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那場夢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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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時常重複著一個夢,夢裏白雪紛飛,我和林晨住在一間青瓦白牆的房子裏,周圍是藤蘿爬滿的籬笆,小院裏栽種著幾樹梨花,黃色的小狗趴在梨樹下,愜意慵懶,他穿著一身便服坐在院裏的一張藤椅上,神情自若的端著一杯茶,手執一卷書,我站在窗前往外一看就可以看見他,沒有喧囂的事情打擾我們。
隻是夢終究是夢。
林晨的傷很重,背上的那一刀插到了他的肺部,手術室的燈一直一直亮著,崔念真趕到時,她過來伸手攬了攬我的肩膀,那一刻緊繃著的情緒才有了一點鬆弛,她說:“他這樣死裏逃生很多次了,對於等待,確實難熬,可是他是林晨,所以他不會那麽不負責任的死去!”。
崔念真的語氣不帶一絲情緒,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下午吃什麽這樣的小事,我看她,她微微頷首,我突然一把抱住了她,這個人,這個人有一種魔力,他對生死的淡然,對傷痛的鎮靜都讓我震驚,讓我忍不住想去擁抱她。我終於明白,林晨身邊站的人為何不是別人而是她。
她輕輕拍著我的背,給我無聲的安慰,毫不介意我之前的種種冷漠,如果不是林晨,我們該是朋友才對,因為那一點羞恥的嫉妒,我總是冷漠的對她,我在慶幸,慶幸這些年是她陪在林晨左右,她確實比我好上了太多。
林晨手術室的燈尚未熄滅,我便倒了,事實上我也傷了,被車撞飛出去時腿上手上都有重傷,長時間的發燒讓我到底是沒有熬到他被推出手術室,無盡的夢魘將我困在一個黑暗處,掙紮和恐慌,無助與絕望。
他仿佛一直在我耳邊對我說:“如果就這樣死去,倒也無憾了!”。
那一場昏迷不醒整整持續了五日,暮陽說醫生都不明白我為何還不醒來,身上的傷根本不至於昏迷五日還不醒,而另一邊,林晨的手術在進行了數個小時後,終於結束,可是危險並未就這樣脫離,剛出手術室就進了iu的他生死懸於一線,我卻在那時好死不死的沉睡了。
暮陽和崔念真那些日子操碎了心,一方麵要顧及我,一方麵要為林晨著急,誰也無心再去學校,暮陽隱瞞了宋謙遇和軒馨我的行蹤,這是崔念真的主意,各中緣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林叔叔和妻子一刻不離的守在醫院,老季老薛也為我辦了住院手續,日日守著,小聆雨甚至曠課了,來到醫院看見躺在床上的我,他竟和醫生大吵了起來。
後來暮陽告訴我,那時他覺得我和林晨,仿佛一個若死了,另一個也會永遠沉睡下去了,或許是宿命使然,或許是老天真的選擇了成全我一次,林晨離開重症監護室時,我也醒了過來,就像約好了一樣。
蘇醒後我的病床就在我的強烈要求下被安排到了林晨的旁邊,側躺著,一睜眼就可以看見他,我是安心的。
脫離危險後林晨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到底有什麽好,竟連命也不要了也要救我!”。
我想了很久,從相遇想到最後救他,仍舊沒有想到合適的答案,他對我除去少年時的幾分嗬護,其後都是無盡的辜負,他到底有什麽好,讓我連命也不要了也要救他。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崔念真在他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靜若處子,我想我可以放手了,一場生死下來,我意識到,我想要的不過是他安好,若是他沒了,愛與不愛又有何意義。
兩日後,我出院了,出院時我沒有去看他,在眾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我辦了退學手續,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上學,為什麽要高考,曾經一直追著他的腳步,無從停歇,無處落腳,我拚了命的想和他一起去看看他所憧憬的那個世界,後來,我發現那個世界崩塌了,我的追逐也到頭了。
坐在學校的牆頭,我目光深切的望向天際,久久不知要想點什麽,我要離開這裏了,或許都不會再回來了,我這十幾年的經曆算不得精彩,回憶紛繁龐雜,如果說有那麽一點值得驕傲的東西的話,那便是我用性命去愛過一個人,奮不顧身,不知死活。
幾曾逝水流雲住,時光終究太過匆匆,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東西,最後回了一下班裏,那是我無比認真的一次細看,我從不覺得身邊的人可愛,可是那一陣細看,我竟莫名的覺得這些時常讓我不屑一顧的人都挺耐看。
軒馨看見了我,立馬火箭似的衝到了我麵前,伸出胳膊就抱住了我,她的蠻力硌的我雙臂生疼,她還是那麽誇張,那麽欠扁,撅起嘴就想來親我時,我輕輕向後閃了閃,沒有說話。
縱使那次尷尬的撞見讓我對她心裏存了芥蒂,但是此後也不會再相幹的人,我選擇了好好告別,對於揣測人心我很擅長,但是對於應付事故,我卻是笨拙不堪,她見我沒有出言損她很是震驚,立馬鬆開我,就差彈跳起來了。
她問我:“美人兒,你怎麽了,**還是殺人了,怎麽一身刺兒都蔫了”。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認認真真的笑了一回,她有片刻的癡愣,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我說:“一姐還是你來做吧!”。她不明所以,追問我:“什麽意思?”,我轉身沒有為她解惑,隻是約她和宋謙遇出去聚一下,算告別,算了結。
那一天,我沒有對他們提及一點退學的事情,就連老季老薛他們也是不知道的,教育主任那天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劣根性到底是把你毀了個從頭到尾!”,我笑了笑,沒有再出言頂撞,他說的對,我的劣根性將我毀了個徹底。
一場舊夢,一場宿醉,天亮之後一切都會終結了,這座城,這場青春,都會成為記憶。
我跟宋謙遇說:“師兄,前塵往事都會隨風而逝的,糾結於過往,人會一輩子走不出來!”,我從不過問他的過去,但是並不代表我不明白他的過去有多沉重,想著一輩子或許再也不會再相見,我終歸是忍不住對他說了一句心裏話。
那一天他哭了,哭的撕心裂肺的,隻是這撕心裂肺的背後藏著的是怎樣的心思我便不得而知了,隻以為就此而別,往後再不相見,可是命運又怎麽會就此放過我,這雙沾滿了鮮血的手,怎麽可能就如此輕易的被洗幹淨呢?
我終歸還是敗在了感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