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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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聆雨的攤牌,其實是我考慮了許久的結果,那一日他前腳離開書房,老季就後腳邁進了書房,我有些疲憊的用手掐著眉心,想讓自己可以多有點精神,老季走到書架前,手在上麵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要找的書。
“你們這群討債鬼,一個都不讓人省心!”他目光裏深沉的父愛頓時讓人招架不住,我閉了閉眼,有些故意的回嘴到:“不是說兒女都是你前世的債主嗎?所以您還是認命的好好還債吧!左右您也躲不了了!”。
他一口氣堵在心口,然後久久回不過味來,他說:“聆雨是我見過最異於常人的一個孩子,即便是林晨,在他那麽小的時候,也無法做到心智那麽早熟,我跟你說,你要是把他給帶偏了,我和你玩命!”。
我腦仁兒疼的不行,深吸一口氣,然後才能表達完內心的冤屈,我說:“得了吧,要不是您在中間作妖,他能成現在這個樣子?別告訴他自己就能看懂那些亂七八糟的古文,他自己莫名其妙就能對各種事情有獨特的見解,方仲永都不帶這樣神童的,我才要求您,別再禍害他了,讓他就像個正常的小孩慢慢成長,成嗎?”。
老季原先還淡淡的諷刺突然被我給懟了回去,頓時覺得麵子掛不住了,於是裝著點微微的惱怒,對我沒好氣的嗬斥到:“混賬玩意兒,怎麽說話呢?我兒子我還不能教了?怎麽,還得像放養你一樣將他也放養嗎?那我和你媽估計得早點給自己買塊墓地!”。
我總算知道小聆雨那一嘴的毒舌跟誰學來的了,那種驕傲和難伺候和老季簡直如出一轍,怪不得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是是是,你兒子,你寶貝,你那麽寶貝就教點好的,別教成個驢脾氣,怎麽扳都扳不回來!”我合上手中的書,打算回房休息,老季見我越發的沒皮沒臉,遂毫不吝嗇的甩了我一記白眼,然後嘴裏不依不饒的罵到:“這個小崽子要成精!”,我回過頭,衝他好不甜美一笑,老季頓時一陣背麻。
如果你知道大蟒纏著你張著嘴湊到你麵前其實隻是想親你一下的感覺就知道老季對於我那一笑感到的詭異了。
次日,我起了個大早,然後坐了車回到了趙劍先前留下,我短暫住了一段時間的地方,從醫院回到四合院後我就沒有再出來過,裏麵存放的許多東西也適當要處理一下了。
在那裏收拾了許久,我才注意到那支總是跟在我身後的少年送我的簫,拿起來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知音難覓,子期逝後,弦斷無人聽,故伯牙絕琴,青春裏有個人願意將我視為知音,無疑是我的運氣,這個少年從來不會越界,從來不會來打擾我,以往不懂得何為當不起,如今事過境遷,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對別人的辜負,於是思量了片刻後,還是打算將簫還回去,然後送上那句遲了太久太久的謝謝。
在衣架上去了外套和圍巾,將簫裝進木質的盒子裏,我迅速的回到了學校,這裏盡管隻是離開了數月,卻早已與我陌生,屬於學校才有的那種氣氛讓我直到如今還是有些壓抑,這裏麵聚集了數千上萬的中學生,或許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可卻一同被這種僵硬的教育生硬的推著向前走。
我走到以前愛去的那堵圍牆前,踮腳一躍而起,輕鬆的翻上了圍牆,水泥很冰涼,手接觸到那股冰涼勁兒的時候,身體都忍不住一哆嗦,我熟練的坐了下來,抬眼望了一眼天際,天邊灰蒙蒙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瑟。
我在那裏等了很久,本以為那個少年不會來了,打算將簫就留在那裏,等他來了看見便自己會取走,反正這裏幾乎不會有別的什麽人來,可是等到下午他們放學時,我便聽見了淺淺的腳步聲,我知道是他來了。
我右手抓住那支簫,左手撐住圍牆頂然後站起身,輕輕一躍而下,少年的容顏和他的性格恰恰相反,他有著驚人的容貌,典型的桃花眼,劍眉,白皙的皮膚讓生為女孩子的我都有一點羞愧,高高的鼻梁有一種混血兒的風格,他見我沒有再避著他明顯愣了半晌,那雙眸子裏不知裝了什麽,好像充滿了對什麽的期待,但又微微有些逃避。
我對他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的長盒滴到他麵前,他盯著我的臉,既不伸手接也不說話,我天生對害羞什麽的有些遲鈍,所以也沒有半分忸怩的對他說:“這三年,謝謝你聽我說了那麽,也謝謝你願意贈我這麽重分量的禮物,可是我就是一個大俗人,還反應極為遲鈍,想來想去,實在接不起你的這份禮物,所以還是決定完璧歸趙!”。
他有些呼吸急促,好像在可以壓抑什麽情緒一樣,原本暗淡下去的目光不過幾個刹那便恢複了清明,顯然這個少年很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抬手從我手中輕輕接過了那個裝著簫的盒子,然後嘴唇動了動,半天才說出話來。
他說:“你還好嗎?”他突如其來的問候讓我一時找不著北,後來才想起我已經離開學校幾個月了,很久也沒來這個大抵算得上我們兩人的秘密基地的地方了,他這樣問,隻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寒暄,於是便回他:“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
他手不自覺的抓緊了簫盒,然後雙眼眨了一下,我頓時覺得這個少年真的是算得上是眉目如畫了,若非早已心中有人,很難有人不會被這張漂亮的臉蛋吸引,他見我呼吸頓時有些停滯,便彎起了眼角,故意似得問我:“你這麽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很眼熟!”。
我伸手摸了摸鼻尖以掩飾先前的失態,然後回他:“若是見過,不會不記得,我也是第一見到像你這樣容顏好看的人,即便連我的幼弟也差了你幾分,讓你見笑了!”。
少年並未因為我的這句話而高興,甚至我覺得他好像有些失落,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我此來的目的除了還簫以外,更是道別,無論見沒見過,以後都是不會再見的了,所以有些問題糾結了也是無用,我索性不去細想。
他說:“左右不過是副皮囊,三五十年後,還不是一樣的要麵臨生老病死,有什麽的!”,我咳嗽了兩聲,覺得他說的也在理,於是試著轉移話題,避免尷尬。
“我要離開這裏了,以後大抵也不會回來了,今天來是專門跟你告別的,三年來,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姓名,這都要分別了,好歹也讓我知道你怎麽稱呼吧!”我吐著白氣,感覺果真是寒冬了,外麵不是一般的冷了。
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客氣而疏離,我也不甚在意,總之也沒多熟,然後就聽他說:“柳曦,晨曦柳葉的柳曦,季煮雪,不要忘記這個名字!”。
我含笑,衝他點點頭,然後沒有在學校耽誤太久,走出校園時,覺得自己跟這所學校的緣分盡了,跟有些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窮途末路,我轉身最後深深凝望了這所承載了我青春傷痛的學校,最後再不回頭的離開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