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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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吳荊把曲瀾和香若晗帶走了?”
半月秉著滿滿的好心情到香盈袖房裏,一眼瞧見她正坐在妝台前專注地盯著手裏的銀針,他略一挑眉,瞥了眼她手裏的銀針道,“有何發現?”
香盈袖將銀針放回盒子裏,收起手帕道,“這兩根銀針出自同一人之手,這針頭上刻了梅花印且沾有見血封喉的劇毒,並非普通銀針。”
半月挑了挑眉,“刻有梅花印?誰會如此愚蠢拿這麽有辨識度的東西來殺人?豈不是自投羅網!?”
香盈袖聞此冷笑一聲,“或許隻是她慣常使用的東西罷了,在墓地那天事出突然凶手並沒有準備,那般突然的情況下難免不出差錯。”
半月想了想,站到她身後,透過麵前有些模糊的鏡子掃過她的眉眼,以及眉間化不開的冷凝,他眉心輕蹙,“在擔心什麽?”
他語氣很是溫柔,聽得香盈袖心神有些恍惚。
“小姐,你是不是喜歡上半月公子了?”
心焰的話如魔音一般在耳邊轟然炸響,似魔咒一般不斷在耳邊回響。
她猛地站起身,不小心打翻了首飾盒也沒顧得上收拾,慌亂地往門口走去。
半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眉心狠蹙,“你怎麽了?”
香盈袖有些敷衍地朝他笑了笑,“沒什麽,我隻是突然想到找出真凶的辦法了,我現在就去看看。”
“我陪你去……”
又是這句話,香盈袖隻覺得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她心窩子上,一時間燙得緊。
“不用!”
落下兩字,香盈袖掙開半月的手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半月盯著她匆忙的背影,嘴角莫名地抽了抽,他有這麽可怕嗎?
哎……
深深歎息一口,半月認命地轉過身去收拾地上的首飾。
香盈袖一路奔出簡笙居才鬆了口氣。
她蹙眉按了按心髒的位置,自己最近這是怎麽了?心髒總是不受控製,真是要瘋了!
她深呼吸一瞬,整理好心緒邁步朝一個方向走去。
靜嫻院
“姨娘,你歇著會兒,可千萬別傷了眼睛。”一名老嬤嬤抽走秋屏手上的柱圈,一臉擔憂道。
秋屏笑得無奈,“這麽點小事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
這麽說著,她還是依言收了手上的針線。
嬤嬤將端來的藥膳放在秋屏麵前,“姨娘這些年身子骨愈發不好,這藥膳是老奴特地命廚房做的,有益神補氣之效,您趁熱喝了有精神氣。”
秋屏看著那黑乎乎的藥膳,皺了皺眉,不過倒也沒說一句話,很是爽快地端起藥一口喝了。
“咚咚咚……”
“姨娘,大小姐來了……”
秋屏放下碗,與嬤嬤對視一眼,而後輕點了點頭。
嬤嬤了然一笑,親自往外迎去。
“老奴見過大小姐”
香盈袖虛扶她一把,“不必多禮,我是來見三姨娘的。”
“姨娘正在屋裏,不過姨娘受不得寒,勞煩大小姐隨老奴屋裏坐。”
香盈袖微微頷首,“好”
“妾身見過大小姐,恕妾身身子骨差沒能出門相迎,快快請坐。”秋屏站起身朝香盈袖福了福身道。
香盈袖尋了個靠窗的敞椅坐下,麵上一派溫柔淺笑,當然,如果忽略她滿眼的寒冰,大致會以為她就是個優雅溫柔的名媛淑女。
“姨娘不必多禮,您是長輩,我應該向您問安才是。”
秋屏麵上盡顯得體,“大小姐嚴重了,妾身隻是個妾,斷斷受不起您的禮。”
香盈袖挑了挑眉,“哪裏的話,如今府上隻有您和二姨娘兩位姨娘,二姨娘瘋魔,香府的後院豈不是成了您的甕中之鱉?”
她這話太含深意,秋屏伸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笑得不露痕跡,“大小姐,您可折煞我了,大夫人剛剛去世,二姨娘尚在位,可沒有妾身什麽事兒,何況說句沒誌氣的話,妾身覺得像現在這樣就好,不去爭不去搶,安生度日也沒什麽不好的。”
對此,香盈袖隻淡淡一笑,不予撕破,“三姨娘有如此心性倒叫盈袖刮目相看,如此看來,三姨娘這些年隱居在後院,對府上的事從不過問,倒也符合姨娘的性情。”
不知為何,秋屏覺得香盈袖這笑綿裏藏針,一個不慎就會掉進她設好的陷阱裏。
“高門貴戶的後院向來亂得很,妾身當初被家裏人送來香家,一開始妾身便想過在府上簡簡單單地過日子,從未想過什麽別的。”秋屏臉上不顯山不露水,語氣也拿捏得恰到好處。
香盈袖目光挪向一旁,瞥見她手旁的尚有藥渣的藥碗,狀似不經意道,“姨娘這藥……”
秋屏微微一笑,“妾身常年體虛畏寒,若是不服藥平日裏便提不起精神氣,這藥膳便是我自小慣常喝的。”
香盈袖了然點頭,難怪有傳言三姨娘身子不好無法多年來也沒孕有一兒半女,看樣子倒是真的。
目光一掃,落在桌上繡了一半的竹圈上以及插在竹圈上的繡花針上。
秋屏眸光一閃,看了一旁的嬤嬤一眼,後者連忙將竹圈收起來,“老奴去給大小姐拿些點心茶水。”說著便揣著竹圈退了下去。
香盈袖收回目光,瞥了眼秋屏交握的雙手,已然是捏出了些紅白的指痕。
她心裏已經有了想法,麵上不動聲色,“聽聞姨娘出生西南之境,西蜀秋家我倒是有所耳聞,隻是聽說十多年前已經沒落了,姨娘那時候也才剛及笄吧?”
聞此,秋屏身上的氣息明顯一沉,絲絲陰翳之氣透骨而出。
香盈袖緊緊盯著她的情緒變化,眸中幽光一閃,“如果我沒有記錯,香家的祖宅便是在西南,那時候香家並不如秋家有名,秋家的劍法也是名動一時,”說到這兒,她深深一歎,“隻可惜,已經被香家取代了……”
秋屏緊握的雙手指甲直直插進皮肉裏,她緊緊咬牙露出個還算得體的笑,“大小姐怎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都是過去十多年的事了。”
香盈袖漫不經心地剔了剔指甲,“是過去十多年了,不過姨娘看樣子還記憶深刻啊!”
她有意無意地看了她緊握的手一眼。
秋屏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雙手一鬆反射性地藏到桌底下。
“大小姐說笑了,這麽多年過去什麽恩恩怨怨的早在時間的洪流下消失殆盡,何況當初若不是老爺和夫人回來,奪回了家主權利,妾身隻怕也活不到今日。”她笑得有些淒涼,似隨風散落的一片殘葉,在滿目蒼夷的半空中獨自飄零。
她說的這些香盈袖早就查過,當年香家陷害秋家,秋家落得個舉家滅門的下場,恰時香廷賀帶著孟傾晚回香家,想要奪到家主之位,奈何勢單力薄,隻有借助秋家的殘餘勢力方有反撲的資本,而這其中當然包括秋屏。那個時候秋屏也是走投無路,才選擇了相助香廷賀覆了老家主的位置。
秋屏在香家住了將近三年,隨著他們搬進南都,後來一次意外,香廷賀酒後犯錯,秋屏也是在那之後提了姨娘的位置。
“當年的血雨腥風都已經過去,妾身也不想再提起那等傷心事,大小姐來此應該不是為了說這些瑣事吧!”
在香盈袖想事情的片刻功夫秋屏已經整理好了心緒,她看向門口進來的嬤嬤對香盈袖道。
嬤嬤將糕點放好替香盈袖倒了杯茶便退在秋屏邊上當起了隱形人。
香盈袖輕抿了一口茶,輕笑了一聲,“當然不是為了這些事,隻是見了三姨娘便忍不住多聊了幾句,盈袖聽說姨娘當年可是西南第一繡娘,這針法想來很有一套,盈袖便是特意來請教姨娘的。”
聞此,秋屏麵上的笑總算真實自在了一些,“大小姐過獎了,隻是不知道大小姐何時也有了刺繡的愛好?”
香盈袖矜持一笑,“這個,再怎麽說盈袖如今也是有夫君的人了,為夫君做幾件衣裳也是分內之事,隻是姨娘也知道,盈袖這麽多年一直待在小院裏,也沒學過針織女紅,這不,就厚著臉皮來請教姨娘你了!”
秋屏麵上閃過憐惜之意,不過一瞬便消失殆盡,她笑了笑道,“大小姐想學,妾身一定拿出看家本領來教,隻要大小姐不要嫌棄妾身的手法拙劣才是。”
“豈會……?”
茯塵院
一名小廝匆匆跑進院裏,直奔書房。
香塵正正站在窗邊,麵上一派沉重,似在等待著什麽。
小廝在他身後深深一彎腰,“少爺,大小姐已經在三姨娘的院子裏待了兩個時辰了,似乎在學刺繡。”
香塵漠然一笑,“刺繡?竟然還有心情學刺繡!”
他瞥了小廝一眼,“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小廝道,“還在查,不過已經有些眉目了,昨夜二姨娘好像出了琴湘居一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後來不知怎的就發起了瘋,嘴裏口口聲聲念叨是她殺了二小姐。”
香塵眉眼一冷,雙手握得死緊,“務必要查清楚,這期間她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都要一一查清楚,還有落縈出事的晚上,莫名出現在靈堂外的那個影子也務必要查清楚。”
“是”小廝連忙應下。
——
香盈袖回到簡笙居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晚膳時間,她也沒覺得餓,直接進屋脫了外袍便往榻上躺去。
“嗯……”一聲低沉的悶哼聲響起。
香盈袖猛然感受到身下熱乎乎的人肉墊子,她一瞬間從床上彈起,目光冰冷地盯著榻上的人,“你怎麽在這裏?”
半月側過身子,手掌撐著頭,朝香盈袖投去一個自認為魅惑的眼神,“為夫在等著娘子的臨幸,這麽久了,娘子整日麵對著為夫這張英俊瀟灑的臉難道就沒有推倒的欲望?”
香盈袖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視地撇開目光,很無情地落下兩個字,“沒有!”
半月一臉幽怨,“娘子是對我的俊顏不滿意?”
聞言香盈袖很是認真地朝他點了點頭,“不滿意!”
半月臉色一僵,“真不滿意?”
香盈袖淡定點頭,“真的!”
半月一臉狐疑地看著她,“那你對什麽樣的長相滿意?”
香盈袖仔細地想了想,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張臉。
那是一張沒到極致,看一眼便會令人窒息的盛世美顏,眼角那顆朱砂痣似永遠無法磨滅的刻骨誓言,那一頭張揚的墨發就像是他輕狂的標誌。
“在想什麽?”見她不說話,半月坐直身子與她平視。
眼前驟然放大一張臉,香盈袖愣了愣,卻在看清楚他的五官時有片刻的楞忡。
在那一瞬間,她似乎在他的臉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一樣的五官,一樣的墨發,一樣的……琉璃目!
她心中大震,手不自禁覆上那雙波光流轉的眼睛。
半月一愣,眼前突然的黑暗令他有一瞬的不適應,空氣有一瞬的凝固。
香盈袖一瞬收回手,直直對上半月眼中尚來不及收回的寒涼。
她突然伸手掐住半月的脖子。
“你到底是誰?”
寒眸中一片冰冷地殺意,那是毫不遲疑的決絕。
空氣突然變得稀薄,半月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起伏。
他冷靜得像是身處花穀之中,悠閑賞花的人。
香盈袖眸中冷意更甚,語氣更是涼薄了幾分,“你到底是什麽人?接近我有什麽目的?說!”
半月並沒有拿開脖子上威脅著他性命的手,反是輕笑出聲,“到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嗯?”
話胃一個低沉婉轉的‘嗯’字酥得香盈袖渾身一麻,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放鬆了一些。
半月眸中劃過深意,“我以為你很有自信,無論身邊出現什麽樣的未知隱患也不放在眼裏,你,可有仔細調查過我?”
香盈袖驀然驚醒,似一道驚雷當頭劈下!
這麽久以來,她犯了最原則的錯誤,竟是從一開始就忘記要調查他。
這是這麽多年來從沒有出現過的。
如他所說,他的存在就是一個未知的隱患,一個很有可能顛覆她這七年來所有的努力,一個最有機會透露她弱點的存在,可是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覺間放下防備,甚至於信任他!
她如夢初醒,手上一瞬間用力,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鋒利,似一把地獄鐮刀正要收割著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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