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桃之灼,凰歸鑾(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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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煥淵一早換上了朝服,將發冠又正了正,雪靈孌拖著笨重的身子走上前,將他身側的紐扣又正了正。
宇文煥淵抓過她的手輕輕一笑,安慰道:“這些事兒不用你操心,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雪靈孌推開他的手自顧自的整理著:“今兒個你怎麽去得這樣早啊?”
“今天朝中有大事發生,我早點過去好幫襯皇兄!”
宇文煥淵盯著她的眉眼,滿眼含情,看到如此佳人放下江湖快意甘願為他洗手作羹湯,怎麽都覺得他是三生有幸的。
他一時情動扣住她圓滾滾的身子擁到自己麵前:“靈孌,以往你也不留意這些,怎麽自從侍書到了你身邊以後,反而做起這些瑣事來了?”
雪靈孌微微一笑,眼角漾著化不開的點點柔情:“姐姐有一句話說得對,我再也不是快意恩仇的雪靈孌了,既然選擇進了王府,與你在一起。就要行一府主母的權柄,要做王妃該做的事情,更要有王妃該有的氣度。所以,侍書的幫襯放在以前我會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我覺得有她在我很安心!”
宇文煥淵見他說話的神情很有幾分顧沛蕖的影子,多了一絲端莊持重少了幾分以往的莽撞無知,看來她是真的要變成他期待的樣子了。
顧沛蕖這個親姐姐對雪靈孌的影響來得比他這個夫君要深刻,要深遠。
這日的崇明殿很有幾分肅殺,天氣愈發的悶熱,殿內雖然用了冰塊,但是這樣冷凝的氣氛加之悶熱讓一眾官員汗流浹背。
而一品樂文侯府的定遠侯章啟瑞卻捧著一柄紫玉蓮花壺,聲淚俱下的陳說著顧玉章當年屠戮蕭虢府滿門,屠殺八萬蕭家鐵騎的冤屈。
宇文煥淵每聽一句便回身看看一眾大臣的反應,個個戰戰兢兢,似乎要被這樣的場景嚇壞了。隻是他不想定遠侯章啟瑞竟然真的如此激動,本以為皇兄與顧沛蕖隻是借他的口將此事說出來,但是不成想這位曆經三朝的老臣確實被顧玉章蒙蔽多年,他今日所陳述之事更多的是發自肺腑的愧疚與憤恨。
紫玉蓮花玉壺的奧秘被南宮暗影府解開了,原來任何有高雅情趣的皇族名門都不會用觀賞把玩的玉壺盛水裝茶,更多是寄托‘一片冰心在玉壺’的情意。正因如此,當南宮澈、南宮清愁眉不展的時候,被淺笙陰差陽錯地裝上了茶水的玉壺竟然現出了圖案。
上麵清晰的寫著誓保成祖皇帝的諾言和勤王兵變所走的東華門,茶壺底下竟然還有白虎的徽記,一切都證明當年的蕭家並未謀反,因為蕭家鐵騎確實是在東華門遭遇伏擊的。
為了讓滿朝文武信服,章啟瑞端著盛著茶水的玉壺在每個人的麵前走過,可是當年成祖皇帝發動政變之事是秘聞,消失於青史,所以這些朝臣雖然有所耳聞但是不敢多看一眼。
因為他們明白現在皇上放任定遠侯將此事隱晦的在朝堂上間接說出來,就是在給他們提醒了,該聽得都要聽明白,不該聽不該揣測的就不要多問。
而這政變的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是他們應該忽略不計的,最重要的是皇上要為蕭家平反,除掉顧玉章,這才是皇上要他們聽明白的。
“皇上,老臣昏聵,受顧玉章蒙騙多年,對不起蕭卓群這位兄長,可是臣這些年冷眼瞧著顧玉章亦發現了他的不臣之心。請皇上責罰臣的失察!”
說完,章啟瑞跪地不起老淚縱橫。
宇文煥卿聽完了想聽的話,示意簡嚴下去扶起了他,繼而和顏悅色地說:“定遠侯是三朝老臣,更是朕的肱骨重臣,所以即便是有失察之事亦不能全然怪罪你一人。要怪就怪顧玉章為人謹慎,心懷叵測。既然可以將蕭虢府滿門屠戮於無聲,自然也有掩飾罪行的本事,而今真相大白,朕自然不會姑息!”
眾人一聽,皇上此意,便是要與顧玉章反目了。
這些年顧玉章大權獨攬,而後皇上絕地反擊將皇權牢牢攥在手裏,現在不過是皇上對顧玉章反擊罷了。
此時,顧玉章的黨眾則跪在殿內瑟瑟發抖,皇上必然會先拿他們祭旗的,有膽小的竟然昏死過去了。
宇文煥卿明白這昏死之人的怯弱原因,但礙於顏麵婉轉地說:“來人啊,將中暑的官員帶下去!”
登時便進來兩名禁衛軍將那人拖了出去,此時顧玉章的朋黨才發現自己顯然已經被顧玉章棄絕了,皇上在顧玉章離開後突然對他發難,顯然是預謀已久,而顧玉章許是有所察覺才帶兵離去。
而他們這些曾跟隨顧玉章的朝臣則成了他的棄子,想到這,這群人裏竟然有人跳出來陳述:“皇上,臣要檢舉顧玉章,他在西域商會中大肆斂財,此事臣可為證!”
突如其來的告發讓更多人看清了形勢,而今皇上坐朝聽政,手握禦信軍大權,隻有此時檢舉告發顧玉章或許才能保住一條性命。
隻是他們不知道,宇文煥卿早就想將朝中官員重新洗牌了,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爾等若是有檢舉之事的,下朝後可自行到宰相陳稟之那處理,不要在朝堂上說出來,因為朕怕朕一時激憤,對爾等起了殺心!”
此言一出,殿內山呼:“皇上恕罪,吾等知罪。”
而後又是一陣沉靜,突然定遠後章啟瑞再次叩首而拜:“老臣還有一事要與皇上陳稟,希望皇上降恩於蕭氏遺孤。”
宇文煥淵聽到這,嘴角不禁有了笑意,今日早朝的另一重頭戲來了。
高座上的宇文煥卿眼神突然和煦了很多,他抬抬手示意其說下去,章啟瑞會意的點點頭:“啟稟皇上,當年蕭虢府被破之時恰逢清羅郡主生產之時,郡主誕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那日由其貼身婢女偷偷抱了出去,至此蕭氏遺孤流落在外。十年前,臣多方查探將二人找到,偷偷撫養成人,因為怕其蕭家遺孤的身份給二人帶來殺身之禍,所以不曾對外宣揚,而今真相大白,希望皇上可以還二女郡主身份!”
宇文煥卿瞟了一眼宇文煥淵,見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想笑,他們兄弟二人為了顧沛蕖姐妹真算得上是煞費苦心啊!
可是宇文煥卿喜歡他這樣的得意,因為至少這樣的得意可以隱約證明或許煥淵他還不知道易安的身份。
宇文煥卿沉吟片刻,朗聲說:“定遠侯保護撫養蕭氏後人功不可沒,當年之事,皇家虧欠蕭家良多,自然要好好彌補,朕又怎會吝嗇這郡主的身份呢?”
“皇上,二女皆生的花容月貌,且品德高貴,情趣高雅。因為已經到了婚嫁花期,臣擅自做主將小女兒蕭桑柔送與了敬親王為侍妾,因她當時身份未明,不能為王妃。而今經臣多方驗正,二女確為蕭家血脈,所以老臣鬥膽求個恩典,請皇上將此女封王妃於敬親王,以撫恤蕭卓群一門英靈!”
章啟瑞說完,俯首又是一拜,群臣聽了突然覺得定遠侯才是識時務的俊傑,不僅一早便為自己留足了籌碼,即便是撫養蕭家遺孤這一條便可高枕無憂了。
朝臣一聽,不禁又有人跳出來:“請皇上允許蕭桑柔為敬王妃,以告英靈!”
緊接著便有更多人出來複議,一時間半數朝臣均複議。
宇文煥卿見時機已到便應允說:“既然郡主蕭桑柔已經入了敬親王府,而且是有有功於社稷的蕭家女兒,自然可為敬親王良配!隻是,此事朕還要問問敬親王!煥淵,蕭桑柔出身貴族,且朕有彌補蕭家之心,那你可願將她納為王妃?”
兄弟倆此時的一唱一和倒是演繹的行雲流水一般,宇文煥淵趕緊跪地應承:“蕭菀柔為人謙恭,品性純良,臣弟願意將其納為正妃!”
“好,那朕就準其為敬王妃,擇日完婚!”
宇文煥卿清明朗絕的聲音一響起就猶如一陣春風一般吹進了宇文煥淵的心裏,他長舒了一口氣,懸心了這麽久,這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章啟瑞看了看宇文煥卿,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苦笑,他這個在朝堂上沉浮多年的人自認心智機敏,可是他自認還是比不過高坐朝堂的年輕皇帝,因為這出戲被他們編撰的實在是太天衣無縫了。
“皇上,蕭菀柔的姐姐蕭菀,而今該如何安置呢?其人品貌無雙,才德兼備,猶如當年的清羅郡主一般。”
章啟瑞說到這突然想起了來向他求托的女兒章齡妤,若是成全皇帝與顧沛蕖能換來蕭家的原諒與女兒的幸福亦算值得。
宇文煥淵此時上來接話:“皇上,臣弟建議重新建蕭虢府,還蕭菀姑娘身份,而後再為其另擇佳婿!”
陳稟之沉默良久,聽到這,方上前一步恭聲道:“皇上,臣有一提議。而今皇上中宮空置,宸皇貴妃又不幸薨逝,餘下妃嬪位分低微,而後宮又不可一日無主,何不將蕭虢府的長郡主納為皇後以正中宮呢?一來可慰藉蕭家一門英靈,二來亦可彌補皇家對忠烈之家的虧欠,另外定遠侯教養得女兒自然是人品佳,德行好,所以臣請封蕭菀為後,正位中宮!”
宇文煥淵微微一笑,跪地陳稟:“臣弟複議,懇請皇兄封蕭菀為後,正位中宮,母儀天下。”
此時,大臣們開始有些聒噪了,人人都知道曾經的皇後鄭雪如母家謀反,她毒殺公主被皇上除了玉蝶,收了金冊金寶,而今若是這位蕭菀被封為皇後便是新後,由國門入主皇宮,為大梁開國以來唯一一個由國門而入的皇後,自是尊貴無比。
而一些對宇文煥卿忠誠不二的臣子心中卻是另一番盤算:若是蕭菀為後,尊崇無比是自然,最讓他們放心的是,蕭菀隻有一個妹妹,即便為敬王妃亦無幹政的可能。而蕭菀為後便無外戚。這章啟瑞年老體弱,早晚是要告老還鄉的,所以立她為後真的高枕無憂了,她定然不會成為第二個顧玉眉。
想到這,這些臣子倒是很讚同這個提議,而他們不會知道宇文煥卿一早便會料到他們的猜想,所以他才端了這麽久等著這些臣子的複議。
果不其然,不多時,這些人便一個一個出來的複議了,終是滿殿眾人一並複議,錦上添花的厲害。
宇文煥卿沉吟良久,似乎頗有難色,過了好一會兒才對簡嚴說:“擬旨,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內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禮於斯而備。教化所由以興。蕭氏乃乾朝貴族蕭卓群之女也。世德鍾祥。崇勳啟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於六宮。貞靜持躬、應正母儀於萬國。茲仰承太皇太後懿命。以冊寶立其為皇後。欽此。”
冊封旨意皇上親自口述,可見對此事頗為讚同,眾臣皆跪地伏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朝後,一道冊封蕭家遺孤蕭菀為後的旨意便昭告四海了,一時間錦陵上下人生鼎沸,有人正位中宮乃是國家大事更是喜事。而此人還是消失多年的蕭家後人,更是給百姓平添了下酒的佐料,這錦陵的酒肆、茶樓等地的人都在細細品味著這道聖旨。
而顧王府的陳書雪則在聽說這道聖旨的時候又驚又喜,還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孩子竟然還活著,還被定遠侯章啟瑞偷偷養大了。
可前來探望的顧沛萱則覺得此事來得蹊蹺,按理說皇上對顧沛蕖情深義重,怎可在她新喪不足百日便冊封皇後呢?被冊封之人卻是自己姨娘的孩子,這讓她有些始料未及,但這不是讓她最憂心的,最讓她憂心的是章啟瑞參父親顧玉章的那一本,還有那一眾牆頭草的朝臣紛紛檢舉參奏顧玉章。
而今父親帶兵在外,若是皇上出兵圍剿,顧王府該怎麽辦?母親又該怎麽辦?
自從顧沛蕖薨逝,陳書雪便整日在佛堂裏念佛,甚少過問朝中府裏之事,所以她此時還不知道朝廷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蕭菀被封後,擇日舉行帝後大婚。
可是顧沛萱也不知道該怎樣,該何時將父親顧玉章之事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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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下來的當天夜裏,顧沛蕖由淺笙和倚畫等人陪著去了敬親王府。
而這時,宇文煥淵卻在和雪靈孌慶祝被封王妃之事,二人拿著長長的一卷聖旨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活脫高興地像兩個孩子。
披著雀羽絨鬥篷的顧沛蕖站在門口看著,嘴角滿是笑意,她轉頭對淩霄說:“淩霄,你可曾見過笑得如此開心的靈孌?”
淩霄笑著搖搖頭,一行人從偏門入府,淩霄接應她們進來。
他將此事告訴宇文煥淵的時候,宇文煥淵竟然高興地說‘來得正好,你去接她們,咱們一起慶祝一下!’他全然忘了此時還有那麽多國家大事未定還有逆賊未討。
顧沛蕖笑著擺擺手對淩霄說:“你先下去吧!我自個進去!”
淩霄很有幾分玩味的笑了笑:“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這樣的稱呼顧沛蕖頭次聽到,微微一怔,繼而淺淺一笑,獨自走了進去。
雪靈孌見姐姐來了,忙要起身,卻被顧沛蕖按了回去:“都是自己姐妹無須這麽多禮,你安心坐著!”
宇文煥淵拱手行禮:“臣弟拜見皇嫂!”
“我與靈孌都說了咱們是一家人,你又何必這麽多禮呢?”
顧沛蕖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想要洞察一切,隻是那雙秀長的眼眸依舊那麽明亮清澈,如當時她所見一般,隻不過現在恰逢喜事,笑意淺淺罷了。
三人相繼落座,很快便開始談笑風聲起來,待到宇文煥淵酒過三巡,顧沛蕖才覺得此時該說來意了。
她夾了一些雞絲放在碟子裏,輕聲地問:“殿下,此時是不是很有些誌得意滿的意味?”
宇文煥淵仰頭將杯盞中的酒飲了下去:“不至於,雖然高興,但是臣弟還沒有忘記還有大事未成!”
顧沛蕖輕言輕語地試探:“不知道殿下所想的大事可否與本宮的一樣?”
“自然是一樣的,臣弟要為皇兄征討南詔,為皇兄討伐顧玉章,此二事未成,怎敢誌得意滿!”
宇文煥淵澄明的眼神滿是期許,他太想一展抱負了,為皇兄開疆拓土,討伐逆賊。
顧沛蕖瀲灩一笑,懨懨地歎了口氣:“本宮就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說,你是去報效皇上,報效國家了,那我妹妹靈孌呢?”
“自然由皇嫂和皇兄代為照顧啊!臣弟已經想好了,若是臣弟出兵討賊,那時候皇嫂已經回宮為後了,就由皇嫂將靈孌接入宮中好生照料。”
宇文煥淵興致頗好,他將手中杯盞恭敬地在顧沛蕖麵前敬了敬。
顧沛蕖聽到他這樣說,突然覺得很放心,能將妻兒托付給她與皇上,說明他心胸坦蕩,從未想過謀反篡位。
“靈孌的身體你我都清楚,雖然皇上他有意瞞著本宮,但是本宮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曉得其中利害。皇上已經派人去請藥王穀的穀主了,說是綁也要綁來為靈孌接產。若是那時你不在她身邊,可真能放得下心?”
顧沛蕖進一步地試探著,但是她隻想聽到她想聽的答案,隻想辨別她想辨別的答案。
宇文煥淵眼底深邃了幾分,他抬眼看著雪靈孌,沉吟片刻:“皇嫂,靈孌,皇兄登基以來心腹大患便是顧玉章,而且南詔亦是蠢蠢欲動,值此良機可將二人分而治之,實屬不易。這個時機皇兄等了太久了,臣弟不想讓皇兄再等下去,所以無論如何,此役必戰,戰則必勝。”
此話語鏗鏘有力,讓顧沛蕖深感振奮,她笑著點頭,雪靈孌則一臉欣賞地看著他。
“當然了,臣弟會盡快完成此役,這樣才能讓你們安心,也可早日回來陪伴靈孌和孩子!”
宇文煥淵眼中似有繁星閃爍一般,幹淨而明亮,顧沛蕖真的希望這是他內心的一切。
“煥淵,若是有人別有用心、處心積慮的在你皇兄身邊蟄伏十數年,隻為了殺他篡位,擁立新君,你欲如何?”
顧沛蕖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隻是那雙眼睛切切地盯著他,這話她可以說,可是宇文煥卿不能說,他說了隻會引起猜忌與誤會。而她說出來不過是對宇文煥卿春風化雨的感情赤裸的表露罷了。
宇文煥淵微微一怔,他目光堅定,聲音鄭重:“倘若真有這樣的人,自然是殺無赦!”
“當真?”
顧沛蕖抓過宇文煥淵的手腕按在桌上,切切地追問。
宇文煥淵感受到了來自顧沛蕖手上的力度,似乎也感受到了此言的分量,好像這個人真實的存在著:“皇嫂,難道真有這樣的人?”
聽了半天雲裏霧裏的雪靈孌也覺得不可思議,她一直以為自己思量事情較為淺薄,所以在姐姐與煥淵,或者煥淵與他人談論國家大事時總是選擇沉默。方才雖然言談涉及她,但也涉及出兵打仗,所以她一直不曾插話。
現在聽到這,她亦有些坐不住:“姐姐,你是說皇上他身邊真有這樣的人麽?”
顧沛蕖沉吟片刻,微微點頭,她心中暗想即便宇文煥淵在裝不知,也有靈孌坐在一邊,兩個人參詳遊說也是好的,況且依煥淵現在的表情與言語確實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既然有這樣的人,皇兄為什麽知道了而不除了他?”
宇文煥淵放下酒盞,滿眼著急,似乎恨不得登時知道一切,對此人先下手為強。
“因為此人對他與你都有教養之恩,再有他更害怕因此而傷了與你的兄弟情誼。煥淵,今天我來這,皇上並不知道。這也是我的擅作主張,因為我相信你與易安不同!”
顧沛蕖輕輕抬眼,看了看天空中那輪皎月,嘴角抽動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在我入府之前,我已經送了消息給你皇兄,若是我不能安然出府,你便已經有了反心。若是你真有反心,我願意為你篡位祭旗。若是你是你沒有反心,那麽誅殺易安同謀者則指日可待!”
宇文煥淵一聽,覺得頭如鬥大,他更是一頭霧水:“皇嫂,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此事怎會牽連我?又和易姑姑有什麽關係?”
而後顧沛蕖便把以前的事情,還有一切的前因後果都陳述了一邊。
宇文煥淵變得愈發的沉默,原來這兩日皇兄竟然遭遇刺殺,而且此時易安還不死心的下毒戕害。
顧沛蕖怕他不相信,言辭愈發的懇切:“起先皇上也不信會是易安所為,可是為了太後和初雲的安全,還是將她們送去別院小住,而留下易安就是想靜觀其變。後來,易安做賊心虛,特意到宣儀殿為皇上他送膳食,那被傷了的肩膀到底讓皇上看出了破綻。”
雪靈孌聽到這些,才發現這偌大的皇宮內院竟然藏著這麽多的秘事,隱匿著這樣多的危機,可是她不相信自己愛人會與這樣人同謀,所以便善意提醒:“煥淵,你記得我曾與你說過,你與皇上的武功功法有北越諜者的影子麽?看來你們的師傅應該就是這位易姑姑了?”
“不是她,那是個男人,我與皇兄的師傅另有其人,此人應該也是出自北越諜府的北越諜者。”
宇文煥淵將此事在心中過了一遍,更加篤定了此事確實如此。
“皇嫂,您放心,我身上雖然有母妃的北越血脈,但我更是宇文家的兒孫。皇兄不止一次的告誡我時刻謹記自己身為天潢貴胄所擔負的使命,那便是心堅不移,始有家國。我不會因為一己私欲置大梁百姓不顧,置天下蒼生惘聞。而且我與皇兄一同長大,我了解他更了解自己,隻有他才能開萬世太平。而我,隻適合做馬前卒,為其開疆拓土!”
宇文煥淵說話的表情很鄭重,隻是在提到自己皇兄時很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那種欣慰和崇拜溢於言表,這樣的感情讓顧沛蕖信服。
言畢,宇文煥淵解下了隨身攜帶的荷包,從裏麵拿出了一方禦信軍的虎符,恭恭敬敬地將她呈給了顧沛蕖,言辭懇切:“皇嫂,請將此物代我交給皇兄,禦信軍是他的心血,也是鞏固天下的鐵軍。臣弟願為幽煞將軍帶軍奮戰,但是臣弟不能做統帥,隻有天子坐鎮才勘配天下之師!”
顧沛蕖見那方黃金打造的虎符,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眼中似乎看到了奔赴疆場的千軍萬馬。
她順勢接了過來,聲音溫婉:“煥淵,我代皇上謝謝你,再有希望你不要怨我。我與靈孌因兄弟鬩牆而淪為遺孤,我不希望這樣的慘劇再發生!”
宇文煥淵微笑著點點頭,拿起酒盞恭敬地敬了一杯酒:“說謝謝的應該是我,謝謝皇嫂與皇兄的信任,收下了我的衷心,也謝謝皇嫂幫我卸下了這千金重擔。”
顧沛蕖此時才徹底明白宇文煥淵的坦蕩與不羈,他不貪戀權力,不貪慕富貴,反而是這樣的他才會得到宇文煥卿的信任,所以即便宇文煥卿知道了這些秘事也並未慌張,更未對宇文煥淵做什麽。
這樣的兄弟情在皇家少之又少,讓顧沛蕖覺得不容易更覺得要分外珍惜。可是她此時不知道,此時已經有這樣一個人奔赴晉中,意圖改天換日。
宇文煥淵此時更加關心的是如何能將在背後操縱一切的那個北越諜者抓住,他自己反複思量一番:“皇嫂,皇兄打算如何‘拋磚引玉’啊?”
“皇上已經放了消息,說是易安被擒但寧死不說背後主使,被施以重刑,要務必撬開她的嘴。屆時為了不暴露處心積慮籌劃多年的這一切,此人要麽殺易安滅口,要麽來舍命救人,你要知道,現在這樣的局麵他們已經期盼多少年了!總之,他一定會來!”
顧沛蕖將虎符放進了袖管之中,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狠辣,每每想到易安那張臉她都覺得後怕。
宇文煥淵則舒展眉心,很是讚同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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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此時的南宮清與南宮澈已經“送”烏不同一行人出了錦陵下屬的五城,而今夜色已深,二人看著天邊的皎月星光,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直覺得該來的一切終究是要來了。
“二位公子找本王有何事?”
烏不同看了看二人氣定神閑的賞月,心中一震不舒服,但還是恭敬的詢問。
南宮清率先轉過身輕輕地說:“南詔王無須緊張,我兄弟二人奉皇上命令便隻能送到這了,以後路途遙遠,山高水長,還請王爺一路保重!”
烏不同竟然有些喜出望外,因為這種類似於被挾持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你二人是來與本王道別的?”
“正是!”
南宮澈拱手行禮。
烏不同此時才聽到些響動,原來南宮澈與南宮清所帶人馬都已經整頓整齊,似乎要連夜趕回錦陵一般。
“既然如此,本王謝二位的遠送!”
他眼睛微微一瞪,似乎想起某些事情來:“既然如此,是不是應該把本王兵勇的兵器奉還了?”
“這是自然,剛才我已經命人將兵器如數歸還了,希望王爺善自保重,一路順風!”
南宮清清明朗舉微微一笑,聲音動聽婉轉,卻讓烏不同聽得毛骨悚然很不自在。
二人行禮拜別後便翻身上馬,對烏不同不再多瞧一眼,走得那叫一個自然與自信,身後的將領兵勇亦跟在後麵向錦陵開拔。
烏不同見南宮清等人走了,突然安心了幾多,這十數日直覺自己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戰戰兢兢的,可謂夜不安寢食不知味。
漸漸走遠,南宮清與南宮澈二人調轉馬頭往回來看看情況,信步閑庭的給烏不同足夠逃竄的時間。
“別人都說不可放虎歸山,咱們卻要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放烏不同回南詔!”
南宮清無奈地搖搖頭,心中反複盤桓著這光明正大的開戰之舉。
南宮澈則對宇文煥卿的布置很是讚同,大梁分屬大國,對待南詔小國自然要一盞“義戰”:“皇上心懷遠大抱負,非你我可揣測,不過皇上要做曠世明君自然要應對從容。待到南詔王走到南詔與大梁的通關之城,輿論風向已變,在那處置南詔王時也已經是兵臨南詔邊界,我猜想南詔百姓想戰要戰的隻是少數了。”
這招雙管齊下,妙就妙在給顧玉章與烏不同足夠的時間激起民憤,之於大梁百姓討伐顧玉章的檄文一下,他勾結南詔叛國通敵,自然為世人不恥;之於南詔百姓期望與大梁修好得到惠民之策,互通有無,可是自己的君王居然幹出逼迫皇妃,勾結奸臣,連累屬國之事,那麽這樣的君王自然是被百姓所棄......
烏不同不會知道,他每過一城換通關文牒,這裏的郡守都會第一時間將情況回報錦陵,而且他身邊早已被埋好了眼線,屆時他隻要收到顧玉章求出兵的信件,他得到的不僅僅是大梁的鐵騎,還有送往南詔冊封新王的詔書......
南宮清與南宮澈策馬而來,卻見本駐紮在這的南詔軍已經起營拔寨,匆匆趕路了。或許,此時的烏不同已經芒刺在背,苦不堪言了......
而此時,出來半月有餘的顧玉章與顧家軍可謂是馬不停蹄的奔向了晉中城,眼看著果覺寺近在眼前,卻見一騎紅塵飛馳而來,顧玉章斜眼睨了一下騎馬於身側的玲瓏:“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玲瓏亦是大驚失色,倒是騎馬於旁的顧沛凡一臉鎮定,那驛使身上背得信筒上的紅絲帶是那樣的醒目,這說明一切順利。
那人走到顧玉章麵前翻身下馬,將手中的信筒取了下來,大聲道:“稟告顧王爺,這是皇上於日前頒布冊封新後的旨意!”
新後?宇文煥卿立新後了?怎麽會這麽快?這讓顧玉章始料未及,他一把將信筒搶了過來,將裏麵的傳達四海的明令拿了出來。
他打眼一看,幾個尤為刺眼的字映在眼前,“谘爾蕭氏。乃乾朝貴族蕭卓群之女也。”
他直覺倒吸一口冷氣,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大聲責問:“蕭卓群的女兒?哪個蕭卓群的女兒?”
“啟稟王爺,就是乾朝貴族,原四大世家之首的蕭虢府遺孤——蕭菀!請王爺恕罪,奴才不敢再提皇後名分!另外皇上已經下旨,重修蕭虢府。”
那人口吃清晰,將話說得明白,隻是顧玉章不明白這蕭菀除了顧沛蕖還會是誰?難道是十幾年前殺死的那個流落雪靈穀的孩子麽?
不,不會的,那個人一定是死透了的,不可能是江湖女子,宇文煥卿不可能娶江湖女子為後,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顧沛蕖還活著!
他被算計了,他被宇文煥卿和顧沛蕖算計了,立她為後,說明自己當年的事情已經被堂而皇之的揭了出來。
那麽是不是宇文煥卿已經做好了討伐他的準備了?想到這,他直覺頭皮一陣發麻,因為此時的他是那麽的被動,對他與顧家軍很是不利。
玲瓏見顧玉章臉色大變,不禁上前將那聖旨看了看,詫異的問:“王爺,誰是蕭菀?”
顧玉章因為氣憤而說不出話來,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一下子拔出了身上的佩劍,揮劍向那驛使砍去,大聲叫罵:“可恥,可惡!本王是不會讓你得逞的,本王要立新君,立新君!走,我們進城!”
說罷,轉身策馬向晉中城而去,一路揚起的塵沙讓人迷眼。
顧玉章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大梁都城錦陵正是一片繁花似錦,主街道皆是張燈結彩,紅綢飄動,黃土鋪道,清水灑街。
前兩日的納采禮與大征禮已經讓錦陵城熱鬧非凡,而今日則是冊封大典。
顧沛蕖站在府內,看著這裏陌生的一切竟是百感交集,她在前幾日才知道重修蕭虢府修得便是這國公府,這是以前鄭雪如生長的地方,可是卻是顧沛蕖與靈孌出生的地方。
當年蕭家落魄後,好多世家因此而上位,這鄭家便是其一,親得成祖皇帝賞了這宅邸,而後風光無限。
時過境遷,這裏鄭氏風光不在,而蕭家猶如枯木逢春,又有了生命的新跡象,就像顧沛蕖現在看著的這棵蒼勁的大柏樹一般,仔細向上看,似乎還可以看到十八年前留下的刀痕,可是站在這向上看還可以看到那新發的枝椏欣欣向榮。
“娘娘,皇上馬上就要來親迎了,您怎麽還在這啊?”
倚畫領著一眾精心挑選的奴仆走了過來,她們當中勢必要有隨她進宮的,就像初入宮時陪在她身邊的侍書、倚畫、司棋和綠蔻。
顧沛蕖打量著這些人,淡淡地問:“她們是皇上送來的?”
“她們是今年新進的宮婢,受了宮廷禮儀教化,但是並未分配就被皇上留了下來以備娘娘驅使。”
倚畫走上前,低頭在顧沛蕖耳邊說:“娘娘放心,都是身世清白的,底子幹淨的很!”
“你們四個抬起頭來!”
顧沛蕖指著其中四個姿容出挑,身姿靈秀的女婢說道。
那四人抬起頭,低著眉眼,雖然著宮裝卻難掩青春稚氣,顧沛蕖滿意地點點頭,順口說道:“本宮給你四人一字賜名:倚畫、侍書、執宣、舞墨。
倚畫錯愕地抬起頭,詫異的問:“娘娘,你將她們賜了這樣的名字,奴婢和侍書叫什麽呀?”
顧沛蕖看了看這新布置的庭院,盡量抹去了鄭家的痕跡,她指著園中的一切平靜地說:“這裏雖然現在是蕭虢府了,卻空落落的,你們從今以後改姓蕭,名字本宮以後再賜名!”
蕭家現在人丁冷落,雖然侍書和倚畫皆為女子,但是至少可做蕭家的家生婢女,顧沛蕖隻想讓這裏慢慢繁華起來。
倚畫明白這層意思,趕緊謝恩:“奴婢明白了,娘娘,咱們準備一下吧,吉時快到了!”
顧沛蕖微微一笑,曳著裙擺向室內而去。
不多時,冊封大典正副使章啟瑞、陳稟之親率領儀仗隊伍出崇華門,緊隨使節之後的是盛放金冊、金寶的龍亭。而十六人抬護下的皇後鳳輿列在龍亭之後,一同出崇話門、大梁門,前往蕭虢府。
儀仗隊伍浩浩而來,緊接著侍儀官員向顧沛蕖宣讀冊文寶文,顧沛蕖接過金冊金寶。最後,她行了三跪三拜禮畢,冊立大禮即告完成。
“皇後娘娘,吉時已到,請娘娘移步鳳輿,前往崇華門!”
章啟瑞等人跪地呈稟,山呼之聲,響徹天際。
顧沛蕖身著正紅色身繡文金龍九,背披金鳳九,間以五色雲,福壽牡丹文彩的皇後六和天地華服,頭戴九龍九鳳朝暉嵌金龍珠滴三博鬢冠。
邁著款款蓮步走向了鳳輿,坐下那一刻,她明白從今日起,她便是蕭菀,母儀天下的蕭菀。
“起!”
一時間,鳳輿先行,儀仗緊隨,樂聲不絕,雖然街市戒嚴卻張燈結彩似繁花相送,蕭菀坐在高處看著層層疊疊的大紅紗幔外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回想著宇文煥卿與她白首不離的誓言、漁陽城外的桃花灼灼、芷蘭歲月的纏綿悱惻、宮闈生活的悠悠時光,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而今,這一切都成了前塵過往,從今天起,她是大梁的皇後,她是並立於他身側的一國之母,她將與他生同眠,死同穴,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過了不多久,崇華門到了,她在侍儀女官的攙扶下,走下鳳輿,那二女官轉身拿過一副金絲墜紫水晶的頭麵掛在了她的臉前,意為大婚時的蓋頭。
二人攙扶著她向宇文煥卿那走去,身著天子朝袍的宇文煥卿就在那等著他。
他站在祥雲百福龍鳳呈祥的織錦紅毯,誌得意滿,年輕君王的得意寫滿了一臉,二人一路走來那麽多的磕磕絆絆,坎坎坷坷,到底從今日起她便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
宇文煥卿接過她的手,將她緊緊地拉在自己的手,輕聲詢問:“苒苒可是累壞了吧?”
蕭菀微微一嗔:“鳳冠加持,即便再累也高興!皇上,臣妾是你的苒苒,但是臣妾而今是蕭菀!”
宇文煥卿爽朗一笑,捏了捏她的玉手,見她另一隻手還捧著一柄金鑲玉的如意,怕她勞累,趕緊向崇明殿而去。
當她走到了崇明殿,踏著繁花似錦的紅毯事,身後的一眾內臣,一眾誥命皆率先跪地,她緩緩而行,接受著身為一國之母的榮耀。
宇文煥卿快行幾步走上前與戚媚行禮,而後那一段路由蕭菀一人走完,她走得儀態萬千,走得端莊持重。
“蕭菀,靜聽太後的垂詢!”
輕輕俯身一禮,戚媚看著從前的顧沛蕖,現在的蕭菀,嘴角凝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心中暗歎:這後位終究是她的....
“皇後蕭氏係出身名門,端莊淑睿,風姿俊雅,今得冊封為皇後,哀家甚是欣慰,願爾日後盡心力於陛下,和順治於六宮,恭順賢德,母儀天下,勿負皇上隆恩,勿辜哀家盛意。”
宇文煥卿見禮成,揮了揮手,侍儀女官將蕭菀扶起,她頭上那熠熠生輝的明珠在日光下耀眼而奪目。
她緩緩走到宇文煥卿的身側,接受最為隆重的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南宮澈、南宮清、宇文煥淵、宇文煥臨等人皆跪於下,前三者知道這蕭菀是何許人也,自然不甚好奇,隻是這宇文煥臨實在好奇,他一邊呼喊,一邊想抬起頭偷偷看看。
隻是微微一瞥,卻發現眼前人竟然是她,他小心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細看,果然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顧沛蕖。
與此同時,對亡妹心懷可憐,對新後與皇帝充滿不滿的顧沛萱也在盯著這位蕭皇後發呆,眼角的淚則一滴一滴的滑了下來。
她突然間覺得自己什麽都明白了,又覺得自己其實什麽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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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太和殿大宴剛剛結束,宇文煥卿身著一身正紅色龍袍來到函恩殿,這裏的布置的自是喜氣洋洋。
蕭菀坐在喜床上準備完成最後的禮儀——合巹禮。
宇文煥卿走了過來,因為殿內侍儀女官還在,二人不好多說話,他輕輕將那頭麵撥到一邊。
她那張美豔絕倫的臉便映在了眼前,他打量了一下她眉心的那抹鳳尾朱紅,而今的鳳尾更為逼真了,用唇脂描摹的更為豔麗。本想說些什麽,侍儀女官卻已經呈上了合巹酒;“請皇上、皇後飲下合巹酒,願帝後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這裏有外人,不得多言語,二人隻得按著規製將手中的合巹酒一飲而進。
宇文煥卿見禮成便吩咐其他人退了下去,隻待函恩殿的門一關上,蕭菀便像一隻要散架的花瓶架子一樣斜斜地靠在了軟枕上,連聲抱怨:“這一天可是累死我了!”
宇文煥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輕聲說:“噓,小點聲,人還沒走遠呢!”
邊說話邊將她拉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開始親手為其卸下那近五斤重的鳳冠,看著密密麻麻的珍珠金石,他不禁莞爾一笑:“苒苒,這皇後果真不易做啊?從今天起,朕就把後宮托付給你了!”
蕭菀直覺解放了頭皮,不禁揉了揉腦袋,繼而獨自將那厚重的皇後華服一並卸了。
正好一切,她突然間覺得神清氣爽,頗有經驗的宇文煥卿則在她梳洗的空檔撤下了被褥下的大棗桂圓之類的重物,將壓在床頭的蘋果,寶瓶,如意等物也一並撤了下去。
蕭菀對著妝鏡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打趣道:“皇上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啊?對皇帝大婚的事兒門兒清啊!”
“朕也是第一次帝後大婚,不過為了讓你不至於那麽辛苦,朕可是將這些規程看了兩百呢!”
宇文煥卿將一些準備妥當,走過來牽起她的手:“你懷著身孕這樣勞累了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將她安置在床上,蕭菀突然間覺得很是舒服,久久酸澀的腰肢到底得到了休息。
宇文煥卿撫了撫了她的額頭,輕聲說:“你先睡一會兒,朕有一事要辦!去去便回!”
說罷,他將喜服脫了下來,換上了一身常服,一席淡青色龍紋衣服很是清爽幹練。
蕭菀支起身子,切切地問:“皇上,這麽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啊?”
“去抓今日救易安的人。朕猜測,帝後大婚這樣忙碌的夜晚是他們動手救人最佳的時機,所以淩霄和南宮清、煥淵三人已經在那候著了。朕自然要去看看。”
說罷,他拿起放置在幾案上的寒龍巨闕劍,準備離去。
“皇上,你要小心啊!”
她撐起身子準備下床,卻被宇文煥卿按了回去,他在她眉宇間落下一吻:“放心,朕不會有事的,今日是你與朕的大喜之日,朕不會大開殺戒的!”
蕭菀莞爾一笑:“皇上,你知道臣妾向來不忌諱這些個,怪力亂神之事,臣妾不屑一顧。若是該殺之人,無須忌諱什麽!”
她伏在他的肩頭,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當宇文煥卿趕到布置好的陷阱之時,夜裏還是靜悄悄的,淩霄他們拜見了皇上之後,都在等待著。
“皇兄,他不會不來吧?”
宇文煥淵有些擔憂,因為被鎖在籠中的易安正是昏睡不醒,這樣的人不知道在她的同夥眼中還值不值得犯險來救。
淩霄剛剛喝過喜酒,顯然對禦酒的味道頗為滿意,有兩分醉意的說:“放心吧,他回來的,不為別的,為著今晚的禦酒,他也會來的!”
南宮清等人麵麵相覷,宇文煥卿則一臉無奈,這個吊兒郎當的武林之主真是出人意表啊!
南宮澈隱隱回頭看向宇文煥卿來的方向,他在心中暗想:她一定想看個究竟,隻是這裏太危險了!
這時月黑風高,舉國歡慶的日子裏,後宮眾人都得了賞賜,自然亦是喝酒慶祝,確實鬆散,鬆散到夜裏這樣的靜悄悄。
忽而,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竟自落在了牢籠前,手起劍落間便解決了四名看守的禁衛軍。他穿著夜行衣讓人看不清相貌,當他看清易安的慘狀後,他不禁提高了聲音:“安兒,安兒,我來救你了,你醒醒!”
叫了幾遍都無人答應,他起身環顧四周,拔出了劍將鎖鏈斬斷,宇文煥卿見此,示意淩霄等人,幾人一同竄了出去將他二人團團圍住。
那人將易安輕柔的放在一旁,一雙鷹眼切切地環顧著將他包圍的五人,其中二人還是舊相識。
“師傅,是你麽?”
宇文煥卿提著寒龍巨闕,聲音清明的問。
那人眉眼一挑,順勢摘下了自己遮麵的黑紗,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是又如何?教出來兩個欺師滅祖的徒弟,為師還哪敢相認啊?”
“楓無眠!”
宇文煥淵一聲驚呼,讓宇文煥卿等人分外錯愕,難道這個自認是他二人師傅的人就是大盜楓無眠麽?他是北越諜者?
一雙遲疑的眼睛盯著楓無眠,滿眼都是疑問和不解:“你到底是誰?”
“我?哈哈...哈哈...我是教導你們武功的師傅,我還是哀太子遺孤宇文煥敬的義父,自然還是江湖大盜楓無眠。不過,我想你們更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北越諜者?”
他自信洋溢而又跋扈囂張的蔑視著宇文煥卿等人,他笑聲冷凝淒厲:“沒錯,我是北越諜者,諜府中的一等殺手——無眠!”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看易安,眼中滿是憐惜,見她為了北越公主魏子煙和宇文煥淵搞成今天這個樣子,眼中便多了些許怒火。
他提劍指著宇文煥淵,大聲喝罵:“易安落得今天這步田地都是因為你的懦弱,你不敢與宇文煥卿爭天下,你不敢為你母親複國,你就是縮頭烏龜,枉費我與易安為你籌謀多年!”
宇文煥卿看著眼前這個人,心中回想起他教授自己武功時的情形,往事曆曆在目,雖然那時候他蒙麵授課,他與煥淵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師傅的嚴厲得口吻,偉岸的背影都是他二人的童年記憶。
他曾經幻想有一天師徒相見,他要對恩師大加賞賜,而今再見卻物是人非,他能上他的隻有一死。
情緒亢奮的楓無眠仰天長歎,似乎很有幾分蒼涼的失望:“為幫你日後掃清障礙,我當年不惜在大火中救出宇文煥敬,我日日教他武功,灌輸他要如何複仇,進而為我所用,我要用他的身份與朝廷抗爭。而易安更是為你在離宮守護多年,為了護你周全不惜給戚媚當牛做馬。我們不過是希望你可以登上皇位罷了!為了等這一天,我夫妻二人分離數十年,步步為營,小心籌劃!可是,現在卻因為你的懦弱而功虧一簣!”
原來如此,這一切果真如宇文煥卿所想一樣,隻是他不知道這布局中的第一環竟然是從他救走宇文煥敬開始的,也就是說他幫助宇文煥敬更名葉重樓並創立了鬼市,意在與朝廷抗爭,希望坐收漁利。
可是他們千算萬算,卻算漏了宇文煥淵的本性,煥淵與他兄弟情深,斷然不會行不忠不義,不孝不悌之事,所以他們謀算得了天下,卻謀算不了人心。
宇文煥卿與宇文煥淵對視一眼,二人微微點頭,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師傅,你的授業大恩,朕無以為報,倘若你此刻放下屠刀,朕念你教導之恩,願饒你一命!”
“不必了,皇上!老夫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殺了你,看看宇文煥淵敢不敢當這個皇帝!”
言畢,他挑劍而來,直直奔向了宇文煥卿。
一時間風雲湧動,庭院內劍氣湧動,戰作一團。
淩霄等人率先製敵,楓無眠一人難以抵禦,他氣喘籲籲地往後退了一步:“你們仗著人多勢眾,算什麽英雄?就算我今天死在你們的劍下亦是英勇,比不得你們的卑鄙齷齪!”
這明顯是激將法,但是宇文煥卿卻真的獨自提劍走了過來:“他想殺的事朕,這就是朕與他的事,朕自己來!”
宇文煥淵趕緊出來製止:“皇兄!不可啊,此人武功高強!”
南宮澈忙上來阻止:“是啊,皇上,此人心思歹毒,內力深厚,您不可輕易赴險啊!”
“就是就是,皇上你真的無須圖虛名而處實禍啊!”
淩霄甚是玩味的瞟了一眼宇文煥卿,卻見宇文煥卿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說:“若是朕不敵,你再來救朕,朕會記你大功一件的!”
言畢,他提劍而去,劍氣的破空之聲瞬間衝天而發,化為一條柔韌而淩厲的黑影,像一條黑龍一般向楓無眠靈動而來,片刻之間,劍影飄動宛如朵朵閃光的青花,化身為冷凜的道道白光,現身在楓無眠的身上,似乎無處不在,將楓無眠所有退路都統統封死了!
緊接著宇文煥卿繼續淩厲而上,劍走遊龍,凜凜劍氣甚是逼人,楓無眠雖然應對自如但是卻感到無論是章法還是內力都有別於他的功法,他心中暗想:難道他還學會了其他武功不成?
目不暇接的招式讓淩霄打開眼界,他與宇文煥卿交過手,當時就覺得這個皇帝並非空架子,而且內力深厚,武功精湛,今日一見確實是高手。若是他再與其對打,怕是也沒有多大的勝算。
宇文煥卿內力深厚隻是向楓無眠左側輕閃,以劍擋之,便將楓無眠之力彈空,瞬間奪其聲勢。
他微微一笑便將寒龍巨闕劍舞得千轉百回,靜止的空氣被劍氣所迫,似化為陣陣不絕地厲風吹向楓無眠。
楓無眠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了,不得不說自己即便武功再高畢竟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體力漸漸跟不上了。
接下來,一玄妙的劍法被宇文煥卿用得出神入化,那刺眼的劍芒直衝而起,宛如絢爛的銀龍一般,寒龍巨闕帶著毀天滅地的霸氣直逼楓無眠。
利劍刺破皮肉的聲響讓他發出了一聲悶哼,宇文煥卿當機立斷反手一挑,挑在其右手的手筋之上,楓無眠手中的劍就此而落,然而他並不肯放棄,他運功直衝反手便推了一掌向宇文煥卿而去。
宇文煥卿淩空而起,將寒龍巨闕收於左手,用右手生生接住了他的一掌。
一時間,內力的充斥讓樹上的樹葉沙沙作響,而楓無眠嘴角的血更是流過了嘴角。
宇文煥卿則翻身一躍,輕盈的落在了地上,臉上不見多餘表情。
“皇兄,你沒事兒吧?”
宇文煥淵忙關切地上來詢問。
宇文煥卿微微一笑,淡然搖頭:“無須掛心,朕沒事!”
而楓無眠他卻猶如一麵斷壁殘垣般轟然倒於地下,打散的夜行衣讓他頭發蓬亂,猶如一頭被擊傷的雄獅一般,跪於地麵,嘴角的血像斷珠一點淋漓而下。
激烈的打鬥聲讓昏迷的易安慢慢蘇醒,可是恍惚之間,她能看到的確實重傷不治的楓無眠,她手腳並用的爬過去,將他吃力的抱在了懷裏。
她淚眼朦朧間將四周環顧了一圈,見到站在一旁的宇文煥淵很是痛心疾首,她揚天長歎,聲音微弱卻淒苦:“公主啊!屬下用盡了全部心血為您的兒子籌謀天下,但是他自己不爭氣,他不敢爭,他不敢,他隻是一個窩囊廢罷了!”
宇文煥卿瞥了一眼宇文煥淵,見他神色尷尬,便上前一步喝止:“易安,朕這麽多年待你如母親一般,試問你不覺得虧心麽?”
易安冷冷一笑,撫了撫想要開口講話楓無眠的臉頰:“虧心?哈哈..,要問虧心應該是你們宇文皇族虧欠了我們北越,虧欠了我們公主。你們都不虧心,我何來虧心之意?宇文煥卿,你別得意太早,我照顧你十幾年,太了解你的性情了,顧沛蕖死了,你的心也死了,你很難再接受其他女子,想必也不會有子嗣為繼。”
楓無眠筋脈具斷,大口大口的咳著血,易安一邊安慰著自己的丈夫,一邊繼續冷冷地諷刺:“哈哈...,你守的住大梁的疆土,卻注定守不住大梁的皇位。所以,你這輩子都會孤獨終老!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我知道,因為離宮數載,你厭倦了嬪妃爭鬥更害怕托付真心,知道你遇到了她才敞開心扉,可惜她死了。哈哈....聽說你今天迎娶了新後?看來宮中又多了一擺設!”
易安笑得很得意,笑得很狂放,隻是宇文煥卿卻無半點傷懷之色:“怕是要讓姑姑失望了,她還沒死,而且今天她成了朕的皇後,大梁的國母!再有,她早已身懷有孕,朕的江山有子為繼!”
易安聽到這,暴跳如雷,她不信自己被騙了,歇斯底裏的叫著:“你胡說!她明明死了,我親自去探查過了!”
“皇上金口玉言怎麽會胡說呢?易姑姑,你瞧瞧本宮是誰?”
突然,一個輕靈甜美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了出來,原來是當今皇後——蕭菀,也就是顧沛蕖。
她在賀一泓的保護下來到了這裏,她身著一身淡紫色的華服,頭上的紫玉金鳳步搖迎風扶擺,身姿款款卻略見豐腴,但是還是一副傾城絕世的容顏,那張臉美得驚心動魄,扣人心弦,這個世上應該不會再有如此相像之人了。
被驚住的易安呆呆的看著她,嘴角不住的抽動著,宇文煥卿見她親自過來,將寒龍巨闕交給了一旁的淩霄,走過去將她扶了過來。
南宮澈見她如此,心中卻隱隱安慰,她嫉惡如仇的性格還是如此,顧沛蕖雖不在了,但是眼前的這個蕭菀就是原來的那個她。
易安算是明白了,這不過是宇文煥卿的偷梁換柱之計罷了。
楓無眠撐起身子,擦了擦易安絕望的眼淚,冷笑著對宇文煥卿說:“你不要高興的太早,我與易安雖然輸了,但是你也未必就是贏家!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你的六弟宇文煥朗已經到了晉中,見過了顧玉眉,預備將你取而代之。而今顧玉章集結兵力於晉中,而顧玉眉懿旨昭告天下的話,想必大梁就要分家了!”
易安眼中又充滿了驚喜與期待,她甚是崇拜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你說的真的?”
“自然,宇文煥卿,其實宇文煥朗才是最大的贏家。顧玉眉深恨上官若敏,自然不會讓宇文煥敬這個沒有一丁點宇文浩辰的血脈的人繼承皇位。不過宇文煥朗就另當別論了,因為宇文煥臨和宇文煥淵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咳咳....”
聽到這番言論,蕭菀不禁一凜,宇文煥卿將她扶住看了一眼南宮澈,南宮澈會意趕緊退了下去,準備直奔皇家陵園,看看宇文煥朗還在不在。
而宇文煥淵則很是焦急,趕緊上前:“皇兄,煥朗他不會真的去晉中了吧?”
宇文煥卿無奈地歎了口氣,搖搖頭,他真的不知道。
易安見此事已了,到底還是功敗垂成,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頭對宇文煥淵喊道:“殿下,事已至此,屬下無話可說。隻是希望你此生不悔,我們的失職與罪過我們親自下去說與公主。至於皇上,奴婢覺得你還是兒時的模樣惹人喜歡,易安喜歡兒時的煥卿,您也別怪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是各為其主!”
言畢,她便咬了舌頭,而楓無眠亦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陣冷風吹了過來,攪動了夜涼如水的月色,每個人心頭都是一片寒涼。
淩霄見此頗為玩味地說:“皇上,您身邊的奴婢都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啊!易安方才的這番話不過是希望你能念在她照顧過你,讓你還其情誼,厚葬他二人罷了!我雖為江湖人士,但是也知道謀害皇上乃大罪,您不會就這麽上套了吧?”
宇文煥卿從淩霄手中拿過了寒龍巨闕,微微一笑,清冷地說:“的確,朕心甘情願的上套。煥淵,厚葬他二人,既然他們生不能同眠,至少讓他們死可同穴!”
宇文煥淵拱手領命:“臣弟遵旨,皇上可否將他們葬在我母妃的陵寢旁邊?”
宇文煥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隨你心意,眼下,朕更擔心煥朗!”
言畢,他扶著蕭菀離去,唯留一眾人在此地慨歎。淩霄自然是首當其衝:“哎呀,我真是可憐你皇兄啊!身邊的嬪妃算計他,奴婢謀劃他,至親的兄弟要殺他,而今又有兄弟要反他!真是可憐呐!”
“不會的,六弟不會這麽做的!皇兄這些年一直待他不薄,即便徐太妃犯了大錯亦是要她守陵三年罷了。若不是看在兄弟情分上,皇兄怎會輕饒她母妃?”
宇文煥淵在心裏默默的祈禱著,但是嘴上還是要為宇文煥朗分辨幾分。
回到函恩殿,蕭菀已經很累了,她蜷縮在宇文煥卿的懷裏昏昏而睡,隻是睡眼朦朧間她還為宇文煥朗求情著:“皇上,若是煥朗真的反了,你可不可以饒他不死啊?”
“苒苒,你太累了,好好睡一下吧!”
說話間,他將她摟到了自己的懷裏,貼心地為其掖了掖被角,可是宇文煥卿的內心深處卻隱隱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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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千裏的晉中的天氣晴朗,風卻格外的冷凜,顧玉眉站在一個幾近油盡燈枯的老和尚麵前竟然也得意不起來,她仔細的辨認著他的臉,因為病痛幾乎將要扭曲,她實在辨認不出此人會是上官翼。
“姐姐,想如此處置此人?”
顧玉章的聲音每一次響起,顧玉眉不禁都會打個冷戰,因為此時她想要的是另立宇文煥朗為帝,而他要的則是推翻大梁取而代之。
顧玉眉用帕子掩了掩鼻息,很自然地說:“本宮在這的時候,他對本宮亦算禮遇照顧,如今這人都不成了,我們又何必處置呢?由他自身自滅好了!”
顧玉章瞟了一眼床上的上官翼,轉身冷笑道:“看來吃齋念佛果真可以讓人心慈念善啊!姐姐,念多了佛經,人也跟著和善起來了!”
“玉章,你要廢掉宇文煥卿,哀家不攔著你,但是新帝必須是宇文煥朗。你不忘了,咱們的父親是開國元勳,而你是三朝重臣,你不要為了不切實際的一己之私而將顧家的一世英名都斷送了!”
顧玉眉知道顧玉章在諷刺她,但是此時她要忍,她隻想安安靜靜地回到錦陵繼續做她的太後,覬覦大梁的天下她不會想,因為她不想從太後變成長公主,她更不想愧對大梁的列祖列宗,更不想叛逆自己的丈夫,她還要死後與其同葬!
顧玉章從懷中拿出一張已經昭告天下的檄文,眼中滿是蔑視,冷冷一哼:“姐姐怕是看了這檄文吧?而今我成了挾持太後皇子的亂臣賊子,你與宇文煥朗則成了無辜的受害者。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宇文煥卿在保你啊?”
“哀家當然知道,他這是在保宇文煥朗,但是這也確實保住哀家!此事,哀家倒是覺得宇文煥卿眼界高遠,確實很像他的父皇宇文浩辰。隻是,哀家怕他更像他父親一樣,殺伐決斷毫不含糊。到那時,你想後悔都晚了!莫不如,你隨我回錦陵,靠著顧家軍逼宮讓其退位!”
顧玉眉絞了絞手中的帕子,拂去了碧青手鐲上的浮塵,她討厭晉中的天氣,她也厭倦了晉中的一切,她隻想早點回去。
“晚了!宇文煥卿可沒給姐姐留那麽多餘地,我接到密報,宇文煥淵親帥禦信軍,已經向晉中進發了。我也已經向南詔發去了應援聯盟的密信,這仗姐姐是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了!”
顧玉章將檄文和密報一同甩到了顧玉眉的麵前,嘴角滿是諷刺,聲音不見任何溫度:“姐姐若是閑得無趣,不如去找惠絕師太聊聊天,聊一聊前塵過往,說一說當初芷蘭宮的大火你是怎麽放的?訴一訴宇文浩辰對她到底有多少衷腸?哦,對了,若是姐姐不介意,也可以問問她二人是如何生出宇文煥朗這雜種的!”
說完,顧玉章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狠狠重重地將門摔了上,那聲巨響氣得顧玉眉的手不住的發抖,這是顧玉章在羞辱她,羞辱她要立最恨之人的兒子為皇帝。
她彎腰拾起那檄文和密報,匆匆掃了幾眼,將那些撕了個粉碎,揚灑於天,暴戾的喊著:“你們放肆,你們統統放肆。哀家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咳咳...咳咳...,報應啊!報應!哈哈....,當初你們為了權力殺我上官家滿門,而今卻落得個要自相殘殺。阿彌陀佛,天道輪回,滿天神佛都看著呢,是不會饒過你們任何人的!”
上官翼迷迷糊糊地將話聽得完整,有了一點力氣便開始挖苦顧玉眉,因為他自知時日無多,隻是臨死之前還能看上這樣一出好戲著實值得。因為他知道宇文煥敬即便被換回來也不堪大用了,所以莫不如徹底攪亂了大梁的天下,還能為宇文煥敬找來一線生機。
“你是什麽東西?還敢在這與哀家說項,來人啊!將那個惠覺師太給我提來這裏!”
顧沛蕖一席玄色金鳳紋的衣服分外的耀眼奪目,滿頭的珠翠更是晃得上官翼難以睜眼,可是他聽到自己的姐姐要來的時候,心中卻很是激動,因為他們一直不得見。而今,可見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不多久,一襲姑子裝扮的上官若敏走了進來,她看著氣勢逼人的顧玉眉,低著眉眼。輕聲詢問:“太後尋貧尼何事?”
“你不是想見你的兒子葉重樓麽?哀家給你這個機會,但是你要殺了他!”
說著,她轉過身,一臉邪魅的盯著惠絕:“他是一個即將行將就木的僧侶,你送他上路,他會感激的!”
邊說邊走上前,一把扯過上官若敏的手腕將她拉拽到床前,大聲喝道:“哀家真看不慣你這幅嬌嬌弱弱,羞羞答答嘴臉。當年你就這個樣子,時時裝柔弱,處處扮無辜,讓哀家無比惡心!你要是真的心慈貌美就不會生吃人心,取人肝脾啊!”
她用力一拽將上官若敏推倒在了床前,聲音依舊狠辣辣地:“當初你既然為了療心痛之症,食人心肝,如今怎麽連人都不敢殺了?”
“我沒有,我沒有殺過人,顧玉眉你不要冤枉好人!”
上官若敏身體磕碰在床沿上,情緒卻愈發激動,萬全沒有看到床上有隻手想抓緊她,在呼喚她。
顧玉眉看著還是一副委屈柔弱模樣的上官若敏,心中更加憤恨,她冷冷一笑:“沒有?你沒殺人?宇文浩軒為你殺人取心取肝不叫殺人麽?商紂王再昏聵也不過如此,可是你卻比蘇妲己更可惡。做下的事竟然不敢認,這麽多年難道午夜夢回,你不見無心無肝的冤魂在向你索命麽?”
上官若敏知道宇文浩軒做過很多荒唐事,可是她當時真的無法相信她聽說之事,她一直以為這是宇文浩辰故意編撰的,用來掩蓋他篡位的事實。而今,顧玉眉舊事重提,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食用了人的心肝來治愈生下宇文煥敬落下的心痛之症。
信佛多年的她再受到如此刺激,她不禁崩潰大哭,突然顧玉眉的侍婢玲瓏姑姑扔了一把匕首在她麵前。
“怎麽?你現在知道怕了?當初你住芷蘭宮的時候不怕麽?哈哈...,上官若敏,你別裝了,別在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哀家不是宇文浩辰,不吃你這一套。你聽著,殺了床上躺著的那個人,哀家就饒了葉重樓,不然,你們三個都得死!玲瓏,我們走!”
說完,顧玉眉挺直了腰杆,款款走了出去。唯留空洞迷茫的上官若敏癱坐在地上,盯著那把匕首發呆。
“長姐,長姐....”
忽然,床上有微弱的聲音傳了出來,上官若敏微微一回頭,一張似曾相識卻分外蒼老慘白的臉映在了她的麵前。
不過,她認得這張臉,識得他的青春年少,識得他的幼稚童年,這是她嫡親的弟弟——上官翼。
“阿翼,真的是你麽?是你麽?”
上官翼幹癟的嘴唇動了動,很是欣慰:“是我啊,長姐!我是阿翼,這麽多年我一直偷偷往安瀾寺送香火銀子,卻一直不敢去見您,弟弟怕一見您就不想再為上官家複仇了,隻想守著姐姐聊度餘生!”
“你糊塗啊!糊塗啊!聊度餘生有什麽不好?為什麽要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敬兒他身陷囹圄,朗兒他野心勃勃,可是我知道,他們兩個都不會有好下場!皇上他已經發兵了,舉天下義旗征討叛逆,所到之處軍民一心,深受鼓舞,試問這樣的鐵騎,顧玉章他應付得了麽?”
上官若敏敲打著床板,跪在榻前,整個人都憂憤不已。
“長姐,顧玉眉說得一句話是對的,你就是太軟弱了。若是你當初便細心籌謀,上官家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啊!眼下的情勢,我們複位無望,即便顧玉章勝了也是要自立為皇的,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盼著天下再亂一些,盼著南詔也一並反了!”
上官翼冷凜的目光落在那匕首上,他俯身吃力地將它撿了起來,複又氣喘籲籲地躺回到床上。
“長姐,弟弟我不行了,今天是死,明天也是死,所以弟弟不怕。你領著宇文煥朗逃走吧,這早晚都會被踏為平地的!弟弟先走一步,您多保重!”
說完,他舉起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上官若敏攔阻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弟弟胸膛血流如注,死在了自己的麵前。
一聲淒厲痛苦的喊叫聲回蕩在整個禪房裏......
突然,顧沛凡推開了房門,身後跟著宇文煥朗,他見惠覺師太坐在那,抱著那個自稱他舅舅的老和尚的軀體,滿臉是血汙,整個人都少了生氣。
“殿下,你看到了麽?他想了一輩子本不該他想的東西,所以隻能落得身死的下場。不過,他此時垂垂老矣,病痛纏身,死倒也罷了。隻是殿下你年紀輕輕,本可有一番作為,難道真的要反叛皇上做亂臣賊子麽?”
顧沛凡的話說得很輕,輕得隻有他與宇文煥朗兩人能聽見,他希望這位六殿下可以回頭是岸。
宇文煥朗雖然心痛,但是不為所動:“這不過是必然的犧牲罷了,若是本王當了皇帝,這些人都不會死!”
說完,他便要離開,卻聽見一個聲音墜落床榻一般,上官若敏連滾帶爬的爬了過來,她拉住宇文煥朗的袍服一角哀哀苦求:“煥朗,放棄吧!別在做無畏的犧牲了,顧玉眉不過是在利用你,顧玉章野心勃勃隻是當你為一顆廢棋罷了。你舅舅已經死了,你哥哥亦命不長遠,我求你了,你和我離開這吧!”
宇文煥朗不耐煩地將上官若敏扶了起來,眼中滿是冷色:“不到最後,不知道結局!你安心住著,我會護你周全的!顧玉章說了,南詔一反,他馬上就舉義旗出兵勤王。你放心,我們很快就能回錦陵了!”
顧沛凡長歎了一口氣,他一直都在拉走到邊緣的宇文煥朗回頭,可是任由他如何勸說,宇文煥朗都認為他是在為顧玉章籌謀,顧沛凡無法將自己臥底顧家軍以策反軍兵的真實身份相告,所以隻能盡力的去勸說。
“殿下,據密報南宮澈已經揮軍南下,協同邊軍進攻南詔國了,想必南詔反不起來了!”
“你怎麽知道?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宇文煥朗詫異的回頭看著顧沛凡,那個眼神冰冷異常。
顧沛凡見他有所鬆動趕緊說:“我父親一直在打探南詔的消息以做打算,我知道也不足為奇啊!隻不過,此事他不會讓你知道。還有一事不知道對殿下有沒有用?皇上冊立蕭菀為新後,已經舉行了冊封大典,可見皇上他對南詔,對晉中都十分有信心。所以,我父親他雖然表麵無事,內心卻很是焦灼!”
顧沛凡本想以此為遊說的突破口,不成想宇文煥朗似乎對南詔的行動不甚感興趣一般,慌忙地詢問:“蕭菀是誰?”
顧沛凡不知其中內情,當然不會據實已告便按照朝廷的說辭答複:“蕭菀,據說是蕭虢府遺孤,是蕭卓群和清羅郡主的女兒!”
“蕭卓群的女兒?那不是...那不就是....她麽?她,她還活著!她居然還活著!”
宇文煥朗嘀嘀咕咕著含含糊糊的言語,顧沛凡聽不真切,隻是他發現宇文煥朗的臉大喜過後又是大悲,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倒是上官若敏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嘴中默念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顧沛凡一頭霧水,他扶起上官若敏安慰道:“惠絕師太,我會讓人好好安葬令兄的,若是師太有空還是多勸勸逸郡王殿下吧!”
言畢,顧沛凡便走出了禪房,輕輕地關上了門。
上官若敏她絕望了,絕望到生無可戀,被一直關著的宇文煥敬顧玉章自然是不會留活口的,就算顧玉章會,顧玉眉也不會,說不準他已經先她而去了。
而她不惜舍命陪他到晉中的宇文煥朗亦是鐵了心要造反,他言之鑿鑿是為了救她這個生母,救守陵的養母,救身陷囹圄的哥哥,他要開創新的一切,但是她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他想要得到天下的借口罷了。
若是借口不再了,是不是宇文煥朗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心呢?
想到這,上官若敏起身,理了理衣服也舉起了那把匕首,刺進了自己胸膛,像是在償還當年的那些冤魂一副新鮮的心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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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蕭菀搬到了修葺一新的鳳宸宮,這裏比以往更加的氣派與精致,不論是抄手遊廊還是亭台樓宇,抑或是樹柳花木都經過的精心的雕琢,費了花匠一番的心思,可是她還是鍾情於芷蘭宮,可是她如今是皇後,自然要正位中宮,自然要住在這裏。
“娘娘,皇上在這裏花了不少的心思呢?”
瓷青攙扶著已經顯懷了的蕭菀小心翼翼的走著,指著這些景致笑意吟吟地說。
可是這位皇後娘娘卻興致索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瓷青見了趕緊找話:“娘娘若是喜歡芷蘭宮還不是可以回去住著麽?皇上說了,那座宮殿也是娘娘的,娘娘喜歡住哪就住哪!”
“哈哈...哎,咱們皇帝是越來越任性了,本宮現在是皇後自然住在鳳宸宮,什麽叫想住哪住哪,這不是變著法的編排本宮容不得其他嬪妃麽?而今後宮零落,四妃空置,本宮再這樣肆意妄為的,那還怎麽堵住這悠悠眾口!”
蕭菀輕輕淺淺的一笑倒是千嬌百媚的豔麗,瓷青不明白趕緊細細再問:“娘娘,如今敬王妃在請公子和藥王穀穀主的醫治下已經平安誕下了郡主,娘娘怎麽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清公子和裴太醫可說了,您啊,可不能太憂思憂慮了!”
蕭菀坐在亭中,撫著孕肚,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現在最讓她放心不下的便是宇文煥朗。
而今顧沛凡陣前分兵倒戈相向,顧玉章現在是節節敗退,另一方麵烏不同被南宮澈斬於馬下,新南詔王登基,顧玉章已經指望不上南詔。
因此顧玉章兵敗如山倒也就在這一兩日了,可是宇文煥朗的結果呢?是不是也就在這一兩日了。
她抬頭望著天空中的白雲朵朵,陽光明媚的很,過一會兒暑熱便會上來了,可是她的思緒卻飄得有些遠,和宇文煥朗相識的時候她還是傅靈筠,傅公子,而他還不過是個紈絝的王爺罷了,現在卻有物是人非隻敢。
忽而,三五內侍抬著冰鑒走了進來,走在頭裏的是簡頌,他緊著腳步向蕭菀請安:“奴才拜見皇後娘娘,而今皇上在前朝忙著,因著天熱,皇上要奴才為鳳宸宮送來了冰鑒和冰塊,以讓娘娘避暑!”
看著那重重的盛放冰塊的器皿,蕭菀點點頭,複又吩咐:“給仁壽宮和昭陽公主的宮裏送冰了沒有?”
“也已經送去了,現在暑熱難耐,皇上說了,若是娘娘嫌鳳宸宮熱,過兩日就陪娘娘去芷蘭宮小住!”
簡頌笑著彎彎的眼睛,著實懂得說話討人歡心。
蕭菀點點頭,拿起茶盞將茶濾了濾,將裏麵的杏仁沫撥到了一邊:“簡頌,皇上如今在前朝忙什麽呢?不是已經下朝了麽?按照以往他應該來本宮這了啊?”
簡頌尷尬一下,趕緊推脫:“師傅一直在禦前侍候的多,奴才哪知道啊?所以奴才粗手笨腳的隻能做些粗活!”
“這話說得不老實啊!”
蕭菀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一眼,瓷青見此趕緊嗬斥:“還不快說,你以為你猴精的人物兒就能騙過皇後娘娘麽?”
簡頌見遮掩不過去,趕緊跪了下來,哀哀戚戚地說:“娘娘,皇上不願意讓您勞心,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還不是徐太妃又來說情了,這次還拉著陳太妃一起!但是逸郡王謀反之事無人不知無人曉,天下皆知啊,而今敬王殿下不日便會得勝回朝,到時候逸郡王是要被押解回京的,所以皇上也是為難啊!”
“本宮就知道,他也在為此事煩心!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本宮也沒有什麽好法子!哦對了,本宮給顧王妃陳書雪還有豫王妃下得帖子,你送出宮沒有?為何本宮遲遲不見她們呢?”
蕭菀懶懶地坐在那,看著幾案上的相思叩,而今她身子不方便撫琴亦不便,但是還是會日日看著,讓人時時擦拭,不叫其落下一點灰塵。
“皇後娘娘,帖子已經送到府上了,但是因為顧王爺謀反一是,顧王妃和豫王妃深覺罪過,二人到安瀾寺禮佛去了,已經去了快三個月了,還沒有回來呢!所以隻怕這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簡頌搜腸刮肚的想出了這些個推辭,腦門上不禁都沁出了汗,他眼珠子滴滴溜溜的轉了轉,趕緊又說:“娘娘,澈公子就要回來了,明日就能到錦陵了,皇上特別的高興,還說等到南宮澈回來了就給請公子和淺笙姑娘,還有燕鋒和蕭入畫姑娘的婚事一起辦了!好好熱鬧一下!”
蕭菀淺淺的笑掛在臉上,心中卻十分感傷,她知道不是母親和姐姐出去禮佛了,是她們壓根不想見她,她曾經以為見麵三分情,她們會原諒自己,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她們許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她輕輕撫了撫相思叩,琴音悠揚婉轉,聲聲入耳,而旁邊隨風擺動的瓔珞和相思扣卻讓她想起顧沛萱送琴時的場景,現在怕是她再也不想見她這個妹妹了......
瓷青與簡頌見她如此,二人心裏明白,瓷青瞪了一眼簡頌,讓他趕緊退下,簡頌乖覺便退了下去。
而此時,一眾宮中品級低微的嬪妃正在偏殿候著,晨昏定省地向皇後請安。
因是夏季,這四下的窗子都開著,遠遠便可見皇後坐在亭中納涼,不多時一個不甘寂寞的良侍悄悄地對一旁的禦侍講:“我聽說啊!當今的皇後其實就是以前的宸皇貴妃,不過是皇上蒙騙前朝官員使了障眼法罷了!你要知道,這位宸娘娘可是個厲害主兒,鬥倒了四妃不說,還將當年受寵的眾妃嬪都害死了。從前的皇後被除玉蝶,什麽都不是,更是淒慘!還有啊,我聽說以前那位德妃娘娘因害過她,在她回宮後,那德妃生生被嚇死了,葬禮也是草草地辦了!”
“你快別胡說了,要是被皇後娘娘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那禦侍很是害怕,趕緊按下了她的手讓她禁言。
那良侍相貌平平,入宮也有半年多了,連皇上都沒見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怕什麽?反正皇上是不會寵幸我的,我也是多活一天是一天!”
“你們都給我閉嘴,你們入宮才幾天啊?怎麽,你們見過宸皇貴妃麽?道聽途說倒是有兩下子。本宮是與宸皇貴妃一同入宮,難道我分不出她們誰是誰麽?再這樣胡說八道,擾亂視聽,本宮就稟告皇後拔了你的舌頭!”
說話的女子,杏眼彎眉,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雖然不美豔卻自有一股風流。
蕭菀站在門口聽了個大概,嘴角凝著淺笑,示意瓷青,瓷青清著嗓子說道:“皇後娘娘到!”
眾人一聽趕緊大禮參拜:“嬪妾等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蕭菀款款而至坐到鳳座上,瞥了一眼方才出言不遜的良侍,淡淡一笑:“都起來吧!執宣、舞墨奉茶!”
鳳宸宮的兩位大宮女緊著將茶點端了上來,瓷青則給蕭菀進了一盞銀絲燕窩,她用銀湯匙舀了舀裏麵的燕窩線,對底下的妃嬪說:“方才本宮站在外邊聽得還算清楚,你們有些人耐不住性子,總想嚼嚼舌根,本宮雖然不知道以前的宸皇貴妃用了何種手段彈壓後宮妃嬪,但是本宮卻有的是方法調教各位妹妹。若是有不信的,大可以再造次試試。本宮眼裏容不得沙子,見不得髒東西,望你們安分守己,謹守宮規。不要讓本宮與皇上失望!”
一眾妃嬪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肉跳,趕緊跪地參拜:“吾等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蕭菀實在懶得在這些鶯鶯燕燕前抖威風,但是不震懾她們的小心思,難免還會出馮婧妍之流的禍害。
她擺擺手,示意她們跪安,一眾人請過安後便要退下,卻聽皇後指著方才開口維護她的那個女子說:”你且留下,本宮有話問你!”
那人微微一怔,倒是停了下來,俯身再拜:“美人楚芙拜見皇後娘娘!”
楚芙,這個名字她有些耳熟,但是卻不曾記得在哪裏聽過。
蕭菀微微頷首,淡淡地問:“你是哪一年進宮的?”
楚芙抬起眉眼,氣定神閑字字鏗鏘的說:“嬪妾是與皇後娘娘一年進宮的!”
瓷青見此人將話說得直白,大聲嗬斥:“放肆,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蕭菀抬抬手,示意瓷青不要說話,她拿起腰間佩戴的紫玉玲瓏把玩著:“原來是這樣,隻是本宮之前為何從來沒見過你?”
“娘娘一直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在後宮風頭無兩,寵冠六宮,而我不過是默默無聞的一朵小花,怎麽會入娘娘的法眼呢?嬪妾入宮便病著,一直住在聚霞宮中,隻是聚霞宮中已經有千嬌百媚的上官映波、馮婧妍、薛馥雅、薑懷蕊....實在沒有嬪妾的容身之處!”
楚芙眼角凝著淺淺的淚,淚中斑斑皆是委屈,蕭菀笑得狡黠:“我看楚美人不是身體不好,而是一直稱病避寵吧?韜光養晦,明哲保身,或許便是你在後宮的生存之道!隻是,你此時又出來為本宮說項,難道是你想通了,想為自己博一份前程?因為這裏早沒了馮婧妍等人了!”
楚芙聽到這,大著膽子跪得筆直,眼中滿是期許:“皇後娘娘,嬪妾明人不說暗話,皇上的恩寵從來不是嬪妾想要的,也不是嬪妾能指望的。嬪妾隻是想安安靜靜地活著,因為活在後宮不易!後宮眾人見過娘娘者甚多,都學會了閉嘴不言,而嬪妾隻是比他們學會的早罷了!”
蕭菀聽了一段大實話,心中卻有些無奈,她比自己看得還要通透,所求亦是簡單,而自己所期許的則是與宇文煥卿白首不離,一生一世。
之於這個願望,自己的願望倒顯得有些奢侈,她不禁有些失神。
“朕準了,你可以安安靜靜地活著!”
說話間,宇文煥卿一身常服走了進來,他神采風揚,氣宇軒昂,更是滿麵春光,豐神俊朗得猶如天上的仙君一般。
楚芙見此趕緊跪謝皇恩,而後便識趣的退了下去,蕭菀見他來得得意,不禁有些好些:“皇上你又越俎代庖,管理妃嬪是臣妾的事兒,你怎麽就準了呢?她不是應該為皇上盡心,為皇家開枝散葉麽?怎麽就準她安安靜靜的活著呢?”
宇文煥卿知道這是她的口不對心,便俯身將去聽她肚中寶寶的聲響,嘴上卻說:“朕知道你心裏想什麽?皇後要不妒不怨,要端莊持重,這些你可以強製自己做到,做不到的卻是與別的女子分享朕的愛對不對?但是又不得不遵照祖製為朕三年一選秀,所以心中很是矛盾!”
被一語中的後,蕭菀一陣失神,眼中的譏誚卻很明顯,她這是在嘲笑自己。
“苒苒,相信朕,朕有辦法守著你一人。朕也過夠了那些鶯鶯燕燕環繞卻勾心鬥角的日子。與其讓一眾女子因愛生妒,因妒生怨,因怨生恨,因恨生事,還不如安安靜靜的活著呢!”
宇文煥卿眼中流露出的真誠與誠摯,那像一種暖流溫暖著蕭菀的內心,她倚在他的肩頭很是安心。
“苒苒,你擔心的事,朕都知道,你放心煥朗不會死,朕給他最大的寬容就是讓他活著,僅此而已!”
蕭菀聽到這,眼中蒙上了一層淺淚:“皇上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朕都能寬宥顧玉眉,為何不能寬宥宇文煥朗呢?朕富有四海,自然不在乎多活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朕的骨肉兄弟。不過,他犯了這樣的大錯,朕能給的也這些了。朕會讓星辰和落風永遠陪著他!”
宇文煥卿說此話時很淡然,淡然的似乎在說一件不關自己的話,這是帝王的大度。
蕭菀已經再無所求了,她知道這是宇文煥卿給這個六弟最大的恩賜了。她環著他的腰,覺得很安心也很幸福,擁有這樣男子的愛,她覺得一切都那麽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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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若白駒過隙,轉眼十年而過,四月人間芳菲漁陽行宮內兩個稚子頑童在桃花樹下拋灑著漫天的花瓣,遠遠望去,遙目所望,盡是嫣然桃花繁華成林,綿延百裏而不絕。
桃之夭夭,婀娜生姿,猶如紅綃仙子流連紅塵而顧盼搖曳,清風拂過,漣漪疊風,遍是漫天花海,見此傾世之景,足另人難以忘懷。偏那桃花深處,竟有一素衣女子手持玉笛,翩然而立,一曲清揚間猶如美人入畫,而美人身旁還有一猶如粉麵團子般的玉麵女娃娃在她身側,猶如一隻小胖鬆鼠一般搖擺著。
宇文煥卿站在那正欣賞著這一切,這亦如當年,隻是此時自己心戀的女子依舊如春風拂麵不知疲倦的流連在美景之中。
忽而,那兩個長得極好看的哥兒跑了過來,其中一個奶聲奶氣的問:“父皇,你看什麽呢?兒臣也要看!”
說著伸出兩個白玉團子似的小手要求抱抱,而另一個順著宇文煥卿的看的方向,有些不解的問:“父皇,那裏隻有母後和皇妹,你怎麽看得這麽入迷啊?”
宇文煥卿抱著小麵團似的二皇子,指著桃林中的蕭菀笑著說:“當年父皇便是在這裏見到你母後,所以多年後朕在這修建行宮就是想再回味當年之景,今日一見已經心滿意足了!”
那大皇子一臉得意,紅著小臉笑眯眯地說:“哦,兒臣明白了,這便是師父教的一見如故,再見傾心!兒臣一會兒也要到桃林裏好好尋尋,看看能不能遇見像母後這樣的美人,然後待到兒臣長大了,行宮不用建了,直接再見佳人就好了!”
宇文煥卿初聽直覺尷尬至極,再品才知道這‘師父’才是‘罪魁禍首’:“胡說八道,你才多大就想邂逅佳人!師父?哪個師父教你的?朕要重重責罰他!”
大皇子嘿嘿一笑,不願意吃虧地說:“自然是淩霄師父了!他沒事兒就誇讚母後是她見過最美的人,還說姨母,啊不,還說嬸母雖然與母後長得一樣卻氣質不同!兒臣覺得淩霄師父著實高見!”
宇文煥卿麵上一冷:“高...高見?好,朕讓你見識下高見的代價,南宮澈,帶寧兒去閉門思過,不滿兩個時辰不能出來!”
遊曆多年歸來的南宮澈依舊如溫潤公子一般,聽到父子倆的言論,不禁有些好笑,他看了看桃林深處的她,有女相伴依舊傾城絕倫,嘴角微微上揚:“皇上,臣覺得大皇子所言不虛,不過確實該罰!”
說著,走上去,一把將十歲的小皇子提了起來:“殿下,走吧!隨臣去看看行宮的牆壁牆紙糊得好不好?”
二皇子見皇兄被拎走了,趕緊換上一副嘴臉,馬屁精附體般吹捧:“父皇,母後是我見過最美的人!父皇,父皇,我是母後的親生兒子,人人都說我比妹妹和皇兄長得都像母後,那兒臣是不是這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啊?”
宇文煥卿瞟了一眼自己懷裏的小麵團子,一臉得意的否定說:“不是,朕才是這個世上最英俊的男子,所以才能成為你母親的良配!”
小麵團子一聽,哭得那叫一個山搖地動,蕭菀見此拽著長裙,牽著幼女款款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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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至此已經全部完結,番外後續補上,第一次寫文有很多不足之處,請各位多多包涵,雖然撲在了2p上但是依舊百萬完結,隻想謝謝自己,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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