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運動會結束了，高一三班百年來以重點班的身份終於贏得了團體成績第三名。

    肖遙的標槍進了全校第八，蘇芹的鉛球排名第二，鄭格霖的女子800米也拿到了全校第四的成績，再加上男子4乘100接力獲全體第二名，還有胡乃文的200米跨欄、丁穎的.........

    這下子把茉莉花樂壞了，一時掩飾不住內心的小激動，把自己的荷包刷的一下拍到講台上，像個闊老板那樣說要請全班吃雪糕。全班頓時沸騰！要知道，茉莉花平時可是一毛不拔的。

    於是，興華中學百年來第一次出現班主任帶著全班同學在自習課上舔雪糕的盛況，簡直就是羨煞其他班的同學。

    茉莉花這麽高調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被級長叫去辦公室訓話了，沒錯，就是物理老師陳瀛洲，地中海外加總是覺得你已經學會的那個大叔。

    三班同學揣測原因可能是茉莉花沒有買他的那份兒五羊雪糕。

    用酆宇的話來說就是：茉莉花就是耿直過頭了導致傻冒樣兒，不過還是挺喜歡的。

    肖遙表示嚴重讚同。

    其實運動會還沒有真正地結束。

    酆宇的兄弟們很快就憑借著寬廣的人脈查出了故意撞倒林昭羽的人是高一十八班的混混，名叫陳昂。

    眾所周知，陳昂是學校的混混老大，據說他在外麵有黑社會老大罩著，所以才在學校那麽囂張，連班主任都不敢管他。每間學校總會有那麽一兩個不聽話的學生，興華也不例外。

    陳昂能坐得上老大的位子，自然不會單純地因為要贏三班而使陰招。何況，陳昂是出了名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江湖好老大。他用人唯親，手下的弟兄對他又服又忠心。除非有特別情況，他也沒蠢到去惹一個與己無關的人而被學校處分記過。

    表麵上似乎林昭羽和陳昂並沒有交集，為什麽陳昂要這樣做？

    酆宇一向都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查不清其中的因果，但是他的仗義決不允許自己的兄弟被欺負。

    酆宇帶了一幫人在學校門口堵陳昂。

    陳昂卻一副不屑的樣子，冷笑道：“我絕對不會道歉的，要道歉的人是他林昭羽！”

    酆宇阻止陳昂不給他走，正當兩人要打架時，林昭羽忽然出現在身後，他對酆宇說：“放他走吧~”

    酆宇不服氣地放下了抓住陳昂衣領的手，看著他冷笑了一聲就走了。

    酆宇生氣了，他看都不看一眼林昭羽然後轉身就走了，剛好這一幕被肖遙看到了。

    肖遙連忙跟上了酆宇，假裝不知道什麽事情發生過問：“同桌，我們去吃麻辣燙吧~”

    酆宇沒有答複，肖遙就拉著他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同桌，這家的麻辣燙超級好吃，你一定要嚐嚐這裏的蘿卜，特別入味。”肖遙說著就把一串蘿卜放進酆宇的碗裏。

    老板娘在一旁偷笑地說：“姑娘真懂得吃，小夥子有福咯~”

    肖遙尷尬地說：“我也就隻懂得吃。”

    這句話使一路都不說話的酆宇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酆宇再補一刀說：“確實。”

    肖遙沒有跟他計較，反正隻是權宜老板娘的話。她見酆宇笑了，就繼續問：“你要不要辣？”

    要，勁爆辣的那種！”

    肖遙本來不是很吃得辣，但這次她也放了很多辣椒。

    於是結果就是，兩個人一邊吃一邊流淚，一抬頭便發現對方的淚流滿麵、耳燙臉紅的樣子，相互損笑。

    青春裏的友誼，會因為太過在乎而生氣，也會因為太過在乎而寬容。青春裏的懵懂，會因為一碗麻辣燙而淚流滿麵，也會因為一碗麻辣燙而相互扶持。

    （22）

    肖遙向嚴明明提出不再去振星補習社補習物理的要求，因為她的成績開始慢慢入軌道，雖然還沒做到出類拔萃，但至少基本能跟得上級長的講課速度。最重要的是，進入了十二月份之後，各科的小測和大測都增加了，試卷數量和難度也加大了。

    酆宇則因為生物競賽參選人選拔考試越來越緊迫，也停止了補習計劃。

    所有的一切開始步入灰沉的正軌。

    嚴明明不是個不通明的人，既然女兒主動提出了要求，最近幾次的物理成績也還過得去，也就不再堅持了。

    嚴明明拿著一杯熱牛奶走近肖遙的房間，說：“遙遙來，把它喝完就睡覺了吧。身體第一，學習第二。”

    謝謝媽。”肖遙邊喝了一口牛奶，邊轉動眼珠子問：“對了，最近吃飯怎麽都不見爸爸？”

    你爸說他單位最近有領導來檢查，所以都忙著加班整理打點。”嚴明明回答說。

    可前天她回家的時候看見肖坤站在一間酒店門口，她正想上去跟爸爸打招呼然後就出現了一個女人，肖坤接過女人的行李兩人一起走進了酒店電梯。

    看到這一幕，肖遙站在原地愣住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自肖遙懂事起，她記憶中的爸爸媽媽總是恩愛有加、相互扶持。雖然有時嚴明明的態度比較強硬，但這絕對是經受得住智慧考驗和實踐證明的正確途徑。再加上肖坤的好脾氣總是成為妥協的一方，嚴明明看似主掌著決定大權。實際上，嚴明明每做一件事情都會和肖坤商量後才實施，可謂“相敬如賓”。

    記得肖遙和肖瑜兩姐妹曾偷偷地問過肖坤為什麽會娶媽媽，當時肖坤的回答是：“因為我是她的初戀。”

    十五歲的肖遙第一次接觸初戀這個詞。

    當年你媽媽到香港打工時，碰見了玉樹臨風翩翩君子的我，對我一見鍾情，很快就向我表白了，當時我就立刻帶她去民政局把結婚證給領了。”這是肖坤的解釋。

    兩姐妹聽完後對視假笑，很明顯她們一致都對肖坤的話保持高度的懷疑性。

    於是她們又跑去問嚴明明求證。

    嚴明明回答時的嘴角的笑容似乎回到當年的甜蜜，眼睛閃爍毫無羞澀感，自豪地說：“確實是我先向你爸表的白，當天他就帶我去領證了。但是我對他並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日久生情。還有，你爸年輕時候長得不咋樣還特別窮。當時廠裏有個領導的兒子追我，比他帥氣比他有錢比他有趣，但我偏偏就是喜歡你爸。我也沒想過我的勇敢能換來一世婚姻。所以，如果日後你們遇到了自己特別喜歡的男生，可以大膽地去表白。不過讀書階段是決不允許的。”

    如果婚姻真的能夠長久不變，那要法律的契約有何用？

    肖遙點了點頭，繼續故作鎮定地喝著牛奶，假裝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有些事隻能由當事人自己去麵對解決，即使是最親的有血緣關係的人也不可妄加插手。

    （23）

    高揚不知道從哪裏結識了這位高二年級大神——林昱，反正在肖遙親眼一睹大神的俊容之前，高揚和酆宇這兩個小子已跟林昱拜把子，從此師徒相稱，橫走江湖，瀟灑俠義。

    高二8班林昱，絕對稱得上是興華中學的神話。在人才濟濟的興華中學，金子灑滿一地，熠熠生輝，可最惹人注目的是金字塔的最頂尖那顆金子，而林昱就是那般耀眼的頂端金子。

    林昱是興華百年來為數不多的天才學子之一，除了語文恒久的148分外（就是作文總故意控製被扣2分），其他所有科目也是恒久的滿分。從初中部直升到高中部，五年來蟬聯第一。按道理說，這樣的天才一早就會被國內重點高校相中，然後輕鬆地繞過高考這個坑，往充滿鮮花和掌聲的康莊大道一路前行。確實，在大一時候清華北大、複旦、浙大等等都對他拋出了橄欖枝，可是他拒絕了。他也直接拒絕了走競賽得保送的路，放棄年級保送，就如同他以前拒絕跳級的請求那樣堅決。

    他說：該是什麽樣的年紀就做該做的事情。這句話後來被興華中學改造成“該是努力奮鬥的年紀就不要選擇懶惰”的名言做成燈牌掛在高三樓的牆上。

    肖遙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時候是在新生開學典禮上，他代表高中部發表講話；第二次聽是從酆宇的口中。

    肖遙，我一會兒要去一趟競賽班，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還給林昱？”酆宇倏地一下從抽屜裏掏出一個微型心髒模具，

    幾乎每條血管、每一尖瓣都寸寸鮮活。

    肖遙明顯被嚇了一跳，手顫抖地緩緩伸出接過來，酆宇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一下子把模具塞到她的手裏，然後自己跑得遠遠的。

    呀~你........”肖遙被這突如其來的小心髒鮮活得花驚亂顫。

    酆宇使壞成功後得意地說：“謝謝同桌~”，接著就抓起書包跑掉了。

    肖遙揣著這顆血滴滴的心髒，踏著緊張得心跳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隔壁樓的高二年級。

    學姐好，請問林昱學長在嗎？”肖遙走到高二8班門口前有禮貌地問正在擦黑板的一位學姐。

    學姐停下擦黑板，轉頭對坐在左側靠窗前正在看書的男生喊了一聲：“班長，外麵有學妹找！”

    這一聲叫引來了班上正困困欲睡的男生們的注意，一聽到“學妹”兩字就像個餓狼一樣齊刷刷地往門口看去，盯著肖遙吹哨起哄。

    班上有好事者先說：“誒呦，又有一位學妹來投懷送抱啦~”

    這一番話招致一群人的不懷好意的淫笑。

    肖遙緊緊抓著小袋子，臉紅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真的是重點班嗎？怎麽像一群惹事的混混。

    那位靠窗看書的男生戴著眼鏡從後門走出來，身形頎長，一步兩步走得像極了從漫畫書上走出來的王子，除了沒有金黃色的發絲外，所有氣質一覽無遺。

    肖遙發誓林昱絕對是她見過的最帥的男生，打破一切明星二次元的偶像即時感。

    還沒等肖遙反映過來，林昱就站在她的麵前，淡定地脫下金絲眼鏡，清澈的桃花眼帶著笑容般看著她，輕聲地說：“學妹，你別介意，他們是在開玩笑的。”

    肖遙被這好聽的聲音打破心中最後一道脆弱的防線，連忙擺手說：“沒事沒事。”但是她的臉卻瞬間變紅，蔓延到耳根。

    在林昱眼中的肖遙極其可愛，他用手假裝咳嗽了一聲，然後問：“學妹找我有什麽事嗎？”

    肖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來的目的，把手中裝著微型心髒的小袋子遞給林昱，說：“學長好，我是酆宇的同桌，他競賽班有事讓我來還你這個。”

    林昱接過小袋子後用手從容地拿出了那顆依舊鮮活如真的心髒，惹得走廊旁走過和班上的人一片注視的目光，甚至有人說：“喲喲喲，現在表白還自帶一顆心呐，嘖嘖，方式真是多樣得能跟世界接軌了。”

    林昱明顯沒有受到影響，他看了看然後放回小袋子，微笑著說：“學妹名字叫肖遙對吧？”

    學長怎麽........”

    酆宇這小子經常在我們麵前提起你。”

    （24）

    周一升國旗，高中部按年紀高低排在後麵，初中部的排在前麵。

    高中部隊伍後麵總是一陣騷動。女生們都擠在後麵偷看和議論高二8班的才子林昱。

    從高一到高三，無一例外。

    肖遙進興華那麽久，一向不問世事，當然也不參與其中。

    但是今天肖遙居然也好奇地往林昱那邊的方向看去，踮腳、仰頭、探脖子。

    站在她左側的酆宇好奇地探過頭去問：“你怎麽啦？”

    肖遙回過頭來的時候差點碰上酆宇的臉，停頓了幾秒，說：“林昱學長比傳聞的還要帥！”

    酆宇眼神變得黯淡，賭氣地回複了句：“膚淺~”，然後整個升國旗時間都板著臉不再說話。

    肖遙沒有因為酆宇的態度而生氣，反而心裏感覺甜甜的，剛想要說些什麽國歌就響起了，誠懇地把認真交付給不長也不短的愛國儀式感。

    升完國旗後，大家就都解散了。

    酆宇剛一轉身想回教室，就被肖遙用手往後拉了一下。

    同桌~請留步。”

    怎麽了？”

    我爸來學校了，一會兒的語文課可能會遲到，如果老師問到，你幫我說一下。”

    好。”

    看吧，我同桌才是全宇宙最帥氣的人~”

    肖遙說完後一蹦一跳地跑開了，留下酆宇一個人在原地笑著歎氣。

    2007年的手機仍不算流行，但是肖坤還是給肖遙配了一部新款諾基亞N95，方便聯係。剛剛早讀課時候肖遙受到爸爸發過來的信息，讓她到學校保衛室一趟拿點東西。

    遙遙，你來啦？”肖坤開著公家車來學校，在保衛室等肖遙。

    爸，你要帶什麽給我？”

    準確來說是給你妹妹。喏，今天早上她把數學書落在了鞋架上了，你幫我拿給她吧。”

    好的。”肖遙接過初一數學書。

    遙遙學習要注意身體，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努力過就好了。”肖坤把手搭在肖遙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當他正要轉身離開時，說：“好啦，你趕緊回去吧。我先回去上班了。”

    肖遙握緊數學書，連忙叫住了肖坤，說：“爸，你...你和媽媽還好嗎？”

    肖坤停住腳步，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很快就笑了一聲，用手摸了摸肖遙的頭發，柔和地說：“當然啦，她可是我的妻子。我們會一直攜手到白頭的。”

    好，我相信你們。”

    初中部招攬的人數比較少，所以在高一樓層下兩層樓就是初中部。

    肖遙看還剩下些時間，於是就想趕在上課前把書本拿過去給肖瑜。可是當她去到初一1班時，在走廊倚靠欄杆的一位男生告訴她肖瑜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現在還沒回來。

    於是她請那位男生幫忙把數學書帶給肖瑜，男生爽朗大方地答應了，還非常有禮貌。

    正當肖遙想走的時候，班內有人從裏麵喊了一聲：“文以亮，借你的數學本給我抄一下。”

    拿去吧。”搭話的正是眼前的這位眉清目秀的俊朗男生。

    肖遙重新審視打量這位男生，潔白的校服有些皺褶，最上邊的紐扣也解開，衣袖擼起了一個，說話很明朗爽利，儼然一副狂妄不羈的少年模樣。

    肖遙感覺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肖瑜是出了名的高傲爽利，從小到大幾乎沒人能夠降得住她的性子，而這位更加狂妄不羈的少年卻正正是她的劫難。

    世界萬物自然是一物降一物的，沒毛病。

    姐？你來找我有事嗎？”身後傳來剛從辦公室裏拿著一堆作業本回來的肖瑜。

    肖遙看了看她和文以亮，說：“剛剛有，但現在沒事了。大頭蝦！”

    給了肖瑜頭上一個栗子後，肖遙就轉身離開了。

    可是步伐漸行漸遠的肖遙還是能很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我姐都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啊，隻是讓我把數學書給你。”

    謝謝。拿過來。”

    你究竟是不是親生的啊？你看你姐多溫柔，你再看看你.......”

    關你屁事。”

    好吧，那剛剛你讓我解開的那道數學題也不關我事了。”

    文以亮，我打死你.......”

    呀~我好怕怕啊，班長打人啦~”

    你........你無賴.......”

    班長還罵人了.......”

    其實所有的諷刺的話都是為了讓彼此的話題變得更多些，接觸變得更頻繁些，眼神變得更注意些，交流變得更默契些。

    曾經那麽努力的挑撥，你若看得出，那就是它的所有意義；若你看不出，那就是它的終生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