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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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杭是一個絕對驕傲的人,但是他驕傲卻不自負,可以說他上台的三十年間,他打出來的江山全是以命拚出來的,所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這個令黑道無人不忌憚恐懼的皇帝,其實在人心間輾轉周旋多年後,也會生出許多疲憊來。

    我忘不了餘杭在地牢裏有些滄桑的對我說:“你說我該怎麽處置你?如果是你,你會如何處置!”。當時的我一心想將秦霜摘出去,並沒有去深想餘杭話裏的意思,地牢裏有一股陰冷血腥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這裏曾經有多少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餘杭並未對我用刑,隻是關了我幾天後才來看我,我的心一如來時波瀾不驚,抬頭看他那一瞬,隻覺得這個男人有著讓任何人都敬畏的氣勢,他四十出頭,正值壯年,睿智內斂,算計在心間走幾遍都不會麵露半點破綻,自第一次見到這個黑道皇帝我便毫不懷疑他的心狠程度。

    “餘總,我無退路,也不打算給自己回頭的機會,您殺我,天經地義,我無話可說!”這句話說出來時,我自己都覺得難得的平靜,好像生與死不過眨眼間,心願已了,執著了多年也算是有了個結果了。

    餘杭說:“殺你?殺了你我的那批貨就回來了?殺了你洪越就從此被我踩在腳下了?還是說殺了你,我就可以一直安枕無憂了?”。

    我不解,疑惑的望向他,餘杭看著背靠牆,坐在地上的我,然後走到我麵前,彎腰將我扶了起來。

    “白幫和青幫近年來暗中鬥得日益厲害,國外一直合作的幾個家族也慢慢各懷鬼胎,香港這邊,我雖可以親自坐鎮,但是那些老家夥們沒一個省油的,這個黑道皇帝不是那麽好做的,身邊的人能信任的也是屈指可數,季薛,你是聰明人,早在你剛進幫裏時,我便關注著你了,賴揚的死,施海天的下馬,我都看在眼裏,你雖然年青,卻足夠沉得住氣,我需要這樣的人才,所以我一步一步幫你達成你的目的,現在,季薛,我希望你可以來幫我!”餘杭說完,認真的看著我,這個睿智非常的男人,眼神深邃卻表露了一種叫做認真的態度。

    他早就看破了我的伎倆,甚至反客為主一步一步的推著我走進他的牢籠裏,一個叫做“恩情”的牢籠。

    隻是為了得到我的死心塌地他竟然一連舍了賴揚以及那麽大金額的貨,我不知道我從哪一點看起來這麽值錢。

    我說:“餘總,您高看我了,我用盡心機在您麵前也不過是跳梁小醜一樣,不夠看,您手下有能的人不在少數,一個季薛算什麽!”

    餘杭背起一隻手,另一隻手不輕不重的拍在我的肩膀上,他嘴角微微揚起,儼然一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樣子。

    他說:“季薛自然算不得什麽,可是如果是雪狼的女兒就不一樣了,雪狼在黑道名聲大震時,我還隻能算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少當家,二十五年過去了他的女兒自然也不會遜色!”。

    很難想象,想餘杭這樣的人也能有為之崇拜的人,老季一生成迷,我雖早已知道他背後藏著的一定不簡單,卻不曾想在黑道被傳成神話一樣的雪狼會是那個躲在四合院裏,與自家老婆賭氣不吃飯的人。

    傳說雪狼十歲成名,十四歲便鬥敗當時黑道教父劉楚風,十七歲一統黑道,二十歲便將意大利,德國,法國三國最大的財閥收為己用,那時黑道可以說是他一個人的帝國,他站在人人都望眼欲穿的王位巔峰,高高的俯視眾生。這樣極具傳奇色彩的男人卻在二十五歲時突然宣布要將位子讓出來,然後再沒有出現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隱退,當時雪狼一消失,黑道便變了天,後起之秀血拚了三年,終於死的死,傷的傷,退出了那場紛爭,餘杭,洪越,平分香港黑道江山,澳門及其他則另出翹楚,隻是二十五年過去了,再也沒有如雪狼那般傳奇的人物了。

    我出生是在老季隱退後的第五年,我隻知道我們由西北遷到眉山,其他一概不知,雪狼的女兒,怪不得老季總是對我過於放養,大概在那個曾經名震海外的雪狼心裏,他這個女兒也必將有一番經曆才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吧!記得老季曾開導我,真正的平靜如水是曆經世事後的坦然,什麽也不接觸的無知境界,畢竟太過不堪一擊。

    那個站在門前望著滿樹梨花,平靜如水的男人,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懂一點。

    我震驚於老季的真實身份久久回不過神來,餘杭卻是沒有半點不耐煩的一直等我緩過來,他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我強壓了一下情緒,然後說到:“你是如何知曉的?連我也不知,你是如何知曉的!”。

    餘杭沒有回答我,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伸手拉過我的手腕,他說:“你願意留下來幫我嗎?”。掙開他的手,我說:“我不願意!”。

    他明顯的有些失望,但還是沒有再為難我,他說:“你在秦霜那裏的東西我已經叫人搬到我那裏了,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隻能在我身邊,我不會放你離開的!”。

    我:“您這又是何必,留一個不願意效忠您的人在身邊,不怕惹禍上身嗎?”。

    餘杭:“季薛,你覺得,我是一個怕惹禍上身的人嗎?”。

    我:“我說不願意,卻沒有說不做,餘總,您狠,如果一早拆穿我,再施以我恩情我絕計是不會接受的,您不動聲色的陪我演戲,等到我借你的手達成了目的後,這恩情我不想要也要了,如今除了還恩還能如何!”。

    餘杭:“我不勉強你!”。

    我:“您說出這句話不覺得好笑嗎?剛才還要軟禁我在您身邊呢!季薛不才,但是有恩還是必報的,畢竟我是雪狼的女兒不是麽?總不能為父親抹黑啊!”。

    餘杭一笑,像狐狸,但帶著點溫度,然後我的囚禁結束,就這樣頗有些無奈的搬去了餘杭住的莊園,純歐式的建築,無不顯示著奢華,車開進大門停在樓前時,我抬頭深深審視了這棟建築一眼,隻覺得造化弄人,老季不惜代價的要離開的漩渦,我竟又走了進來。

    此生,注定平靜不了了,不知道走過三五十年後,命運盡頭,等著我的審判會是怎樣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