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眼顧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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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林晨追回來的,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了,所以在火車站門口看見了他神情凝重的站在那裏時,我是恍惚的,他一米八幾的身高,一身黑色的外套麵容素淨,微微蹙起的眉一看就知在強忍什麽。
隻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我站在原地猶如被定住了般移動不了雙腳,他看見我後,動了動喉嚨,頓了頓然後慢慢走近我,我鼻尖一陣酸楚,拉行李箱的手有些顫抖,他沒有說話,隻是靠近我,然後伸出一隻手按住我的後腦勺,接著我就感到了他輕輕噓了一口氣。
他用側臉在我耳際蹭了蹭,我有點不知所措的抬起手抱住他的肩膀,心裏如同擂鼓般久久平靜不下來,一時卻又不知該說點什麽,我們之間現如今大概也隻剩下相對無語了。
那一天,來追我的還有崔念真,當林晨想到我可能會遠走後,便來不及向崔念真解釋,讓崔念真扶著他一路打車趕到了汽車站,可是那時我已經離開了,於是兩人又直接打車一路追到了火車站。
他身上剛被縫好的刀傷還沒來得及愈合便又一次被扯開了,我因為在路上堵車,反倒比他們晚到車站,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攔住了我。
崔念真說:“如果你就這樣走了,你們之間該是如何遺憾!他在漫無邊際的隱忍中幾乎要撐不住了”。我推開林晨,看向他的臉,我問他:“你要我留下?”。
他沉默了許久,然後回我:“我是來送你的,順便告訴你,放棄學業對你來說,不值當!”,他仍舊選擇放我走,先前的那一陣沉默,不過是他內心的矛盾,自我鬥爭的結果還是一樣,我拉著行李的手突然一鬆,行李箱倒在了地上。
我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他,然後對他說:“我不走了,以後即便你拿刀抵著我我也不走了!”。他一聲長長的歎息,抬起手溫暖的手掌覆在了我的頭頂,周圍的人走走停停,聞著他身上的藥味,我鼻子抽了抽,想一輩子都守在他身旁,我想護他一世安寧。
“我還能給你點什麽?為什麽就是不懂我的心意?”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帶著幾分壓抑與隱忍,我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內心一陣酸楚。
“生死一瞬,愛恨不過數年,一切不過從心罷了!”我說。
“罷了……”。
他停頓了許久才說完接下來的話,他說:“罷了,左右不過一死,我攔不住你,且隨你一回了”他低下頭在我頭頂落下一吻,掙紮了數年的心,在那一刻總算妥協了一次,他在看見我不顧死活的以一人之力和十幾個人交手時,就在想,他到底有哪裏值得我去那麽拚。
當我雙眼猩紅的發怒,一手挖下那個打手的一雙眼時,他心裏痛不欲生,並非心疼那個打手,他是恨自己,恨自己親手毀了我的一生,而後的幾日裏,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他在想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知道我會退學離開,大腦不假思索的就跑到了車站,在看見我還沒有走時的激動到底算什麽?
直到我抱住他,說不走了,他才終於想明白,生離與死別或許痛苦,但遠比不上數年的辜負讓人絕望,林晨的心猶如海底暗礁,不可琢磨,不可窺探。
後來他沒有再回醫院,說到底他的身份已然被施海天查到,那些人滿世界的尋他,關於他一直隱瞞著我的那件事,我們在回到崔念真的別墅時他都一一告訴了我,綁架他的人是綿陽最大醫院華榮醫院的董事長,這個人不僅僅有著一家醫院,更在多處企業入股,權勢之大讓人無法估量,黑道白道都有勢力,十三年前林晨父親所在的普華醫院突然失火,醫院裏死了很多人,那些遇難者的家屬在事後不去找醫院主事之人,卻每日跑到林晨家鬧事,林晨父親無奈隻好舉家搬到眉山,可是五年前林晨卻發現原來這麽多年來的平靜都是假象,林晨的家人一直生活在別人的威脅當中,林晨的父親對林晨如何都不肯坦誠,於是林晨隻好自己去查。
可是宋謙遇出現後,林晨才發現,一切都被他想的太簡單了,宋謙遇就是當年普華醫院院長宋安的兒子,當年宋院長被牽扯進了一樁器官買賣的事件中,不久刑警隊的一位年輕刑警柳逸風查到了他們,那樁買賣實際操控者是主任施海天,施海天見柳逸風越查越緊,事情即將敗露,無法隻得及時抽身,而宋安成了替死鬼,被毒殺了,其後施海天又設計將事情的焦點轉移到了一些無辜者的身上。
那場大火燒掉了所有施海天的罪證,也掩埋了所有陰謀,一眾知情者都被施海天處理的差不多,時隔十幾年還想去翻舊案,根本是難如登天,林叔叔一直被威脅,終日惶惶不安,林晨越查越深,在他去見了潘天祥之後,終於讓自己被施海天注意到,潘天祥被滅口,而他也被施海天滿世界搜尋,擋了施海天的路,施海天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林晨的。
林晨數次從施海天派出來解決他的人手中逃脫,每一次都是死裏逃生,看著事態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他其實恨不得把身邊的所有人都推開,一個人長期守著那麽大一個秘密,是多麽的不容易,我不知道每個夜裏他會不會時時驚醒,他以一人之力對抗一眾之勢,是不是自己也懷疑過可行性。
在回崔念真別墅的路途中,我們坐在出租車上,林晨閉著眼睛,頭靠在後座上,一句話也不說,他那時內心有萬千的情緒,我看著他的臉,心中漸漸明朗起來,我知道,這一次他不會推開我了,無論往後發生什麽,我都可以和他一起麵對了。
那一日天空浮起了大片大片厚重的雲彩,道路旁的行道樹樹葉厚重黛綠,車窗外一閃即逝的風景猶如我們十幾年匆匆而逝的光陰,我伸手悄悄握住他的手,他睜開眼神情凝重的看了我一眼,最終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說:“這些年來,什麽都變了,唯獨你,我始終拿你無可奈何!”。
我握緊他的手,不置一詞,我的執念即便連我自己也是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