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妙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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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盈袖心神一凝,他果然知道了!
麵上沒有絲毫起伏變化,香盈袖冷冷一笑,“父親可真會開玩笑,世間哪個女子會拿自己的婚姻大事當做兒戲,我與半月自然是真的!”
聞此,香廷賀沉了沉眸,打量了她半晌,並未在她臉上看出任何不妥,當即歎了一聲道,“為父知你心中有苦,這麽多年的確是為父冷落了你,但是你也不能為了氣我隨隨便便帶一個男人回來就說是你的夫君吧!半月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碌碌無為的寥落子弟,以你的眼光定然不會看上這樣的人,為父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他說得如此篤定,香盈袖都不得不懷疑他手裏是不是握了什麽證據!
她挑了挑眉,“父親還真是高看我了,這麽多年我一個人生活在一片小天地中,不見人事,亦不知婚姻大事原是要架在利益之上的,盈袖隻是單單看上了半月這個人,與他的身份地位無關。”
香廷賀狠狠蹙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語之間已是透出了威脅之意。
香盈袖淡淡一笑,將步搖放回錦盒裏,推回香廷賀麵前,“承蒙端親王殿下看中,這步搖我是斷斷不能收的,父親還是另尋他人吧!”
說罷,她淡定起身,理了理衣裙悠然轉身。
“站住!”香廷賀怒然拍案而起。
香盈袖腳步一頓,不曾回頭。
身後傳來香廷賀怒然勃發的聲音,“我不管你和那半月是真是假,既然端親王殿下看上了你,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那個半月你最好盡快將他送走,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香盈袖漠然轉身,眉眼間染上了些許寒涼。
紅唇微動,“那也得看父親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香廷賀雙眼微張,她又道,“王上大壽在即,父親您還是多花些心思在那上麵吧,可千萬別送去什麽拿不出手的禮物憑白打了自己的臉麵。還有,半月是我夫,隻要有我在一天就休想動他,如若不然,我定叫你整個香家陪葬!”
不理會香廷賀驚愕薄怒的表情,她一拂袖翩然轉身。
香廷賀還愣在當場,門口傳來悠悠然浮冰碎玉般的聲音。
“有些人,表麵上處於弱勢,卻不代表他是真正的弱者,早晚有一日父親會為今日的選擇付出代價!”
一句毫無起伏的淡語驚得香廷賀滿身冷汗。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口中的處於弱勢之人又是誰?
香盈袖徑直回了簡笙居,彼時半月正站在院子裏瞅著院子裏唯一的一棵白蘭樹發呆。
香盈袖在他不遠處停下腳步,目光直直落在他姣好的側臉上。
眉如畫,唇如朱,輕袍緩帶,素衣墨發,慵懶散漫,當真美極。
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香盈袖腦子裏蹦出香廷賀的話,一時間有些煩躁。
她這邊沒有動靜,倒是那廂半月突然轉過身來,目光恰巧撞上香盈袖來不及收回的眼眸。
兩人皆是一愣,香盈袖隨即反應過來頗為狼狽地轉開目光。
半月挽唇一笑,移步走向她,邪邪一笑,滿是調侃,“娘子這是在偷看為夫?”
香盈袖不自然地低咳一聲,背過身去,“沒有。”
她這話說的小聲,頗有些底氣不足的味道。
“娘子你在心虛。”半月的聲音裏滿是愉悅。
香盈袖咬了咬唇,“王上壽宴在即,我瞧你也沒幾件衣裳,你與我上街去買些新的吧!”
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半月挑了挑眉應道,“好。”
來到街上,看著大街小巷的行人,聽著商販的吆喝聲,香盈袖的尷尬總算緩解了些。
她拉著半月直接尋了流衣閣而去。
“二位需要什麽,小店隨意挑隨意選。”
香盈袖隨意看了眼道,“我要妙音娘子的繡作。”
店小二滿臉笑容僵了僵,“姑娘,妙音娘子的繡作都是由客人提前約好做的,不知您可有預約?”
香盈袖勾了勾唇,“沒有,但是妙音娘子的手上定然有旁的繡作,你不妨去問問妙音娘子。”
“這…”店小二為難不已。
香盈袖從袖袋裏掏出一片金葉子放在櫃台上,“見妙音娘子一麵,衣裳的價稍後另付。”
店小二眸子亮了亮,忙道,“請二位稍等。”
沒一會兒功夫,店小二匆忙跑了出來,態度比之方才更加恭敬。
他道,“二位,妙音娘子有請。”
兩人被引到後院一處水上閣樓,店小二離去。
香盈袖左右掃視了房裏的布置一眼,最後定格在一方珠簾後朦朧的身影上。
她彎了彎唇,笑意蔓延,“素聞妙音娘子妙手生花,不知今日可有幸能見娘子一麵?”
珠簾後的人嬌笑一聲,“妾身的榮幸。”
隨著話音落,一人一襲煙色薄紗長裙嫋嫋聘婷而出。
她看著香盈袖麵上一喜,“阿朝,許久未見,你是越發美麗動人了。”
香盈袖麵上的笑意更甚,“不及妙音你的萬一。”
又是一陣嬌笑,香盈袖的話顯然愉悅了妙音娘子。
一雙媚意生姿的眼落在半月身上,挑了挑眉,“阿朝你的眼光果然與眾不同。”
她這話不知是褒是貶,隱含打趣的意味。
香盈袖並未生怒意,毫不含糊地應下,“我的眼光一向是頂好的。”
“自戀”妙音娘子怪趣她一眼,“站著作甚,快過來坐。”
香盈袖拉著半月走過去落座,妙音娘子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見半月從始至終都是一副閑散淡然的模樣,不由一歎,“阿朝你這有了相公,阿諾豈不是要傷心死。”
香盈袖眉眼一沉,下意識看了半月一眼,見他表情淡淡對秦諾沒什麽興趣不由鬆了口氣,隨即心裏一惱,她擔心他做什麽,他們本就是假的,提到別的男人又有什麽關係。
安慰了自己一番香盈袖顯得坦然許多,麵上也不由得放鬆。
妙音娘子將她的表現看在眼裏,不由一歎,阿朝你還沒看清楚自己的心麽!
“算了算了,不提這茬,阿朝你回南都都這麽久了怎的今日才想起來看看我?”
香盈袖一笑,“這不是忙麽,空了便過來了。”
妙音娘子哼了哼,“你才沒那麽好心,一定是有什麽事要我幫忙吧!”
見她如此說,香盈袖也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前些日子端親王可是在你這裏買了一套衣裙?”
妙音娘子奇怪地看她,“你怎麽知道?”隨即張了張嘴,“他那衣裳不會是送你的吧?”
香盈袖沉默著點頭。
妙音娘子麵上驚訝更甚,砸了咂嘴,“阿朝你的魅力果然大,都是有夫之婦了還有人惦記。”
香盈袖不理會她的調侃,指了指身旁的半月道,“你幫我和他準備一套衣裳。”
妙音娘子看她的眼神更是奇怪,“阿朝你什麽時候窮到要在我這兒拿衣裳了?”
香盈袖睨了她一眼,“會付賬的。”
妙音娘子嗬嗬一笑,也不見被戳穿的尷尬,“阿朝你知道我這兒什麽都不愛就愛錢,你那麽富裕買兩套衣裳簡直輕而易舉,所以你就不要和我這個窮鬼計較啦。”
香盈袖斜她一眼,平日裏不知道吃了多少錢還好意思喊窮!
不過這話她沒說出來,隻道,“時間不多,你且把你做好的衣裳拿出來我看看,就不必特意去做了。”
聽她這麽說妙音娘子自然求之不得,那麽趕的時間她可不想勞心勞神。
她起身去取衣物,香盈袖埋頭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還未入口便聽半月在一旁悶悶道,“阿諾是誰?”
香盈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感情這廝方才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都是裝的。
她低咳一聲道,“曾救過我一命的恩人。”
半月擰了擰眉,對她的回答不甚滿意,“他喜歡你?”
“咳咳咳”香盈袖剛入口的茶險些噴出來,她斜眼瞪著半月,“誰說的?”
半月一本正經道,“方才那個妙音娘子說的。”
香盈袖差點沒被他一口氣嘔死,沒好氣道,“我又不喜歡他!”
半月雙眸一亮,彎唇笑了起來。
香盈袖麵上有些燙,轉過頭默默喝茶。
妙音娘子搬了一個大箱子出來,上麵已經染了少許的灰塵,顯然是閑放了許久的。
她吹了吹麵上的灰塵,打開箱子,“這些可都是我私藏已久的佳作,你們今日可算撞大運了,過來挑吧!”
香盈袖嘴角抽了抽,“這些應當都是你壓箱底的東西吧!”
妙音娘子嘿嘿一笑,“瞧你說的,我這可都是寶貝,一般人我可不賣,若不是你要,我鐵定留著自己穿。”
香盈袖隨意翻了翻裏麵的衣裳,的的確確是好東西,她道,“既然如此,這些我都買了,你稍後讓人送到香府便是。”
妙音娘子大喜過望,一把抱住香盈袖,“阿朝你太好了,知道我這些東西賣不出去就都……”
她猛地捂嘴,一雙眼睛四處張望,在香盈袖涼涼的目光下拖著箱子遁走。
“我這就讓人給你送去。”
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香盈袖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袖袋裏拿出滿滿的一荷包錢放在桌上。
半月往裏忘了一眼,嘴角不受控製地幾抽。
香盈袖淡定地拉過他的衣袖,“走吧。”
兩人離開不久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闖進來,一眼瞧見桌上的荷包,滿是興奮地拿起來掂了掂。
“賺發了。”她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後。
妙音娘子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打開荷包,隨即傻眼了!
她看著一荷包的碎石目瞪口呆。
“阿朝,你又整我!”
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吼聲險些掀翻了房頂。
彼時,香盈袖兩人已經出了流衣閣,正在讓人將滿箱的衣物搬上馬車。
待妙音娘子追出來哪裏還有兩人的身影。
她狠狠跺腳,怒罵,“阿朝,別讓我再見到你!”
店裏一眾人表情怪異地看著她,妙音娘子今日是受了什麽刺激!?
香盈袖在馬車裏笑得合不攏嘴,隻要一想到妙音娘子那個氣急敗壞的模樣嘴角便忍不住往上揚。
半月看了她許久,終是忍不住道,“娘子,你再笑就要長皺紋了。”
香盈袖麵上的笑僵了僵,她涼涼看了半月一眼,“怎麽,你有意見?”
半月擺了擺手,“豈敢豈敢,為夫隻是覺得娘子這模樣太過幸災樂禍,妙音娘子這麽多東西就這樣被你騙來了,為夫都替你覺得良心不安。”
香盈袖斜眼瞪他,輕嘲道,“你還會良心不安?”
半月一本正經地點頭,“自然,為夫一向是個正直的好人,這樣的事是實實做不出來的。”
香盈袖磨了磨牙,這個人,說謊都不帶打嗝的!
懶得與他多說廢話,香盈袖轉了頭不理他。
半月往她旁邊靠了靠,雙手圈在她腰肢上,下巴擱在她肩窩上,隨著說話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際。
香盈袖身子一僵,猛地掙紮起來,冷聲道,“放開我。”
半月聞此非但不放反而抱她更緊,“娘子和那妙音是何關係?”
香盈袖怒道,“與你何幹?”
半月輕笑出聲,“自然是與我有關係的,若是與娘子極好我自然要好好想與一番,若是與娘子極惡,我自然也是要保持距離。”
香盈袖下意識一愣,這話是什麽意思?
半月見她不語,在她耳邊輕聲道,“喜你所喜,惡你所惡。”
香盈袖雙頰燒紅,轉開臉去,聲音細弱蚊聲,“妙音與秦諾是青梅竹馬,彼時秦諾相救於我,我曾在他府上住過一段時日,也認識了妙音,關係說不上不好,也算不上極為親近,她算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半月了悟,“可是娘子你似對有所防,她好似並不知你我的關係。”
香盈袖咬了咬唇,“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人是值得完全信任的,我與她來往俱是有所隱瞞,這是對我自己的安全負責。”
半月頓時有些心疼她,即便是朋友也不能完全信任,她在心門外築起了層層壁壘,沒有人能夠輕易靠近,想起她後背的胎記,他眸中一閃而逝的寒芒。
所有害她之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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