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第1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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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姚亦昕就親自帶著牛二叔,趕著馬車去牙行結賬接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吩咐毛毛看著點灶下的柴火。
擔心牙行的人為了省錢,不給那些人吃早飯,姚亦昕早上吃完飯,就刷了鍋,在大鍋裏煮了滿滿一鍋黃米粥,外加幾籠屜的雜糧饅頭,叮囑毛毛在家裏看著,這樣等他們回來,那些人也好吃口熱的。
趕到牙行的時候,那邊正是熱鬧的時候,原來,國師大人那大招一放出來,倒是讓各地牙行的生意瞬間好了起來,有些大戶人家舍不得放自己家訓練有素、用的順手的家奴去代替他們服兵役,就想著隨便來牙行買幾個湊數,倒是讓牙行坐地起價,青壯年奴隸的價格一夜飛漲。
因此,當聽說姚亦昕他們昨天在碼頭隻花了五十兩銀子,就買了四個大人外加九個小孩之後,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嫉妒起來。
這小子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恰好趕在國師法令頒布的前一天撿了漏,就跟樓市限購前一天買了房一樣,簡直讓人嫉妒得想放把火燒死他!
魂淡啊!!不知道今天法令頒布後,青壯年男勞力的價格,已經飆升到了五十兩一個人了嗎?如果不是參軍太危險,他們都想把自己給賣了好不好?
頂著眾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姚亦昕淡定自若地掏出自家的戶籍冊子,當著牙行負責人的麵兒,將剩下的四十五兩餘款點給那把頭,又將那些人的奴籍挨個登記到自家戶籍的副冊上,這就意味著,從今天開始,這些人就是他們姚家的家奴了,除非主人家恩賞放歸,否則,他們和他們的子子孫孫,都生是姚家的人、死是姚家的鬼了……
姚公子,小的昨天就說了吧?您買了他們絕對不虧!怎麽樣?這過了一夜就省了上百兩銀子呢。”那把頭點了點收來的銀子,沒有了往日收錢時候的興奮激動,反而蔫頭耷腦的,忍不住酸了姚亦昕兩句。
也是他手賤,昨天為了騰空船艙想再跑一趟,就想著將船上那些“殘次品”拉到碼頭賤賣了,誰料想,這才剛過了一夜,人口市場的行情就變了!
別的他也就算了,可那兩個成年壯勞力,就算是有點瑕疵,起碼也能賣到四十兩銀子一個人啊,還有那幾個小男孩,早知道國師大人要頒布這個新法令,他索性多養兩年再賣,好歹也能多賺個一百多兩銀子啊,真是虧大發了!
姚亦昕笑著搖搖頭,並不去計較他這兩句酸話,大元朝的律法可是很嚴苛的,這把頭就算腸子都悔青了,也不敢為了這一百多兩銀子的差價就毀約,否則被官府取消了交易資格,那才叫虧大發了。
不過,方才他也聽那些牙行的人聊了幾句,他那個前夫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最起碼,有了這個法令,那些想擺脫奴籍的人也有了一條新的出路:隻需代人出征,在戰場上拚個三年,活下來就是自由身了,今後世世代代也能做個良籍,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辦好交接後,發現今天的牙行不知道是因為太忙還是太摳門,果然沒給這些人吃早飯,姚亦昕一臉黑線地讓牛二叔加快了馬車的速度,為了把這些人一次性帶回去他還特意另外雇了一輛馬車跟在後麵,好在上午這會兒大家都在趕集,路上沒人,很快就到家了。
毛毛已經把灶下換成了小火,慢慢溫著鍋裏的黃米粥和雜糧饅頭,這會兒正蹲在大門口看著外麵,遠遠看到自家馬車過來,急忙蹦起來,大喊一聲:“少爺,我去廚房給大家盛粥去!”
這小子也是機靈,二話不說,先讓這些未來的同事吃碗熱乎飯,這也算是“一飯之恩”了吧?有了這層關係,看以後誰還好意思欺負自己!
一碗熱騰騰的黃米粥,三個敦實的雜糧饅頭下肚,這些人的臉色仿佛都好了許多。
從昨天到現在,這些人幾乎都沒有睡覺,茫然的前途讓他們不知所措,有擔憂也有期待,姚亦昕肯買下他們這些“殘次品”,應該是個好心人吧?他們別的也不求,隻求能在姚家吃幾口飯,餓不死就行了。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幾個人,麵色神情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魯昆抱著自己換下來的破衣服站在一群小蘿卜頭中間,即便隻是穿著最簡單的布衣,半長的頭發用破爛的布條束起來,依然擋不住他那刻意遮掩起來的氣勢。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不會觀察的這麽仔細,隻可惜,姚亦昕不是。
在墨竹山莊和國師府那兩年,他別的沒學會,觀察別人的本領可謂自學成才。那小家夥倒也心細,擔心露出破綻,刻意用一些泥灰將自己的五官和手指縫都模糊住了,又低著頭,怯怯的,看起來和尋常鄉下小子差不多的樣子。
隻可惜,一個人的習慣是不容易改變的,一個沒有經過貴族教養的鄉下小子,如何能夠規行矩步?如何能夠站得挺拔、姿態優雅?甚至連兩腿間的距離都十分勻稱?姚亦昕相信,如果這孩子抬起頭的話,他的眼神定然也是別於尋常孩童的。
隻是,他並不想去招惹什麽麻煩,潛意識裏,也不想讓這麽小一個孩子承受太大的心理壓力,就權當什麽都沒發現吧。
他想掩藏身份就掩藏好了,左右一兩銀子的身價,就算半路自己偷偷跑了,他也沒多少損失。
想到這裏,姚亦昕坐在上首拍了拍手掌,也沒讓這些人坐下,隻是翻開戶籍冊,開始一個一個的點了名字,那個據說會些身手的,原來叫做白十三,曾經是官宦人家的侍衛,那戶人家犯了事被抄家後,他們這些侍衛就被打散了發賣出去,白十三因為臉上有一道醜陋的刀疤,賣相不好,在把頭手裏一直屬於滯銷貨,這才被拉到碼頭賤賣了。
那個中等身材的廚子,原來叫做木柴,也沒有姓氏,因為為人木訥,在原來的主家也不被重用,那家人敗了之後,為了籌錢賣了些仆役,木柴這種不受主人待見的,自然是被第一批發賣了。
剩下那父子兩個,遭遇就有些令人唏噓了。
那年紀大些的,原來就是一個世家的家生子,換做宋茗,作為陪嫁被送到了另外一家,主人家本是好意,讓他帶著自己的兒子宋葉一起陪嫁過去,想著父子兩也好做個伴。誰曾想那家的主母竟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陪嫁過去的幾個小仆,個個都沾染了一遍,偏偏他的兒子是個倔脾氣,寧死不從,用剪刀劃傷了臉蛋,主人家一怒之下,就將他們父子兩都發賣了。
女人還能強了男人?這個世界也太瘋狂了……”聽了宋家父子的遭遇,姚亦昕再一次無語凝噎了。
那兩個被把頭當做搭頭送給他們的半大小子,一個叫做何東,一個叫做何西,本就是一個村子裏的親戚,因為家鄉遭了旱災,全家逃荒出來要飯,結果半路走散了,他們倆就被那把頭用幾個饅頭給騙上了船。
可是,連那把頭也沒想到,就這兩個瘦巴巴的小東西,差點把他吃到破產!何東何西從小就特別能吃,個子也比同齡的小孩子高出許多,可就因為太能吃了,把頭覺得養著不劃算,就想賤賣了賺一點,不然也不會把他倆當搭頭了。
剩下那五兩銀子打包買來的七個小家夥,生病的那兩個,一個叫小八,一個叫阿竹,稍大一點的分別是同一個乞丐窩裏出來的瓜娃、糧娃、粥娃和豆娃,看這起名的風格,想來這乞丐窩的頭頭對各種糧食必定有一種迷之執念。
最後剩下的,自然是那個一直很低調、巴不得被周圍人忽略的貴族小崽子,這小子混在逃荒隊伍裏不知道多久了,把自己扮成一個小乞丐,化名阿昆,說話也是刻意沙啞著嗓門。
姚亦昕撇撇嘴,決定回頭就把這孩子放到莊子上,也省的他每天偽裝的如此辛苦。
這些孩子無一例外都是男孩子,想想也是,這個時空雌性那麽珍貴,就算是仆役,隻怕也輪不到給他撿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