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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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再推開我好不好?

    滿含憐惜幽怨的聲音在耳邊悠悠響起,半月在她的印象裏一直都是一個毒舌淡定如斯之人,她實難相信他會用這樣的語調與她說話,就仿佛多年夙念求而不得隻餘百般愁思。

    香盈袖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有些哭有些澀還有絲絲的疼。

    月笙說的不錯,自己如今已經有了致命的軟肋,且在不知不覺中這軟肋已經發展成了割舍不掉棄之不能的地步,哪怕是在月笙說出最令自己痛苦的曾經之時她的心下意識偏向了他,為了他不傷她不能瘋,不敢也不舍將他置於任何的為難之境。

    這樣的認知令她不安,她不知道半月是什麽身份,哪怕淡定如斯在麵對朝華那些人時同樣毫無自保能力,她不敢賭,若是因為自己傷了他,她不敢想象。

    腰上的手臂驟然收緊,香盈袖整個臉埋進半月胸膛裏,渾身冰冷不住地發抖。

    半月感受到她是在害怕糾結,心裏一陣疼痛,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手掌輕撫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

    也許是身旁的人太過溫暖太過令人安心,香盈袖身子逐漸有了暖意,不知不覺便有了困意,卻是強撐著眼皮動了動唇,“我的身邊不能有無用之人,你若有本事便保護好自己。”

    半月大喜過望,深深一吻落在她光潔的額上,垂眼才發現懷裏的人早已睡熟,眸中含上無奈的溫柔笑意。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往後你再也不是一個人。”

    ——

    第二日一早,香盈袖睜開眼看見的便是一張俊朗的臉。

    她暗笑一聲,這人,連睡著了都是一副慵懶閑適的神情,可真夠沒心沒肺的!

    她小心翼翼從半月懷裏抽身而出,穿上鞋子推門而出。

    “小姐,您起了?”心焰老早守在門外,此番見她出來忙隱去麵上的擔憂道。

    香盈袖朝房裏看了一眼見半月沒有要醒的痕跡便朝心焰使了個眼色,關上房門步入廊亭內。

    心焰心有訝異,卻也知道此時不是問這些問題的時候。

    “一大早找我何事?”

    心焰這才敢露出擔憂的神情上下打量了香盈袖一眼,“小姐,昨晚您撞上朝華的人了?”

    香盈袖點了點頭,“乃是月笙。”

    心焰詫然張嘴,“月笙大人?”

    “嗯,我雖不識得朝華的人,但青姨早前傳來的信上有提到月笙此人,男生女相心狠手辣,昨日之人正是他無疑。”

    “小姐可有受傷?”雖然看不出香盈袖有何外傷,但是心焰擔心若是有什麽內傷,畢竟朝華之人的本事不容小覷。

    香盈袖淡淡搖了搖頭,“我無事,隻是此事卻是給了我們一個警示,朝華的人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這月笙不過是朝華派來打頭陣刺探我的,他無意殺我,他的目的僅僅是拿捏我的軟肋,七年前他們尚殺不了我,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更是傷我不得,隻有找出我的軟肋才能殺了我。”

    她說的雲淡風輕,心焰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所以他們已經找到了小姐的軟肋?”

    香盈袖‘唔’了一聲,輕笑了笑,“算是吧。”

    心焰臉色一白,“小姐您怎麽能有軟肋,若是朝華的人將你抓回去您就沒命活了,這麽多年的心血難道小姐想讓它付之流水嗎?”

    香盈袖麵色攸地一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無需你提醒!”

    心焰攸地屈膝跪地,“小姐,心焰不是要管您,隻是這麽多年小姐是怎樣走過來的心焰最是清楚,七年來所受的屈辱都要靠小姐拿到九朝匙,將來有朝一日重返朝華為聖後娘娘報仇,也替自己洗清血辱,若是小姐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必定行事受阻,倘若因此失了性命,那麽這七年來的努力就都白做了!”

    香盈袖一雙寒眸裏幾乎能溢出冰雪來,聲音冷得幾乎能將三尺之內盡數凍結成冰。

    “九年幽困七年忍辱,母親的血海深仇我必定會報,但這並不阻礙我眼前之事,在一切未可知的事情發生之前我會盡全力阻止,你不必再勸。”

    說完,她一拂衣袖轉身便與離開。

    “小姐!”心焰一把拽住她的衣擺,跪行兩步,向來喜笑開顏的臉上盡是鬱鬱擔憂之色。

    “小姐,心焰知道您與半月公子兩情相悅,但是半月公子乃是尋常人,他沒有能力與朝華對抗,若是被朝華的人抓住勢必沒有活路,屆時您又當如何選擇,難道要用您的性命換半月公子的命?那不值得,小姐,您就聽心焰一句勸,離開半月公子,與他在一起於您沒有任何好處!”

    香盈袖臉色一沉再沉,索性直接用指尖內氣割破衣擺,大踏步離去。

    “小姐!”

    心焰滿是氣餒地跌坐在地,一臉頹然。

    “你作何要這般逼她?”

    一道低沉散漫的聲音在旁側響起,滿含氤氳的沉怒。

    心焰心神一凝,側頭看向來人,眸中冷光乍現,“都是因為你,若不是你小姐不會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半月薄唇淡淡勾起,“你憑什麽認為我會連累她?”

    心焰不屑冷笑,“百無一用是書生,除了會連累小姐你還有何作用!?我心焰原本看在小姐的麵上敬你兩分,卻不想你會成為小姐的隱患,我早該殺了你!”

    半月聞言不怒反笑,那笑意含了一兩分愜意,“我倒是應該感謝你的不殺之恩了。”

    心焰一瞬站起身,五指成爪快速襲向半月的脖子。

    “現在殺了你也不晚!”

    原以為殺他不過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可是心焰見著眼前之景卻是愣住。

    眼前哪裏還有半月的身影,他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心焰眉心一擰,身後卻傳來一道低低的笑。

    她猛地回頭,半月閑閑抱懷倚在邊欄上,見她震驚的神情不置可否。

    “你或許隻知我叫半月,可聽說過一個人?”

    心焰蹙眉,“何人?”

    “鳳棲梧”

    心焰攸地瞪圓眼,仿若聽到什麽不可置信的事。

    半月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袖,漫不經心道,“告訴你不過是不想看見你逼迫我的娘子,如今我卻隻告訴你一人,你主子若是知道了你該知道會是什麽後果,所以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你是聰明人,應當不需要我再提醒了吧?”

    心焰愣愣的,許久未有反應。

    香盈袖推門而入,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床榻上蹙了蹙眉,人呢?

    沒有多想,直接去打來水開始洗漱。

    這簡笙居沒有人伺候不過是因為她習慣了事事親為,便是以往也不會讓心焰伺候,不光是因為她不喜歡人伺候,還因她從未拿心焰當下人看待。

    可以說,心焰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七年來,她教自己說話習字,陪著她步步浴血走到今日,若沒有她變沒有自己的今日。可是如今她們之間意見產生了分歧,若是早一些再早一些心焰說這些她或許會動搖,會為了所謂的深仇大恨放棄兒女情長。

    可是如今,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手捂著心髒的位置,這顆冰冷已久的心又重新有了溫度,卻是叫她如何就此放手?

    眼睛濕濕的,臉頰上似有什麽東西在往下滑,伸手一摸觸手生涼,卻是久違的眼淚。

    她一愣,嘴角揚起薄涼的笑,十六年來早已忘記了眼淚為何物,今日竟然流淚,真是,可笑!

    半月靜靜立在門口,透過模糊的鏡子看著鏡中淚眼模糊的人,心口似被劃傷了一道鋒利的口子,鈍痛的感覺蔓延全身,一時有些手腳發僵。

    香盈袖擦掉眼淚端起木盆轉身,見半月楞然地杵在原地,略微尷尬地笑了笑,“那個,我去倒水。”

    說完,她埋首錯開半月走出房門。

    放好木盆後回來半月還站在原來的位置,一步也沒有移動。

    香盈袖擰了擰眉,“你杵在這裏做什麽?”

    此時她麵上已然不複方才落寞的神情,她的自我自愈能力果然非同一般。

    半月溫柔一笑,“自然是在等你回來”卻是半句沒提方才的事情。

    香盈袖勾唇一笑,“有什麽事進去再說吧。”

    半月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便將她扯進懷裏,下巴在她頭頂輕輕摩擦,“我沒什麽事,隻是有些想你了。”

    香盈袖手指微微蜷縮起,慢慢伸手抱住他的腰身,靜靜靠在他胸口。

    若是喜歡他有錯,那便一直這麽錯下去吧!

    香盈袖從未像這一刻這般堅定過,尚未發生的事情並不一定就是錯的,隻要自己好好保護他不給那些人機會,那就沒有什麽值得懼怕值得退縮的!

    ——

    “大小姐,這是睿親王府送來的帖子,請大小姐過目”

    香盈袖接過丫鬟呈上來的請帖,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丫鬟福了福身彎身退下。

    “睿親王請你做什麽?”半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身後,伸長脖子從她的肩側望向她手裏的請帖。

    香盈袖隨意將帖子扔給他,“自己看。”

    半月將帖子粗看了一遍,挑了挑眉,“蓮香樓?”

    香盈袖點了點頭,“嗯,是南都有名的戲樓,聽說那裏的戲唱得不錯。”

    “喔?”半月揚唇,“那可是要去見識見識了?”

    “你想去?”香盈袖眸中幾許笑意,略帶興味地歪頭瞥向他。

    半月不置可否地勾唇,“你可介意帶我同去?”

    香盈袖莞爾,“便帶你去看看。”

    蓮香樓處在南都以南的金楹街,嫡出繁華之境,加之蓮香樓的戲唱得的確好,如此一來蓮香樓的生意可謂逐日興隆。

    大廳中各設屏風雅閣,每一桌之間都隔著風雅屏風,上麵或繡梅蘭竹菊四君子,或繡雍容牡丹,或繡馥鬱馨香,隔桌既不窺探隱私也不妨礙看戲,設置著實出奇。

    香盈袖兩人剛到門口便有穆景睿的小廝前來引路。

    “香大小姐這邊請。”

    香盈袖與半月相視一眼,隨著小廝到穆景睿的坐處。

    “哎呀呀,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穆景睿從敞椅上起身,轉過身來手上的折扇一合,盡顯風流痞態。

    他看向一旁的半月微訝了訝,“半月公子也來啦!嘖嘖,香大小姐和令夫君真是恩愛,走到哪兒都黏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本殿下會吃了香大小姐,半月公子是來監視本殿下的呢!”

    香盈袖淡淡一笑,“殿下言重了,半月想來看看這蓮香樓的戲場子,盈袖便鬥膽見他帶來了,還請殿下不要見怪才是。”

    穆景睿折扇一甩,“哪裏哪裏,隻是本殿下不知半月公子竟也喜好看戲,這梅蘭愛怨一向是本殿下的最愛,這是這麽許久都不曾遇見過知音,倒是本殿下的遺憾啊,今日不知能否與半月公子共探這梅戲之好處啊?”

    半月從容淡笑,“半月隻是聽說了這蓮香樓的戲甚是有趣這便來看看,殿下卻不知這還是半月第一次看戲,所以,恐怕半月要拂了殿下的意,還請殿下勿怪。”

    穆景睿訕訕一笑,“如此便吧,半月公子就當本殿下沒說過便是,快別站著說話了,快坐吧!”

    半月拱了拱手,與香盈袖一同落座在穆景睿對麵。

    高高的戲台上已經擺好了架子,一架屏風,一盞燭火,一桌一椅一榻,兩名畫了花臉的男女著了戲服一前一後上台。

    女子一開口卻是雄厚磁啞的男聲。

    “雌雄換彼乃是本殿下最愛的大戲,你們可得看仔細了,錯失此好戲可真真是損失啊!”

    香盈袖淡淡瞥了一臉風流的穆景睿一眼,抿了抿唇道,“想必殿下今日喚我來應當不隻是看戲這麽簡單吧!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穆景睿一愣,隨即漫不經心地掩飾掉,“香大小姐真是快人快語,這大戲還沒有正是拉開帷幕香大小姐就沒耐心了。”

    香盈袖垂眸不語,她本就不喜看戲,在她看來那些活在別人的戲裏,為別人的故事苦為別人的故事笑,那是蠢人所謂,她隻需要過好自己的人生,何須向往旁人的人生!

    穆景睿也不語,也不知是因為尚不知怎麽開口亦或是別的原因,

    一場大戲落幕,穆景睿還未開口。

    上麵的戲架子被撤下在觀眾的疑惑唏噓聲中,一名白發胡須老人卻是坐在戲台唯一的敞椅上。

    “這是怎麽回事?不唱戲了?”

    “讓一個老頭子上來做什麽?我們要看戲,不看這糟老頭子!”

    “換人換人。”

    “諸位請安靜。”戲樓的老板娘嫋嫋聘婷站在台上拍了拍掌。

    眼見一位這麽魅惑風情的大美人,底下的人眼都直了,哪還顧得什麽戲不戲的。

    台上老板娘道,“各位看官,今兒個我們蓮香樓給大家準備了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還請大家稍安勿躁。”

    “什麽故事啊這麽神神秘秘的?”

    “是啊,老板娘這故事可一定要精彩才好,如若不然我們大夥兒可是要攪場子的。”

    老板娘掩唇嬌笑,“瞧這位看官說的!我蓮香樓出品必屬精良,大家且耐心坐著,咱們的故事馬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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