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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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是想走,但是這幾日非常的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把自己袖子從他手裏扯出來,徑自往前走了,回了大堂,茹淑笑道,“兩位殿下又一起散步去了?廚房裏一直預備著膳食,現下要不要他們端上來?”
紫硫道,“白璧做什麽去了?還是等白璧回來再叫他們進膳吧,屋子可收拾好了?”
眾人回道,“本就幹淨,不過是略為添置了些隨身的東西罷了。”
眾人麵前我終究不好與他麵上做的太難看,難免令人起疑。而我二人爭執的事情又不是能當麵說出來,多有顧忌,不過好在屋子已經收拾好了,各人各回各的屋子裏用膳,今日也不用再繼續和他見麵了。我便要茹淑領我回房。
他卻不放過我,隻在我身後喚我,“青璃。”
我不回頭,“今日我累極了,想早些休息,晚膳就不用送來了,茹淑,來替我更衣。”
茹淑上來,眼神卻片刻不離我的臉,想從我臉上看出些端倪,她不知道我尚未與紫硫和好,自然更不能理解我為什麽又突然像是與他發了火。
我心裏也疲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叫睡蓮來與我同寢,白日在馬車上睡了那麽久,現在又開始睡,隻怕睡到半夜就睡不著了,這樣連著幾日,估計又會是好幾日的失眠,便打定主意熬過這一個多時辰再睡。
於是喚茹淑取了雙陸來做戲,她並不擅長這個,不過半刻就被我完勝,她歉意地笑,“我依舊玩不好這個,不如叫阿凜來。”
我也覺得無趣,和她說,“順便把睡蓮找一找,我們四人一起抹骨牌罷。”她應著便下去,推門出去了。
現下天已經黑了,屋裏已經點上了燈燭,我坐在桌前,看著蠟燭上的火焰搖曳生姿,從心裏生出一絲悲涼。
若紫飛蛾撲火,我阻止不了她。夏朝男女風俗較他國已是極開放,她未來的丈夫並不會介意此事,甚至知道後可能覺得她比想象中還要高貴,畢竟那人是夏國正統皇嗣,夏國皇後真正的嫡出。
紫硫與她共渡歡情,也是情有可原,若是換了別人,有溫香軟玉投懷送抱,大抵也是這麽做罷,他們都覺得沒有什麽錯,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這些並不好。
又或許是我這人性格的問題,我不愛一個人的時候,我能為了不和他有任何接觸而不要性命。
我不能接受一個不愛我的人,哪怕我再愛他也不能。
我愛他而他不愛我,笑話,這算什麽難事,隻要我不再愛他就好了,如果我連不愛他都做不到,那我寧願去死。
若是愛一個人,我也能為和他在一起不要性命,可前提是他愛我。
我最小氣,我這一顆心,必定要用真心來換的,我不願意要瞬間的歡情,我從來不信什麽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要的是那人不負如來不負卿。
我要的是至死方休的愛,不是那種片刻的歡愉。
如果他不能愛我,如果他不能像我對他一般對我,那我寧願什麽也不要,我貪心,我要他一生都記得我都愛我,如果不能得到他的一輩子,便是一定要拿到我那隻屬於我自己的一輩子。
在我有限的生命中,別說一年,就算是一月,一日,我都不能少。我不能為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虛度我的一生。
他愛我的時候我能什麽都不要,他不愛我我可以連他都不要。
我要人愛我如我愛他一樣。
若紫卻不要,她說有一次她就很滿足了,我不知道這算什麽。我隻是在想,她日後若是覺得不滿足了呢?
我隻是在想,真的,愛一個人是可以不要求回報的麽?那人不愛我,我巴巴的把一顆心送到他腳下任他踐踏麽?
想想都覺得滿心的酸楚,我做不到的。
這樣太苦太苦,太冷太冷。
人人都說這是別人的事情不該由我管束,何況我尚未許婚,又怎麽好說這男女之事,說出去隻會白白的毀了我自己的名譽並且給若紫帶去流言蜚語,現在這樣替她們遮掩已經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抉擇。
正想到此事,聽見那邊有人推門,忽覺自己臉上淌了淚,也來不及從懷裏抽出手帕,隻是用袖子略略的在臉上沾了沾,還好進來的是素來不聲不響的凜,她見我拭淚,隻是擔憂的看著我,我搖搖頭示意她不要管我,她便道,“茹淑說殿下和她玩雙陸把她贏得要哭了,叫她去尋我和睡蓮好來抹骨牌,隻是我原本在廚房那邊燉藥,睡蓮也不知去了哪裏,便把我換了來,叫我先來和殿下打雙陸,她待會端藥來服侍殿下喝。”
她一向少言寡語,現下一長串話把前因後果全部說出來,也是因為看見我哭,著實有些心慌。她從來沒有近身侍奉過我,她們四個人的時候我往往都是最依賴睡蓮,其次是茹淑,接著才是她與若紫,也是我素來沒有和她們兩個親近的緣故,或許這就是為什麽若紫犯下那種事情我卻在之前連一點苗頭也看不出來的緣故。
我想著,決意從今日起和她親近些,她穩重,不愛亂說話,不像茹淑那般看不清楚人臉色,更不像睡蓮因為自小在宮中長大,有意無意間常常將自己當作我親姐妹,處處為了我著想回護。
雖然我也知道睡蓮這種回護的方式全是一片好意,然而有時候實在回護的太過了些,在我的想法與她所認為的對我好的選擇中,她往往會直接的選擇後者。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我隻是覺得我的人生不能由別人掌控,哪怕是真心實意的為了我好,哪怕是把我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
但是,如何都治不好的病人活著又有什麽用?不如殺了他,給他一份解脫,讓他不要再疼痛哪怕一分一毫不好嗎?
我問她,“那你想陪我打雙陸麽?”
她微微的笑,仿佛是安心了些,移步過來,挽起雙手的袖子,和我道,“那就看殿下的意思了。”言罷取了色子盡力向桌上一轉,頓時就是個六。
我也不得不笑她,“你這是要我後手了,怎麽不讓讓我。”
她笑道,“殿下最擅長玩這些遊戲,哪裏需要我讓?”
我二人連著玩了三局,我贏了前兩局,卻輸在當局,這一局擲色子的時候運氣總是不好,一,一,一,連著一了許久,她卻運氣好些,每把都比我大。終究落敗。
正在此時,茹淑端著藥和睡蓮進來,凜將桌上雜亂之物收好,眾人服侍我先吃塊點心墊胃免得待會吐出來,接著喝藥,漱口,直至最後的一顆蜜餞。
我含著蜜餞,隻是靠在凜身上不肯動,凜身子有些僵硬,茹淑笑她,“可是被殿下打雙陸的手腕嚇住了?”
睡蓮道,“殿下精通雙陸與象棋這些遊戲,你們要想勝過她,隻有骨牌了。”幾個人嘻笑著,將喝過的藥收拾好,送到廚房去。
便按照先前訂下的,取了骨牌玩了幾局,到後麵我觀她們麵色,覺得睡蓮略有些倦意,便住了手,說,“累極了,不若今日就散了吧。”
她們收拾好東西,替我脫了衣衫,一個個出去了,睡蓮最後替我拉下床帳,我躺在榻上半合著眼。
等她替我關上房門,我也不閉眼了,近日白天實在無聊,在車上睡得久了,現下想必又是一夜無眠。
小時候不過是夜間驚醒,那時旁邊有人陪,會變得安心很多,接著很快就能入睡,後麵卻是是睡不著了,也睡不足,每日醒來,頭都是劇痛無比,這樣的日子久了,假如有一日醒來頭不疼,反而會覺得極其奇怪。
然而最奇怪的還是你身邊之人,你睡的那般少,她比你還要擔心,你稍微一動她就要驚醒,問你一聲怎麽了,久而久之,你也不願意打擾她睡覺了。所以慢慢的,我也不願意叫睡蓮留下來陪我,她白日還是有著別的事情要做,到底與我不同。
不過老實說,人睡不著了,就無端的多出了許多時間,足以讓你將所有的事情都在心裏反複考慮,而且通常是往最壞的地方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