複那雙懇切的眼睛,她懦弱地低下了頭,言語稍顯清冷:“即便這兩大家族的滅失與皇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與我們又有何幹?南宮澈,你我雖然身份比平民高貴,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宇文家的婢仆。你我是,蕭家與上官家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麽君要他亡,他便是不得不亡!”

    她此時的眼光分外的清冷,似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實,她拉過南宮澈的手,切切地說:“我想你也明白這層道理,又何必苦苦執著於這些前塵往事呢?青史已鑄,再難更改,難道你不懂麽?”

    南宮澈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但是這道理之外便是披著冷漠的麵紗,這讓他覺得顧沛蕖並沒有他想象的單純善良。

    他不打算放棄,他淡淡地說:“若是我說我父母便是因此而被殺的,你會幫我查出當年的事情麽?”

    顧沛蕖抬眼看著一本正經的南宮澈:“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啊?如今便這樣著了魔似的想查那些陳年舊事?”

    南宮澈緊緊地扶著她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我聽誰說不重要,這些事情在你眼裏或許是陳年舊事,但是在眼中便是我對父母的一個交代。若是他們真的被奸人所害,那我就要為他們報仇雪恨。”

    顧沛蕖看著頑固不化的南宮澈,胸中壓著怒火:“你這分明是在捕風捉影!南宮澈,你為什麽一回來便要將我置於如此沉重壓抑的問題之中呢?感情是,現在又牽出了你父母之仇的事,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南宮澈見顧沛蕖現在與自己是話不投機,便不再言語,很是氣悶的轉過身準備離去。

    顧沛蕖見他如此模樣,心中的怒氣更甚:“南宮澈,你去哪?你給我回來!我不想讓你陷入危險之中,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的猜測是真的,宇文煥卿會承認他父皇的過錯麽?他不會,那是對他正統皇權的挑釁!”

    她見南宮澈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聲音便開始帶上了哭腔,難掩酸澀的她眼淚再次掉了下來:“那麽他會怎麽處置挑起此事的人?是不是會殺之!…若是你死了,我怎麽辦?…你不是要帶我遠走高飛麽?…。還是從最開始你就在騙我!”

    顧沛蕖有些泣不成聲的話語落在南宮澈的耳中,他的心無比酸疼,他回過身,卻見顧沛蕖蹲在那裏偷偷哭泣。

    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碎了,他一回來就惹她不快,而今又將她逼進了幫你自己查秘事之中,換做是自己也會很傷心的!

    想到這,他轉身回來,快速的跑到顧沛蕖的麵前:“苒兒,我為什麽總是在犯錯,我又惹你傷心了,對不對?”

    顧沛蕖抬起頭,一起身便撲倒了南宮澈的懷裏,卻什麽都沒有說。

    她抱了南宮澈一會兒,平複了一下情緒,她淡淡地說:“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的。若是能幫你的,我會盡力,但是前提是你要活著,不要讓我傷心!”

    說罷,她便轉身走向了石門的機關,而後便消失在了石門之後。

    南宮澈望著空蕩蕩的驪江冰麵,很是鬱悶地將月影劍拔了出來,在空中一頓亂舞。

    他不住地在問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一次本應美好的久別重逢,竟然變成了二人的不歡而散。南宮澈啊南宮澈,看來你真是愚不可及!

    回到芷蘭宮後,顧沛蕖整理好衣物,便順勢去了青鸞湯池泡溫泉。

    溫暖若春的沐清塢內,溫泉水源源不斷地濺灑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升騰的熱氣蒸得她格外的舒服。

    她慵懶地趴在池邊,想著方才南宮澈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開始有些自責。

    自己從小得父母看顧可謂是掌上明珠,而南宮澈在小時候便父母雙亡,他的淒苦是他人所不能體會的,這自然也是他心中的隱痛,所以他才會對父母早亡這件事耿耿於懷。

    當得知自己的父母可能被奸人所害,當然想盡快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告慰父母的英靈,自然也是對自己的一個交代。

    想到這,顧沛蕖覺得自己那樣聲嚴厲色的拒絕幫他,他自然會生氣難過。

    她覺得自己方才的言語太過冒失和暴戾了,絲絲悔意在心中升騰。她用力的拍打水麵,濺起的水花落在臉上,竟也隻是暖暖的氤氳。

    有水濺到嘴裏,她抹了一把。

    忽而想到南宮澈的吻,不禁臉上蒙上一層紅暈。隻是她當時為何反應的那麽激烈?

    宇文煥卿吻過她多次,自己並沒有那麽排斥,有幾次她甚至都迷失了自己,難道是因為他更老練?顧沛蕖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很齷齪,便猛地搖搖頭,將自己沉到更深的水裏。

    突然,她聽到一陣銅鈴作響,那是自己出去的時候掛在門上的,這樣她才會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是否有人闖進來過。

    隻見倚畫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懷裏抱著的居然是瑋元公主。

    顧沛蕖見瑋元來了,十分驚詫:“倚畫,你怎麽把瑋元抱來了?”

    倚畫看到顧沛蕖在沐清塢裏,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她趕緊向後給顧沛蕖使了一個眼色,顧沛蕖往後一看,原來身後跟著的不是別人,乃是大梁最愛看她洗澡的皇帝——宇文煥卿。

    顧沛蕖的一聲驚呼,似撕破了宇文煥卿的耳膜,而瑋元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啟發便開始了歇斯底裏的喊叫。

    宇文煥卿似乎有些不堪其擾,快速的給這個奶娃娃剝了個幹淨,丟給了正在水中的顧沛蕖。

    他眼含笑意的看著一到水中就亂撲騰的瑋元:“你陪瑋元玩一會兒,她最喜歡玩水了!”

    顧沛蕖抱著圓滾滾的瑋元公主,觸碰著她柔弱無骨的嬌嫩肌膚,心情倒是不錯:“皇上把瑋元交給臣妾就放心吧!臣妾恭送陛下!”

    一襲淡青色繡雲紋的常服的宇文煥卿身姿依舊飄逸,他自顧自地坐到湯池旁的貴妃椅上,淡淡一嗔:“苒苒不用恭送,朕壓根就沒打算走!”

    顧沛蕖瞠目結舌的盯著宇文煥卿,一副憤恨的模樣。

    宇文煥卿卻恍若未見,自顧自地看著自己想看的一切,嘴角含笑:“朕又不是沒看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和瑋元好好洗,朕在這陪你說說話!”

    顧沛蕖知道宇文煥卿的厚臉皮向來是刀槍不入,油鹽不進,而且特別會趁人之危,此時任由自己叫破喉嚨也難將他趕走。

    她便轉過身背對著他,將瑋元環抱在手裏,任由她快樂的撲騰。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背身過去,知道她的小心思,他淡淡一笑,似漫不經心地問:“苒苒,朕前幾日撫你的相思叩,覺得這音色著實美妙,你可知這琴是何人所造?”

    “皇上,你們怎麽都對臣妾的相思叩這麽感興趣呢?”顧沛蕖對宇文煥卿的問題覺得很奇怪,他聽自己撫琴可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撫相思叩更不是一次兩次了。怎麽今兒才想起問問這琴是何人所造?

    宇文煥卿聽此劍眉微微一蹙:“怎麽,難道還有人問過苒苒這個問題麽?”

    瑋元肉嘟嘟的小手不住的在顧沛蕖麵前揮著,撥起的浪花濺得她臉上都是水,她示意倚畫過來,邊答道:“太後娘娘問過,還問臣妾是怎麽得到此琴的,臣妾覺得太後娘娘似乎認得這把琴!”

    宇文煥卿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反複思量顧沛蕖的這句話,難道自己的母後會知道這把琴的來曆麽?

    倚畫將瑋元抱到了裏間的一個小湯池內,那裏水淺不易嗆水,正適合瑋元玩耍。

    “苒苒,你這把琴是如何得來的?可否據實告訴朕!”

    顧沛蕖微微轉頭睨了一眼宇文煥卿,還是有些不明所以:“這琴是臣妾進宮前,姐姐送我的。說是姐夫在華素當鋪贖回來的,當時去贖此琴的還有一個尼姑,說這琴是她們師太的舊物!”

    宇文煥卿切切地問:“哦?竟然還有這樣的事!苒苒,那師太的法號你可知道?”

    顧沛蕖拿起玉瓜瓢舀了一瓢水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過了這麽久,臣妾不記得了!不如皇上去問問姐夫,當時就是他領著小廝去贖這相思叩的!”

    宇文煥卿沉吟片刻,自己不住地點頭,似乎拿定了什麽主意。

    顧沛蕖心中存疑:“皇上,你問這個幹什麽啊?”

    他眉宇一挑,轉了個壞心思:“朕想知道此琴是何人所造,若是可以拜會此人,朕想讓他再為朕做一把這樣的古琴!”

    宇文煥卿嘴角噙著淺笑,十分得意的繼續說:“名字,朕都想好了,叫叩相思!和你的相思叩是一對兒。上麵也要雕上鳳求凰的圖案,再刻上一句:思君不得嚐撫琴,相思入骨兩未知。”

    顧沛蕖歪著頭看著才情頗佳的宇文煥卿,眼中流露出一絲絲欣賞與讚歎。

    “然後朕便天天用此琴彈《鳳求凰》,朕就不信彈不化你這冰美人!到那時自然是‘美人入懷度春宵,兩情繾綣歎日短’,哈哈…”

    宇文煥卿爽朗一笑,想象著顧沛蕖聽到這句豔詩的表情。

    顧沛蕖無奈地搖搖頭,好好的情懷又被宇文煥卿攪得興致全無,她冷蔑的慨歎:“皇上天天揣著這樣的心思,怕是彈不出《鳳求凰》,淫詞豔曲倒是能彈上一天呢!”

    宇文煥卿見顧沛揶揄自己,反而心情頗好。

    他此時來這裏,一是親自問問這相思叩的來曆,再者他想知道顧沛蕖會不會在得知南宮澈回來後就亟不可待的出宮去。

    當他踏進沐清塢看到她時,他覺得自己莫名的心安。

    宇文煥卿眼中漾著溫柔,笑著說:“苒苒,瑋元今日也會宿在函恩殿,看來你要與朕和瑋元擠一擠了!”

    因為姐姐顧沛萱現在還住在綺霄殿做月子,偏殿瑤瀟館裏錦瑟和綠翹在隨侍著,而另一偏殿月華院則住著兩個奶娘。而星雲閣不但無人居住,也未收拾出來供人居住。

    自己總不能搬到山上的絳雪軒去住,冬日裏上山下山委實不方便,再有就是漪瀾小築可以住人,可是那裏自己讓司棋掌管。她實在不想將自己送到她眼皮底下讓她看著。

    所以,顧沛蕖隻能賴在函恩殿內,當然後宮中那幾個為數不多的嬪妃怕是對她這個日日留宿函恩殿的寵妃恨得牙根直癢了。

    顧沛蕖聽宇文煥卿如此說便訕笑著說:“皇上可以去別的嬪妃那裏過夜啊,這樣臣妾與瑋元就不擠了!”

    宇文煥卿見她有意趕自己走,心中十分不悅,言語也稍顯無奈:“顧沛蕖,函恩殿是朕的寢殿,勞煩你搞搞清楚。至於其他嬪妃那裏,朕自然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就不勞你費心了!”

    顧沛蕖嘟了嘟嘴,一臉的無所謂,反正二人有君子協定在手,再則今夜還有瑋元,他不會將自己如何的。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自顧自地拿著玉瓜瓢舀水澆在身上,十分的愜意,他淡然地說:“洗好了就出來吧,朕晚上命小廚房烤了羊腿還做了爐鍋,冬日裏吃最好不過了,當然還有美酒桃花釀!”

    顧沛蕖聽到桃花釀三個字,猛地一驚:“桃花釀?皇上,你怎麽會有漁陽的名酒呢?”

    宇文煥卿含情脈脈的望著湯池內昔日桃林深處的女子,笑得有些癡:“朕與這酒,與這桃花,都有一段故事,晚上朕講給你聽!”

    顧沛蕖笑著點點頭,自己何嚐與這酒,這桃花,沒有一段故事呢?隻是這故事裏還有一個身穿銀甲白袍的將軍。

    她似乎想起了自己在漁陽時的歡快時光,臉上漾著絲絲甜笑。

    宇文煥卿徑自走進了內間的小湯池吧瑋元抱了出來,擦幹了身上的水,穿戴好了衣物抱在懷裏。

    他走出來對顧沛蕖說:“朕抱著瑋元在回廊等你,你整理好了就出來吧!一定要把頭發擦得幹些,千萬別染了風寒。”

    說罷,他抱著被他裹得像個粽子似的瑋元走去了回廊。

    倚畫看著走遠的宇文煥卿,漸漸起了身,準備侍奉顧沛蕖更衣,

    顧沛蕖用白絹巾擦幹了身體,又將頭發裹上了。

    她穿好內衫,任由倚畫為她更衣。

    整理好一切,顧沛蕖坐到貴妃椅上,用幹爽的棉布將頭發一遍一遍的擦幹。

    倚畫見此,張了張嘴又沒出聲,最後似拿定了主意,輕聲地說:“娘娘,奴婢不明白,皇上待你這樣好,事事都護著您,寵著您,難道娘娘對皇上就一點都不動心麽?奴婢覺得那個澈公子哪裏都不如皇上!”

    倚畫說完便切切地施了一禮,快步地獨自向回廊而去,徑自出了沐清塢。

    顧沛蕖聽完倚畫的言語自然是一怔,她心緒難寧的問自己:難道自己對這樣的宇文煥卿一點都不動心麽?

    “苒苒,你好了沒有?”

    遠處傳來了宇文煥卿恰若流水激石的清越聲音,顧沛蕖一個激靈,迅速地答道:“來了,臣妾馬上就來!”

    她披上放在一旁的絳紅流光錦的兔毛鬥篷,戴上了鬥篷上的帽子,急急地向回廊走去。

    宇文煥卿聽到腳步聲,一回頭便見顧沛蕖姍姍而來。

    本就皮膚若凝脂般白皙的她被絳紅白兔毛的鬥篷襯得越發的嬌媚可人,而且她白皙的臉龐因溫泉的蒸騰竟惹上一層紅暈,這些落在宇文煥卿眼中自是美人入目,越發可人。

    而在瑋元眼中,這便是喜慶討人喜歡的可心兒物件,她拱著身子奔著顧沛蕖的絳紅鬥篷上那一圈雪白的兔毛而去。

    宇文煥卿見瑋元要找顧沛蕖抱,便將瑋元送到顧沛蕖的懷裏。一個彎腰送,一個抬手接,瑋元又向顧沛蕖那帽子上的兔毛奔去,顧沛蕖和宇文煥卿兩人竟隔著瑋元撞了一下。

    宇文煥卿怕她摔倒,一隻手將她攬了過來,而瑋元兩隻小肉手卻漆在她頭上的那鬥篷帽子上,就是死不撒手,害得顧沛蕖隻得靠在他的懷裏。

    宇文煥卿低頭間便見顧沛蕖那嬌媚可人的臉龐還有那瑩潤的嘴唇。自然而然,他便將吻落在了顧沛蕖的雙唇上,繼而溫柔地繞住她的舌尖,吞吐吮吸間,顧沛蕖便一動不動的愣在了那裏。

    她此時在想自己為何沒有激烈的反抗他呢?是怕碰到瑋元麽還是自己本身對宇文煥卿便有如此齷齪的想法?

    忽而,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拍在了兩人的臉上,耳邊還傳來瑋元甜甜的笑聲,宇文煥卿趕緊抽身離開。

    用手揉了揉被瑋元敲打的腮幫子,無奈地看著自己這個可愛的小公主。

    顧沛蕖則低著眉眼一臉尷尬,最後還是忍不住嗔怒道:“皇上,你能不能克製下你自己?能不能不要在瑋元的麵前丟臉?她還是個孩子!”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嘟著嘴十分生氣的模樣,眼角漾灑著笑意,他風淡雲輕地說:“她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所以也算不上丟臉!好了,苒苒,我們走吧!”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剛才有失分寸,怎可在瑋元麵前與她如此親昵,如此說不過是掩飾尷尬罷了!

    言畢,他便一手擁著顧沛蕖,一手抱著瑋元出了沐清塢。

    而後三人便乘坐攆轎回了紫宸宮,在回紫宸宮的路上,顧沛蕖時不時偷偷瞟一眼宇文煥卿,思量一下自己與南宮澈,自己與他之間的那些情思。

    她自然是心煩意亂,她解釋不了自己對南宮澈親昵舉動那麽排斥的原因,她也解釋不了自己對宇文煥卿聽之任之的原由,但是她的心在告訴自己,她愛得是南宮澈,她想和他去過天高海闊,自由自在的生活。

    這是宇文煥卿窮盡一生都無法給她的生活。

    忽而,她耳邊又環繞著南宮澈的那句質問‘我不知道你愛我是因為單純的愛我,還是因為你厭倦了宮中的生活在我這尋求慰藉?’

    顧沛蕖無奈地敲了敲頭,暗歎自己這是怎麽了,總想這些有的沒的。

    坐在一邊的宇文煥卿見顧沛蕖的舉動如此怪異,不禁生出了疑問:“你在想什麽?苒苒!”

    “啊?沒有!”顧沛蕖忙收斂的心神,將瑋元抱到自己的懷中,看著眼前這個粉嘟嘟的小娃娃,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顧沛蕖漫不經心地問道:“皇上,你今日怎麽把瑋元給抱出來了?”

    宇文煥卿摸了摸瑋元的小臉,臉上顯出一抹愁思:“朕不打算讓鄭雪如繼續撫養瑋元了!”

    顧沛蕖此時知道,上次惡犬一事,宇文煥卿和自己一樣都懷疑是鄭雪如所為。

    原來,此時,帝後已經離心……

    ------題外話------

    小助手:

    女主覺得自己愛得是南宮澈,其實呢?身體不會說謊啊!

    蕭璟虞:乾朝蕭貴妃,被稱為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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